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2)
他们已经很努力啦!
沈齐这些日子在外头奔波,想要找到合适的礼物,却每每空手而归,稍微有点泄气,加上天气炎热,也就在家歇了几日。
杜珍娘靠在塌上,正在算最近家里开销。
沈齐饮了一杯凉茶后,没看到孩子们的身影,纳闷道:“人呢?跑到哪儿野去了?”
杜珍娘嗔道:“什么野不野的,两孩子在厨房和后院呢,不知道捣鼓什么,我问了几次都不说,汝儿神神秘秘的,只说要给
我买新的首饰。这孩子,我的首饰还不够多吗?”
沈齐嘀咕着:“怎么不说给我买啊?我也缺呢。”
“你还跟孩子置气啊?”杜珍娘笑他,“他们顶多能坚持几天,最后还不是要说?”
“就先等等呗。”
自从装杏脯的竹篮子上了屋顶,沈知汝堪比抱窝的母鸡,一天至少看十遍。
沈知澜劝她,“再怎么看,晒干也需要时间嘛,耐心一点姐。”
“我担心被鸟雀偷吃嘛,或者被猫狗打翻了。”
“我们在篮子上罩了一层纱,没问题的。”沈知澜知道这些东西讲究干净卫生,所以额外留心这些方面,很多问题都提前想到了。
“唉!算了,我还是别看了,再等几天就行。”沈知汝放弃了继续盯着杏脯的想法,使劲摇着扇子,“这天真热,到底什么时候能凉快起来?”
“还没到七月,至少还要热上两个月。”沈知澜也热的要命,这种时刻总是让人忍不住怀念空调,冰棍还有各种制冷设备。
不说别的,有个风扇也行啊,还能解放双手。
而现在还要穿戴整齐,不能换成背心和大裤衩,简直是人间惨剧。
沈知澜苦中作乐幻想着空调,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连忙走到前院,却发现是堂兄沈潭。
沈潭看见他连忙招呼,“去校场吗?世孙一个人玩的不起劲,想要找几个玩伴,我就回来找你了。”
“去啊,我叫上我姐。”沈知澜眼睛一亮,就要把姐姐喊上一起去。
有冰块蹭了,还不赶紧?
但是沈知汝拒绝了,说要守着杏脯,无奈下,沈知澜只好跟堂兄单独去了。
两人步行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王府所属的校场,也是平日茂王一系练习骑射之处。四周都种了大树,还挖了一个荷塘,夏日里别有一番风味。
而沈潭说的世孙,也就是茂王的嫡长孙,今年刚好七岁。
按照藩王的继承体系,世子世孙都需要年满十岁才能册封。可如果从辈分上论,世孙还要比他们两矮了一辈,所以,沈潭他们只能含含糊糊的喊一声世孙。
就是想要叫人家大侄子,也要看人应不应,对吧?
一踏进校场,他们先听到一阵破空声,有什么东西嗖一下穿过校场,径直弹射到草垛靶子上。
“好!中了!”有人欢呼鼓掌。
有位族兄放下弹弓,得意一笑。
他准头不错,已经射中了靶子的红心,其余的人都在替他鼓掌欢呼。
而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一个巨大的冰盆,丝丝缕缕的凉气从中间冒出来,还另外摆了一盆冰镇的瓜果。
一个金雕玉刻,锦绣簇拥的男孩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听到旁人的欢呼声后发出嗤笑,立刻拿了自己的弹弓来。
“看我的!”
他身侧挂了一个绣花荷包,伸手从里头一探,一抹莹光闪过,弹丸就被弹弓的皮兜包裹住,皮筋被扯到极限,世孙一松手,弹丸激射而出,端端嵌到草把子的中间。
看位置,比族兄的更准更精确。
“好!”
剩下的人集体喝彩欢呼,为了庆祝世孙的好成绩。
世孙动了这么一下,又恢复懒洋洋的模样,余光看到沈潭跟沈知澜,说了一句:“小叔来了,坐下休息。”
沈潭不好意思,屁股只沾了半边凳子,沈知澜大大咧咧的挑了一个离冰盆近的位置,挑了半块西瓜,一边啃一边含糊说:“今天就玩弹弓吗?”
