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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时郁平静开口,“倒不是我记得清楚,而是我只在这里住到初一的时候。”
江织愣了一下,“那之后呢?住校吗?”
“也算吧,我出国念书了。”
江织惊呼,“这么小就出国了,你自己?”
薄时郁淡然的点点头。
江织皱紧眉头,“阿姨也舍得?”
薄时郁听到这句话,反而有些好笑,“为什么不舍得?”
“我妈她这个人,全身心都在我父亲身上,爱的如痴如醉,如胶似漆,甚至很多时候,我们住在一个宅子里,我却像一个陌生人,得不到一丝关注。”
“怎么会?”江织震惊,顿了顿,迟疑道,“可是我感觉阿姨对你……挺亲近的。”
薄时郁讽刺一笑。
“那是因为我父亲去世了。”
父亲去世后,何瑜大病一场,像一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没了,她太爱她的丈夫,爱到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她丈夫一个人。
有时候丈夫去公司,家里只剩下薄时郁和她两个人,亲近母亲是人的本能,薄时郁一开始也喜欢往何瑜身边凑,却被何瑜一把推开了,薄时郁摔在地上,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当时何瑜脸上厌恶冷漠的表情,薄时郁终生难忘。
如果说亲近母亲是本能,那从那以后,薄时郁学会了克制。
但是当丈夫去世后,何瑜好像连生命里的支撑也一同破碎了,她甚至几次想自杀,但都被救回来了。
当时薄时郁忙着薄氏公司的事,仅仅抽出一次时间来医院看过何瑜一次,就是那一次——
薄时郁站在门口,逆着光,何瑜愣愣的,好像看到了丈夫年轻时的样子。
那一刻,何瑜又有了新的希望。
她开始焕发生机,把所有的关注投到了薄时郁身上。
准备从一个“好妻子”过度成一个“好母亲”。
可是她忘记了。
薄时郁早就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
江织听了薄时郁言简意赅的叙述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那现在开始,我们也是一样的人了。”
薄时郁鲜少的一怔,“什么?”
“都是不被爱的人。”江织抬眸,看着薄时郁的眼睛,“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互相取暖。”
少女眼睛很圆,黑白分明,亮澄澄的。
薄时郁一顿,而后才哑声问,“要怎么做?”
江织想了一下,凑近薄时郁,抱住了男人。
她很轻的,很慢的拍了拍男人的背。
“不要难过啦。”
“如果人的一生得到的爱是有数的,那我们缺少的爱,就会在其他的地方补回来,对不对?”
薄时郁哑然。
其实他早就强大到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安慰,他也早就不会为此难过了。
但在江织拥抱他的一瞬间,薄时郁还是觉得呼吸一紧。
他的心轻飘飘的,好像此刻才落到归处。
停顿了几秒,男人也伸出手,回抱住了江织。
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你说的对,江织。”
“都会补回来的。”
江织抽了抽鼻子,突然“诶呦”一声。
薄时郁猛然一惊,赶紧把人松开。
“怎么了?”
江织眨了眨眼,语气又惊又喜,“薄时郁,我好像胎动了。”
薄时郁一僵。
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江织,沉默了一瞬,抬手摸了摸江织的肚子。
“宝宝,也许是吃多了胃肠蠕动。”
“这个月份,大约是不会胎动的。”
第二天一早,何瑜刚到餐桌,便愣了一下。
早餐她没特意吩咐过,一般是以清淡为主。可今日早上,桌上摆的满满的,中餐西餐都有,熬得浓稠的鸡丝粥,晶莹剔透的小笼包,金黄酥脆的年糕,醇香的豆浆,还有刚煎过的面包片上面淋了一层酸奶……
何瑜顿了顿,还没开口,便见她那个一向高贵,眼高于顶的儿子竟然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
她一噎,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而薄时郁显然也没有要和她交谈的意思,摘了围裙,擦了一下手便上楼了。
江织睡的迷迷糊糊,被薄时郁挖了出来,抱在怀里哄着说,“已经不早了,得起来把早饭吃了。”
江织被弄醒了本来就不高兴,又听男人说这件事,气的直哼哼,“我不吃,我怕我吃多了又什么肠胃蠕动,你快放我下来!”
