第68章 大胆妖孽68(2 / 2)

方榆好久没来了。许是日夜陪护,许是为官了还有那难以缺席的大小事务,总是抽不出半点闲暇,可以踱步来到这个日渐萎靡的院子,见证我生机的流逝,那日益干枯的枝干和叶片。

这日,我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昏昏沉沉之间,好不容易,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力量。期待着他,穿过那门,漫步来到我的跟前,和我诉说近日来的心力交瘁,把不为人知的脆弱,肆无忌惮地统统向我展示吧。

可他刚到那门,刚看到了我,眼睛却像见了鬼一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良久,才回过神来,以最快的速度,向我跑来。如此失态,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幸四下无人,若有人看见一个大男人,涕泪横飞的跑过来,抱着一棵树暗自流泪,都要发出几声难以理解的嘲笑。别说他们,连我,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阿槐!”他激动到语无伦次,“你怎么...你回来了...你去哪了...”好似心中诸多疑问,不知道先问出哪个,后面又觉得可笑,一棵树,又要怎么回答他呢?“你分明就不见了......对不起......我实在无暇分身去找你,可你就这样奇怪的消失了。可是全世界都在找竹子......”

他如此拼命地要和一棵树解释些什么的模样,有些可笑了。可我懂,我什么都懂。我猜到了,我变成人型出去找竹子还没来得及回来,自然是来不及变成这院子里的那棵槐树,而只有他,在意我的存在与否,所以也只有他,发现了我的莫名消失。却无法在全家都忙碌找竹子的时候,分出心来找一颗离奇消失的树,一旦说出口只会令人咋舌侧目。女儿的失踪让他焦躁万分,而我的消失,更是让他瞬间崩溃了。可崩溃又能如何,为人夫为人父,他都必须支棱起来。更何况,人不见了还有迹可循,树消失了,还能去哪儿寻找,他不过是这府里多余的一人,所有骄傲自持全仰仗于自己的妻子和丈人,谁又会在乎,低微的他丢了一棵树呢。哪怕无人理解那小小一棵树,不知道从何时起,在他心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如今他也无力去查明,我究竟怎么消失又怎么回来的,只要我还在,他就莫名地放心了。

难怪,他许久没来这院里。不过就是因为他以为这儿,再没有他在乎的那棵树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原来我在他心中,也有如此惊人的分量。可我也开始担忧,一人一树,不过是人与物之间莫名的情感联系或寄托而已,终究是脆弱不堪的。

不过我很开心,若我的存在,可以让他感到慰藉和踏实,那么我的存在,似乎也不是那么虚无没有意义了。

忽然想起,我们也相伴多年了。从他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到如今在朝堂也有一定地位,从孑然一身到家庭美满。可他还是他啊,还是那个表面强悍而背地里脆弱不堪的木头脑袋,可怜兮兮的,却固执的要命。

惊喜过后,他终于发现,我的树身,遍布可怕的伤疤。像是烧伤,触目惊心地腐烂着。好久没有长出新叶的枝条,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奄奄一息,颇有油尽灯枯的姿态。他皱眉,手轻轻的磨挲我身上的伤疤,轻柔而温暖,我看不见的,是他揪成一团的心。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自言自语,满目心疼,“罢了,回来了就好。”这句话,说了好几次了!是说给我听,也是说给他听。

然后,他花费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处理我那些恐怖的伤口,将焦黑的树皮轻轻的剔除,涂上那利于生长的枝叶。然后就是好一阵灌溉,生怕我太过虚弱,已经汲取不到半点那地里的养分。

其实不必,我发现了,他好似就是我的生机和养分。

只要他靠近我,我便好像沐浴在新生的日光里。浑身充满难言的生机,他的爱意,尽管那么纯粹单纯,也足以滋润我,灌溉我。

我为树木,他就是阳光雨露。说实话,如今作为一棵树,我也无法分辨他对我天然治愈,是心理上,还是切切实实生理上发生的变化?我只明确感受到,上一秒我似乎就要徐徐死去,而见到他之后的下一秒,我又浑身充满力量,树皮也不痛了,连新芽都要在冬天来临之际又生生冒出几株。总之,他见我再也没有向不好方向发展的颓势,还是真真切切地舒了一口气。

忙完,他靠着我,长久安静的睡了过去。

忽然想起那夜,那个他将我错认为邱莲的拥抱,那时带来的触电般的颤栗感,那么真切。那我日夜梦想的事情,真切发生了的不可置信感,我如今都没有回过神来,或许说我还时不时还猥琐地拿出来回味一下。

而此刻,他就这样没有防备地靠着我,若我幻化成人,学着他当时抱我的模样,回赠给他一个拥抱,好像也是情理之中?难怪古书志异记载的那些妖物幻化为人,以爱为养分,那时的我觉得愚蠢无比。妖终究是妖,有几个人可以正视你这个身份的?说到底,你一旦动了情,就完蛋了。可如今,我却多么愚蠢可笑地想变回人身,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和他肌肤相亲,哪怕只是在他睡着时的偷偷摸摸的触碰,也能极大地满足自己的私心。

可这,代价始终是太大了。说不定我刚恢复了几分的身体,下一秒就被连根拔起,然后找个假冒的茅山道士叽里咕噜念一大堆诓人的咒语,往我身上泼狗血鸡血羊血马血的将我“封印”起来或无情诛杀,;总之别再狐媚人心为祸人间了。

他什么都好,就是一身正气。

而他如今身份,说到底也没半点自由可言,谈何他为我,能做出什么惊天动的反叛呢?

可我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管了。哪怕真的如我上面料想那样,倒也死的干脆的。我如今满心满眼地,只想抱他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枝干树叶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人一样的四肢和躯干。是的,我的本能,根本不允许我去思考那么多,先一步替我做出了抉择。

还好,他睡得很沉。我圈着双臂,从背后搂着他,任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靠着我。我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没有预想中的情欲燥热,唯有纯粹的满足感。什么,我们之间的走向,开始变得纯洁了吗?那倒不是,只是如今,我感觉我的爱意,自以为地高级了一些。当然若有机会可以搞色情,我是绝对毫不犹豫的。

他呼吸平缓,好像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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