“天气太热,骑马浑身是汗,还不如玩弹弓,至少清静点。”
沈知澜点点头,天气的确热,如果不是能够吃大户,他是绝对不肯动弹的。
这个天气啊,其实最适合游泳了,就是不游泳,泡在水里,岸边戏水也很凉快。
但他可没想往这个话头上引,万一世孙真的起了兴趣,他还不够挨骂的。
所以沈知澜说:“单玩弹弓多没意思,不如换个别的玩法?”
“又有什么玩法是我不知道的?”
沈知澜想,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随便拿出一个都够琢磨很久的。
他眼睛一转,“旁边不是有个池塘吗?还是活水,在木板摆上蜡烛,就比一比谁在一炷香时间里,熄灭的蜡烛多?”
增加难度,增加趣味!还要限制时间,这样才能体现出水平?
世孙瞄了一眼池塘,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王府的仆人训练有序,很快就找来一些小型木块,放好高高矮矮的蜡烛,从池塘的源头把木头顺水放下。
世孙看着木板堆积到池塘里,终于起了一点兴趣,打算试试。
沈知澜估算了一下距离,在池塘旁边用鞋底划了一条长线。
“在这条线后面射击,射程才够远。”
世孙站在长线时候,一抹莹光再次划了抛物线,击中木板。可惜,歪了一点,没有击中蜡烛火苗。
世孙嘴里发出轻声,不甘心的又摸出一枚弹丸,这次准头够,成功击中目标。
站在他旁边的沈知澜听到绣花荷包里传来的撞击声,偏头一看,终于看见世孙用的是什么弹丸。
这打弹丸不论是民间还是富户家的小孩都爱玩,只在弹弓的材质上有所区别。没钱的自己折来树枝,配上皮筋,富户就在弹弓上图饰颜色,用上好的皮子跟牛筋,弹丸都是统一的泥丸。
可世孙荷包里装的弹丸,是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有小指头大,被他随意把玩。
沈知澜看清之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族兄弟,见无人异议,也垂下视线。
几次试射后,世孙找到几分手感,就宣布比赛开始。
沈知澜自告奋勇担任裁判一职,又让沈潭守在池塘边计数,避免误差。
“开始!”
沈知澜一击掌,宣布比赛开始,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的弹丸急速弹出,朝着池塘的木板进发。
这种比赛不仅考验射击技术,更考验眼力和判断力,木板会随着水流晃动,不亚于活物,射中难度大大增加,况且还有时间限制?
果然,第一局,世孙堪堪只拿到第三的名次。
世孙有些不爽,即刻命人再把蜡烛点上,重开一局,第二次他果然拿到了第一。
然后是第三局,这次人人都拼尽全力,奋勇争先,最终世孙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多射中一丸。
一场比赛下来,人人都累的汗流浃背,直喘粗气。
世孙用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掉脸上的汗水,终于带了一点笑意:“小叔真有法子,竟然想出这样的比赛办法来。”
“那可不是?我还有更多的法子可以玩,只是最近天气热,等凉快些,世孙多叫些人,到时候再玩吧!”沈知澜笑了起来,露出右脸的酒窝。
世孙嗯了一声,真觉得这位小叔挺有意思。
等他们呼吸平缓下来,仆人就端上一碗又一碗的冰山。把库存的冰块凿的粉碎,再淋上牛奶和水果,又冰凉又解暑,还非常好吃。
沈知澜动用勺子啊呜一大口,心想不枉费自己晒了半天太阳,还混到一份古代冰淇淋,不错!
吃过冰山后,世孙的活动时间到了,他挥挥手,就先回了王府内宅。他们这些族兄弟收拾齐整,就要各回各家。
沈知澜跟沈潭一起走着,沈潭的家稍微远点,在路口就跟他分开,沈知澜刚要绕小路回家,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澜哥儿,等等!”
沈知澜停下脚步,看见朝他奔来的,正好是刚才一起玩的族兄弟。
好像叫沈河?
等沈河奔到沈知澜面前,已经换了一副笑脸,他哥两好的拦住沈知澜的肩膀,“澜哥儿走的真快,我差点没追上!今天是第一次来陪世孙玩吧?”
“以前也去过两三次,去年还是前年?”沈知澜做出思索的样子?
“哈,这样,世孙就是这样的脾性,玩得好的,就喜欢跟人一直玩。”沈河揽着沈知澜往前走,又聊起宗学,听说沈知澜还没来得及进学,又告诉他宗学有什么好玩的。
沈知澜一直听着,一路走到家门口,也没弄懂这位来找他是干嘛。
他进了自家门,姐姐正在帮忙洗菜,看他回来,连忙让他过去帮忙。
沈知澜应了,打算先进屋把衣裳换下来,换一身轻便的,一解腰带,从衣襟里叮叮当当掉出一些东西来。
沈知澜低头,什么东西?