江织小腿踢踏,有几下甚至踢到了男人的腿上。
“别动,小心摔下去!”薄时郁吓她。
不过这恐吓很管用,江织立时乖乖搂紧男人的脖子。
薄时郁适时认真道歉,“昨天我乱说的,后来我认认真真查了资料,说不定也是胎动呢,一会儿你吃饱了饭,我们再听听,好不好?”
江织气他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磨了磨牙,一口咬在男人肩头。
薄时郁“嘶”了一声,“小狗一样。”
何瑜在椅子上坐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认清这顿饭是薄时郁做的这件事,她心情有些复杂,谁知道一扭头,又看到薄时郁直接抱着人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哄着,“昨天不是都道歉了,生气不能隔夜,不然闷气憋在肚子里,会肚子疼。”
江织大声,“你年纪大才有这些结论,我都没听过!”
屋子里的佣人都低着头转身就往外走。
他们以为薄时郁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勃然大怒。
可男人只是挑了一下眉,“那没办法,我就是年纪大,你多担待。”
等薄时郁将江织放到椅子上,江织一抬头,正看见对面冲她微笑的何瑜,顿时一僵,随即整个脸都瞬间红了,腾腾的冒着热气!
啊啊啊她不知道阿姨也在啊!!!
不仅让薄时郁抱着下来,还大声说薄时郁年纪大,明明昨天才振振有词的说不会嫌弃薄时郁的年纪。
她红着脸开口,“阿姨早上好。”
同时在桌下暗暗踢了薄时郁一脚。
薄时郁面不改色,盛了一碗粥递到江织手边,“先喝点粥。”
江织咬了咬牙,“自己吃自己的,不要管我。”
薄时郁说行,手上却剥着虾放到江织碗里。
何瑜看到这一幕,心里总算明白薄时郁这算是彻底栽了,怪不得一向冷淡的男人会突然领了结婚证回来。
她顿了一下才说,“过两个月,是家族聚会的日子,你要不要带着小江织——”
话音未落,薄时郁骤然抬眼,眼中的冷意十足。
何瑜被惊的一顿。
江织不知道什么事,她呼噜呼噜喝着粥,同时又悄悄撞了一下男人的胳膊,示意他继续剥虾,而后才抬起脑袋,“嗯?什么会?”
薄时郁淡淡,“没什么,你喜欢开会?”
江织赶紧摇头,“不喜欢,只有你们老板才喜欢开会。”
薄时郁“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开口。
“我也不喜欢。”
何瑜默默,没再开口。
吃过饭,薄时郁便带着江织回去了。
车窗开着,江织把头凑过去,立刻被吹成了金毛狮王,她又吓的乖乖缩回来。
薄时郁是个工作狂,随时随地都能拿着电脑处理邮件。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可却在江织坐回他身边的一瞬间,抬手十分自然的帮江织理了理头发。
好像由始至终,他的注意力只放在江织身上。
“是不是闷的无聊?”薄时郁问她,“不回别墅了,带你出去玩,散散心。”
江织眼睛一瞬间亮起来,顿了顿,又矜持的问,“你的工作可以吗?我看你好像很忙。”
薄时郁飞快的合上电脑,“工作的事不忙。”
前面副驾驶的高成默默无语。
真难得居然从薄总嘴里听到这句话。
没想到,薄时郁带她竟然去了上次去过的高尔夫球场。
上次她和张文来的时候,还只能在烈日底下晒着,苦巴巴的等着,这次跟着薄时郁,自然是畅通无阻,一路直接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江织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上次我来这儿,你是不是也在?”
薄时郁沉默了。
江织飞快把目光挪向一边的高成,可高成也低头摸了摸鼻子。
他还记得上次薄时郁可是很冷淡的说江织是“不相干的人”。
现在呢,说是小祖宗也差不多了。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当时不是还让我去贵宾休息室了吗?”江织瞅着他,“我该谢谢你才对。”
男人薄唇微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