一颗圆滚滚的珍珠,正好滚到他的脚边。
沈知澜满屋子的找,从角落和腰带里翻到五颗珍珠。
他捻着珍珠,表情莫名。
“小事一件,他们既然给你,你就拿着吧。”沈潭面对他的疑问,语气平静的说。
沈知澜看着堂兄涨红的耳朵,“他们每次陪世孙玩,都会有点意外收获?”
“对。”大概是豁出去了,沈潭点头,“有时候是世孙不要的玩具,有时候是衣裳书籍,世孙手面大,没把这些看在眼里,顺手就赏了。他们找你,就是分你一杯羹吧。”
沈知澜长叹一口气,“知道了,那我就收下了。这可是好东西,改天给珍珠打了孔,给我姐姐当耳坠,分堂兄你一对。”
沈潭摆摆手,“算了,我家的姐妹好几个,一对我拿给谁?到时候再来找我麻烦,我也消受不起。”
“行叭,下次再分别的给你。”沈知澜把珍珠收进腰带里,挥手走了。
拿到珍珠的沈知汝异常欢喜,拿着爱不释手的看,等看够了才收到匣子里。
她突然警觉起来,“等等,这么好的东西,你从哪儿来的?”不会不干净吧?
“怎么可能啊?你弟是这种人吗?前儿我不是去陪世孙他们玩吗?这是世孙赏的。”沈知澜慢吞吞的说。
“哇,世孙就是手面阔,有钱。”这下沈知汝放心了,安心把东西收了起来。
两姐弟都有一个匣子,装着压岁钱和自己觉得要紧的东西。
沈知汝把东西放好,又重新把铜板数了一遍,她都已经攒下了三百多个铜板,现在买糖盐花了一小半,匣子的内容看着就少了许多。
她升起一种紧迫感,觉得自己要快点赚钱,填满匣子。
所以沈知汝又过来跟弟弟咬耳朵,商量什么时候去卖杏脯?
沈知澜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我这不是正在忙吗?先把盒子折好。”
万事俱备,只欠包装。
沈齐本来在家歇着,起身去后院摘果子时,刚好在窗户下听到儿女的谈话声。
听到那句世孙赏的,他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
然后室内的声音变小,不知道又在说什么。
沈齐站在窗户下,等到动静全无后,悄悄放轻脚步声,回了正屋。
经过称量,十斤的杏子,变成了两斤有余的杏脯。
本来还有个小半斤的,但沈知汝嘴馋,尝着就停不下来口,毕竟酸甜口算是大众口味,谁都爱。
还是沈知澜拼命拦下,告诉她这多余的小半斤是品尝装。不让人尝尝味道,谁会慷慨解囊?
钓鱼也是需要鱼饵的。
沈知汝只好放下手,学着他的样子把杏脯包成两个纸包,一包一斤,剩下的一点单独装起来,作为品尝。
然后,沈知澜又编了一套说辞,让沈知汝记熟背下,到时候就这么跟甜点铺子的掌柜说话。
她有些迟疑:“这样能行吗?我总觉得不靠谱呢!”
“这是适当的美化,美化!”沈知澜强调着,“我们找一家远些的铺子,不就没问题了?”
沈知汝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就决定照办。
她们两商量好之后,搭了个便车,到了一家甜点铺子。
沈知汝看来看去,打算找一家装修最豪华,客流量最大的铺子,沈知澜却拦住她,最后挑了一家招牌最新,装修也最新的铺子。
“那些老铺子,基本都有稳定的供货源,也有熟悉的客户,都习惯了这个口味,我们拿着新口味过去,他们未必肯看。还不如找一家新铺子,说不定能够认真对待我们。”
沈知汝不明觉厉:“好像,有点道理啊。”
所以他们最后选了一家看着像是新开业的铺子,沈知汝整理好全身上下,昂首挺胸准备进去。
“不慌,我们在家练习过很多遍的,姐你一定没问题的!”沈知澜给姐姐鼓劲。
沈知汝想到已经提前预演过的各种问题,总算是多了几分信心。
她拿着品尝装,沈知澜坠在后面提着篮子,充当小弟。
甜点铺子的伙计还以为他们是过来买东西的,正要扬起一个迎客笑,先听到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问:“掌柜的在吗?我们有笔生意要跟他谈一谈。”
蜜食斋的掌柜正在后面清理账目,听到伙计的再三强调,气恼的放下账本,要过来试一试伙计口中“非常好吃”的蜜饯,到底是个味道。
他干这一行二十年,难道还没尝过天下蜜饯?就是送到宫里的贡品,他也尝过,怎么可能会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这种心情在看到两个孩子后,升到顶峰,瞧瞧,看模样顶多十来岁,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沈知汝被掌柜的眼神打量,却没刚才那么慌了。她已经跟伙计说过一遍,好多问题伙计都问过,她对答如流,完全不惧。
这会儿掌柜来了,她也只是笑了笑,把杏脯铺开,“是骡子是马,这就牵出来遛一遛。掌柜的,你先尝尝味道再说。”
掌柜看她这么信心满满,疑惑的捻起一块杏脯,先观其色,微微金黄,是熟透的好果子。再看其形,果肉完整,都是半瓣,没有断裂损坏的。嗅其味,果香跟蜜糖的味道,隐隐传来。
掌柜的这才小心的放进嘴里,用舌苔一品,这下才真的惊讶起来。
味道,非常出色!跟市面上的果脯,完全不一样。
掌柜合作过许多供货商,都有一个毛病,往死里放糖!生怕糖不够,凸显不出自己舍得用料一样。
其实果脯也讲究君臣辅佐,突出主味,副味为辅。
既然是果脯,当然要以果子的味道为主,不然跟空口吃糖又什么区别?直接喝糖水还更省钱呢!
掌柜的跟第一次合作的供应商,总要再三强调放糖适量,调整好几次才能找到最合适的配比。
而这家的果脯,不仅果香跟糖味刚刚好,还多了几丝说不出的味道。掌柜又品了品,才品出来。
好像还有点别的?但是一时之间掌柜没尝出来。
但目前的口味就足够他满意了,掌柜放缓了语气,“坐下聊聊,伙计,上茶。”
这里头已经释放出接待的信号,沈知汝大感振奋,觉得这回有门!
她刚才用瞎话糊弄了过去,说杏脯是他们的家传秘方,这次是拿出来试试水,如果掌柜的愿意,他们可以提供稳定的货源。
如果这一款口味卖的好,还能尝一尝别的水果。
掌柜被她画的饼香晕了头,没忍住点头,等点完头又有些懊恼,这次泄了心绪,不方便砍价啊。
但是不砍价是不可能的,掌柜假咳一声,“这些问题可以以后再谈,现在的问题是,价格。姑娘你觉得什么价位合适呢?”
这个问题他们之前商量过,杏子没有成本,而花在调味料上用了一百文,剩了三分之一。
约等于六十文,如果算上杏子,大概是八十,九十文?
她是打算报八十文一斤的,留下掌柜砍价的空间,几个回合应该会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
她正要报出价格,跟在她身后一直没开口的沈知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就闭上嘴巴。
沈知澜跨到前面,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容:“第一次合作,我们也不清楚市价,掌柜的看行情给就行了。”
掌柜低头看了沈知澜一眼,沉吟。
沈知澜额头绽开井字,要不是刚才担心姐说错价格,他也不会出头。
果然,年纪小就是不爽。这人是在担心他说话不算数吧?
沈知澜又扯了扯姐的袖子,用很小声,但又能让掌柜听见的音量说:“该早点回去了,爹还在别的地方等我们呢。”
沈知汝点头,她当然知道要早点回去,他们两可是借着出来玩的名义偷溜的。
但这话落到掌柜耳边,就有了其他含义。
两个姐弟单独出来卖果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家里大人忙不过来。忙什么呢?当然是看其他的店铺实力咯!
掌柜的想通这一节,觉得自己务必要抓住这个机会,如果果脯卖给了别人,那可就算不上独家货品了。
所以他露出商谈的笑容,“咱们都是头一次交易,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样,你们先把这两斤果脯留下,看看客人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价格嘛,就一百文一斤好了。”
沈知汝差点露出崩坏的表情,一百文?一斤?!
这可比她预想的多了一倍!她张了张嘴,正要脱口而出,又被弟弟拉住了袖子。
沈知澜露出不甚满意的样子,淡淡的说:“行,先这样吧。”
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只是把包装好的果脯交给了伙计。
一炷香后,两姐弟拿着荷包,站在店铺的门口。
沈知汝掂着荷包的重量,露出梦幻般的表情。
沈知澜怕姐姐露怯,拉着她一直走到角落里,沈知汝这才回过神来,扯开荷包的抽带,捏了捏铜板。
乖乖,真的有二百个铜板!
来的真够快的。
沈知汝高兴地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一个劲的摇晃着弟弟。
沈知澜被她摇的七歪八倒,赶紧让自己站好,“姐,姐,回家再高兴!”
“对,对,我们先回去再说。”沈知汝收起自己的兴奋,准备找个马车搭着回去。
走在大街上,她总觉得人人都在盯着她的荷包,似乎知道里面装满了铜板。
为了安全,还是搭马车更放心。
很快他们就到了家门口。
沈知汝跳下马车,又掂了掂荷包,正打算迈步回家,突然想起了什么:“弟弟,咱们家的杏子树,还能结多少果子?”
“不清楚,应该还有个几十斤上百斤?”沈知澜随意猜着。
一百斤听着多,如果换成果脯,顶多也就只有二十来斤。
那可不行,沈知汝还打算靠这个大赚一笔呢!她连忙说:“等等,我先去市场上打听打听,杏子多少斤。”
沈知澜点头,差点忘了这茬,如果他们想一直卖果脯,打听原材料价格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让姐姐先去家附近的菜市场打探行情,自己先带着钱回家。
沈知汝穿过几条小巷,很快就到家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这里是居民区,住的都是殷实人家,所以过来卖菜的小贩都会精挑细选过的,瓜果品质不错。
她连着对比了好几家卖的杏子,从果香,颜色和大小来判断,质量都还算是不错的。小果三文一斤,大果五文一斤,那种只有指头大的杏子,一文钱两斤。
肯定得选品质最好的,沈知汝想,而且就算买品质最好的大果,对他们来说,赚头也非常大。
利润至少有一半。
哈,一想到这个价格,沈知汝美的能上天。
她哼着小调正要转身回家,突然有人遥遥喊了自己的名字,“汝姐儿,这儿!”
她回头一瞧,发现是个熟人,不,熟亲戚。
堂兄沈潭的父亲,斌叔叔。
既然被堂叔喊了,自然该去问好。她顺着走到店铺里面,一股熏人的酒气先扑面而来。
是座酒楼,一楼卖酒,二楼兼卖各种小菜卤味,常常有人打了酒,就在酒楼里吃上喝上。
沈知汝不易察觉的皱着眉头,面上恭敬,“斌叔叔安好,是有事要吩咐侄女吗?”
沈斌睁开迷蒙的眼睛,卷着舌头说:“帮,帮叔叔一个忙,去跟潭哥儿说一声,让他把我放在桌子上的荷包带过来。”
他刚说完,跟沈斌坐同一桌的男客就赶忙说:“不用不用,沈斌兄既然忘了带荷包,就由我来付这顿的酒钱,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斌却反手拉着对方:“那,那不行,你是客人我是主人,怎么能让你来付钱?该让我来尽地主之谊。”
“还是算了……”
“不让我付钱,就是不给我面子!也是不给王爷面子,这点钱,我沈斌难道付不起吗?”沈斌继续大着舌头说话,“等着,等着,我这就叫我侄女回去拿钱袋去……”
男客只好顺着沈斌的话头说,“行,继续喝着!再来两个小菜!”
沈知汝退了两步,“好的斌叔叔,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去叫堂兄。”
不等沈斌反应,她走的飞快,生怕沈斌又把她喊住。
她小跑一阵,就到了沈潭家门口,她过去时,沈潭正帮着自家母亲打水,听到她传的话后一怔,第一反应就是上下摸索找自己的荷包。
等掂到荷包里的重量后,沈潭勉强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了,谢谢汝妹妹跑这一趟,你先回家吧。”
沈知汝咬着下唇,“没问题吗?斌叔叔好像喝醉了。”
“没事,我力气大,扛的起人,实在不行我会叫人的,一会儿的功夫。”沈潭两手在帕子上擦干净,淡淡的说。
沈知汝点头,看着沈潭回屋换了衣裳,朝着酒楼去了。
她一步三回头,总觉得潭堂兄的表情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这种苦涩,到底是什么呢?
一直走到家门口,她也没想通。
“我回……”她推开大门,无精打采的喊了一声。
一阵劲风扑到她面上,还带起一阵滚滚烟尘,一个比猴还灵活的影子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噔噔噔跑开了。
她眨眨眼,又发现爹爹沈齐怒气冲冲的从屋内钻出来,大声喝道:
“兔崽子,有种你别跑!”
沈知澜宛如一阵风刮过,窜的比兔子快,* 还有空回嘴:“我是兔崽子,爹你是什么?”
这直接把仇恨值拉满,沈齐怒气值up up,把手里的藤条挥的啪啪响,狞笑着:“好啊,今天不打你,你还要上房揭瓦了,是吧?”
回应他的,是沈知澜借着梯子,蹭一下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
“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两父子站在院里对着喊。
喊了一阵沈知澜一屁股坐下来,声音委屈极了:“爹,你就不能听我说完话吗?”
“好啊,你说啊你说啊!”沈齐叉腰,朝着上面喊。
这会儿临近傍晚,家家户户都回了家燃起炊烟,人最齐。
自从他们闹出动静来,就有亲戚隐隐探出头,或推开窗户,津津有味听着这头的热闹。
就差来一把瓜子,啃两口甜瓜了。
他要是喊出来,以屋顶的位置,基本等于这附近的人全听见了,他哪儿敢开口呢?
悄悄出去卖果脯,就是为了闷声发大财还行。大声嚷嚷,是嫌弃自己日子过的太平了?!
杜珍娘站在院子里,急的像热锅的蚂蚁,“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两父子闹什么呢?”
她一边看着气的不行的丈夫,一边看着爬上屋顶的儿子,两边都担心,又怕他气坏身体,又怕孩子不小心摔下来。
正着急时,看到女儿回来了,如蒙大赦的叫她:“快,把你弟弟劝下来!这屋顶这么高!”
沈知澜看到姐姐回来,如同看到就行:“姐,姐,你快跟爹说,我们今天干了什么!”
“爹,你不信我,总要信姐吧!”
沈齐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两能编出什么瞎话!把这事糊弄的过去!”
他一抬手,一个眼熟的荷包被甩到地上。
沈知汝讶然,捡起荷包,这不是他们今天刚从蜜食斋掌柜手里拿到的荷包吗?
她就晚回家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跟爹进内屋说话,沈知澜慢吞吞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他就算下来了,还是气鼓鼓的。
什么破爹!连听他解释都不肯!
杜珍娘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本来想拍他一巴掌,害自己担心受怕,又觉得孩子受了惊吓,只好化作一声长叹。
“有事不能好好跟你爹说吗?”
沈知澜都快气炸了,里头还带着三分伤心,“我都跟爹说了,这是有原因的,等姐姐回来,慢慢说给他听,他扭头就找了藤条过来……”
要不是他跑的快,今天这藤条可就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了。
都怪那个倒霉荷包,他刚一进门,绳子就断了掉在地上,让沈齐捡个正着,一解开一看,脸色就变了。
杜珍娘沉默,刚才她在后院没听全,只见到丈夫拿着荷包,质问孩子钱从哪儿来。
平时给孩子的铜板都是有数的,平白多了二百文,的确可疑,只是她打算慢慢问,引导孩子说出来而已。
“好了,先进屋吧,有事咱们慢慢说,没什么是解不开的。”杜珍娘抚着儿子的肩膀,让他先进屋。
屋内,沈知汝快速把二百文的来源说了出来,另外,还有蜜食斋掌柜写的纸条,包括他们自己鼓捣果脯的篮子筐子,怯生生等着沈齐的宣判。
沈齐拿着这些东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该什么说好。
孩子努力挣钱养家,反而被他误会干了偷鸡摸狗的事……怪不得澜哥儿气的那样。
“哼!”沈知澜跨进门槛,又冷哼一声。
知道错了,还不过来道歉?
沈齐虽然知道错怪了儿子,却拉不下那个脸道歉,再说了,哪儿有当爹的给儿子道歉的?天下就没这个道理!以后他再想管教孩子,就没了父亲的威严和威慑。
他板着脸:“就算这样,你们也该提前告知爹娘,才为孝道。”
沈知汝窥着亲爹的脸色,小心补充:“是啊是啊,但是我们干着玩的,也没想过能赚到钱,所以……本来也是打算,一回家就告诉爹娘的。”
她就在路上多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就发生了这样的误会。
杜珍娘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费心费力的挣银子,就为了这个家好,别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还只会傻吃傻玩呢!有这么懂事还厉害的孩子,我打心眼里高兴。”
她转过来对着沈知汝说:“上次你跟我说,给我买首饰,就是说的这桩事吧?”
“是啊!”沈知汝看着亲娘含笑望着自己,立刻补充:“给娘买最好最好的首饰!娘不需要卖自个的首饰!”她话音刚落,突然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嘴。
在娘鼓励的目光下,沈知汝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听到娘要卖首饰换钱的事情说了,还欲盖弥彰的说:“我没有偷听,就是刚巧碰到了……”
杜珍娘看着女儿怯怯的样子,眼眶子一泛酸,热流涌了上来。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气氛沉默。
最后还是沈齐开了口,涩声道:“家里的银钱是否够用,该大人操心的。如果要你们两个小不点担心,我还当什么爹呢?趁早拉倒算了!”
沈知汝点点头,沈知澜把脑袋一偏。
沈齐捏着那个荷包,终于问出口,“你们这一趟,赚了多少?”
“杏子没花钱,材料花了六十文,最后拿到二百文。”这些数据沈知汝都记在心里,马上乖乖报了出来。
沈齐一换算,登时倒吸冷气,乖乖!这个利润率够高的!就算加上杏子的本钱,一斤也有五六十文的利润,一百斤就是五六两啊!
就算他们这些闲散宗室能够领到禄米,折算到每个月,也就五六两。
“哼!”沈知澜又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齐装做没听见的样子,摸着女儿的头发:“这次辛苦你们了,以后可能不能再瞒着爹娘,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们,知道吗?”
沈知汝想解释自己没想瞒着,但想到弟弟,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来。
气氛缓和下来,杜珍娘连忙说,“说开了就好,一家子有什么事情,还有什么隔夜仇?时间不早了,先吃晚饭吧。”
席间,沈齐有意缓和气氛,特意把鸡腿夹到沈知澜碗里,沈知澜扭头就夹到娘碗里,“娘,你做饭辛苦,吃个鸡腿补补。”
“以后儿子长大挣钱请厨娘,让娘歇着!”
沈齐瞪了儿子一眼,嘿这臭小子,还怪记仇的!他都低头了,还想怎么样?
他又把自己的鸡腿,同样放进杜珍娘碗里。
这是我夫人!我才该让她过好日子!还能等到你长大!
杜珍娘看着互相斗气的两父子,笑的格外意味深长,要么说子肖父呢,生气都一模一样!
她把其中一个鸡腿放进女儿碗里,“汝儿辛苦了,才该吃鸡腿补补。”
沈知汝:???
不管了,有鸡腿吃就安心啃,她胃口好,不怕多吃一个鸡腿。
一家人洗漱结束后,就上床睡觉了。
沈知澜还在生闷气,没睡爹娘房里的小床,而是收拾铺盖,去了姐姐旁边的屋子。
天气闷热,窗户不能关严实,这样还能有点微风吹进来。
杜珍娘把熏蚊虫的草药点上,这才躺回床上,刚有点困意,就听到丈夫喃喃自语。
“一斤五十文,一百斤五两,一千斤五十两……”
杜珍娘噗嗤一声,沈齐立刻停了算数,假咳一声,“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好,早点睡。”
杜珍娘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刚要睡,又听到丈夫小声的盘算着。
“一万斤五百两,桃,李,杏……”
杜珍娘睁眼,索性不睡了,今天要是不商量出个结果,沈齐能够翻来覆去烙一晚上的烧饼。
她终于出声了:“怎么,还是放不下?”
“这谁能够放的下啊!能够解燃眉之急的法子,而且简单易学,还能细水长流。”沈齐吐出一口浊气,“我又不是圣人,当然会对银钱动心。”
不如说,不动心的才少见。
“既然心动,那就做嘛!我盘算过了,这买杏做果脯也不费事,在家就能干。”杜珍娘劝解道,“我带着汝儿做,澜儿打下手,不用几天就能做个上百斤。”
“说的容易,”沈齐苦笑,“十几斤还不显眼,做了上百斤,进进出出的邻居怎么可能不发现?”
到时候一个宗室经商,与民夺利的帽子扣下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能怎么办?”杜珍娘喃喃,“银子都扔到我脚下了,不捡我是真的难受。”
沈齐翻身一股脑坐起来,“珍娘,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也只能依靠你。”
“既然在自家不方便,你回去跟岳父岳母他们商量,让他们做吧!”
杜珍娘被吓了一跳,“这这么行?一个秘方管三代,怎么能够随便说出去?就算现在用不了,过个几年就能用了。”
“几年之后?难道还要再熬上几年吗?”沈齐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禄米发的越来越晚,一拖好几个月,也越来越不值钱了。”
按照他的品级可以领一百五十石,但是,谁真的发大米啊?都是三成的米粮,七成现银。
而从焱朝初立,再到如今,银子的购买力也在逐渐下降,能买到的东西,至少少了一半。
比如以前二两银子能够买到一卷上好的绸缎,现在却要四两银子,为了省钱,还要杜珍娘学着裁剪。
杜珍娘沉默不语。
“试试吧珍娘,没准是我们的一次机会!”沈齐盖住妻子的肩膀,“而且我不方便出面去跟商户们谈生意,最终还是要落到舅兄们的头上。”
杜珍娘终于松口,“好吧,我姑且试一试。”
“过几日我回一趟娘家,问问家里的意见。”
沈齐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安顿好一桩事。
第二日清晨起来,沈知澜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朝厨房里走,就先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
他一睁眼,发现杜珍娘起的比平时还要早,正打水洗杏子,一颗颗黄澄澄的杏子泡在水里,看起来分外可口。
“娘,怎么起这么早?”
杜珍娘一边擦汗一边道,“早上凉快,早点干完。”
她凑过来问,“你说的那张秘方纸,在什么地方?这杏脯该怎么做?”
“在姐姐那儿,等下我去拿。”沈知澜一边擦脸一边道,“等我们一起干。”
杜珍娘嗯了一声,转身回屋内把锅碗瓢盆都仔仔细细的洗了三遍,晾干备用。
他去把姐姐叫起床,拿好配料,一起蹲着研究该怎么做杏脯。上次的口味他觉得甜了,这次应该试试少放半两糖。
等沈齐起床时,就看到人家娘仨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笑,快活极了!
沈齐:“……”
这是否算一种排挤。
看着果脯下了锅,妻子正盯着火候,他假咳一声:“澜儿,到后院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知澜恍若未闻,姐姐捅了他一胳膊肘,他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绕到后院。
等到了空旷的后院,沈知澜脚下碾着石子,慢吞吞的说:“有事就说吧。”
四下无人,有什么要教训的,就快点。
一张温热的手掌盖到沈知澜的头上,还有放低的声音:“澜哥儿,昨天的事,对不起。”
沈知澜心头涌起一阵酸涩,胡乱摇头,“什么呀,就说这个?”
“不说这个还说什么?我昨天想了一夜,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竟然这么误会你。”沈齐放缓了声音,“要是我小时候被你爷爷这么说,还不一跳八丈高?你猜猜为什么梯子刚才放在墙角?那都是我小时候爬过的地方。”
沈知澜噗嗤笑了,又连忙板住脸。
“现在愿意听我慢慢说吗?”沈齐伸手。
沈知澜顿了顿,慢吞吞的靠近爹怀里。
“咱们家啊,情况特殊。说穷,起码能比城里九成人日子过得好,说富,跟正宗的王府嫡系比起来,又差的太远。王爷随便一顿宴客,就顶的上我们半年的伙食。”
最更要的是,他们离穷人太远,离富贵太近。日日看着别人吞金咽玉,挥金如土,心态上很难保持平静,会油然而生一种
“凭什么”的心态。
沈齐想起女儿爱如珍宝的那对珍珠耳坠,心里比针扎还难受,又是酸又是胀。
“我就是怕啊,怕你走上了歪路,最后回不了头啊……”
这话如果说给一个真正的孩子听,他不能懂的其中的含义,但是沈知澜能理解。
人容易受到环境影响,逐渐改变自己的观念,最后彻底转变。能抵抗住这种束缚的,十不存一。
沈知澜挣脱沈齐的怀抱,转过身来认真说:“我明白爹的意思,就算那些叔叔伯伯如何坏,我也不会去学的。”
他早就已经塑造好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共沉沦。
“只是爹,我昨天最伤心的,不是你误会,而是你不听我解释。就算我编瞎话扯谎,至少你先听完哪!听都不听,是不是机会都不给我?”
直接就宣判了他的刑罚。
真是的,现在沈知澜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气。
沈齐讪笑起来,“我不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