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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回河西。”
“我要跟你在一起。”
“那就去爷爷那里,我答应了要给他做先锋官的。”
“好!”
谢钊的马蹄比风急,一路送他至谢壑的军营里。
兀目骑兵南下,攻破汴京,天下大乱, 百姓流离失所,帝北狩。
大司农谢宣次子谢钊临危受命,少年英豪,救帝于水火。
大司农谢宣之父谢壑辗转数地抗击兀目,应作战需求, 军队建制临时更改, 大齐延续两百年的军制宣告终结。
十月末,大司农谢宣率军从河西一路南下, 驱除鞑虏, 恢复汉人河山。
大司农谢宣之妻楚怀秀及平西王世子闻人鸣率军从河西出发一路东进, 剑指兀目南都燕京, 收复汉人失落数百年的燕云十六州。
数月征战,兀目大败, 战线一路收缩, 仅中原山地还残留一些兀目遗匪到处流窜。
天下大局初定,新帝却越来越胆战心惊,谢宣带河西兵平定天下必定占领了一些原本不属于河西的地盘,那现在这些地盘怎么算?河西那吃进去骨头都不带吐的劲头,会将这些地盘吐出来吗?肯定不会。
一旦兀目这个首敌虚弱下去, 那齐氏和闻人氏的矛盾只会越来越突出,更何况现在汴京在谢宣手中, 那是大齐的国都啊!
一想到这里, 新帝便头痛不已,谢壑的军队谢壑说了算, 他实际上是支使不动的。他的外家霍氏只是个外表光鲜内里草包的世家,架子大,芯子却是空的,既不能跟权臣相抗衡,又不能扶立皇室。
他虽为九五之尊,但处境着实尴尬。
新帝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决定试探试探谢壑的态度,比如日常有意无意的提及还京汴梁之事。
却不承想一直被谢壑拖着,只说是时机未到,但怎样才算是好时机呢?
新帝内心不安,他初初上位根基尚浅,社稷一直动荡,他亦没有足够的手腕去培养自己的心腹,以至于现在面临四面楚歌之境,如今局势也定了,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扭转这一困局。
谢壑的军队他动不得,他手里还有些直属他的禁军亲卫可以用。
他心里很清楚,还京洛阳的愿望十有八九将会落空,即便他再信任谢壑,也不能跟着谢壑走了。
江南!对!只有江南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他退后一步与闻人氏划江而治总可以了吧。
只是江南的膏腴之地把控在临安侯谢靡的手中,他只需要借力打力除掉以谢靡为代表的江南世家大族,便可稳坐江南。
说干就干,要想存心找谢靡的茬儿那简直太简单了。
世家大族表面风光,其实不过是一袭爬满虱子的华丽裘袍,捉虱子的过程总能扯到厉害的缝线。
谢钊频频看着新帝的异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好的地方不学,专门将先帝的小心眼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新帝的动作大家是乐见其成的,江南之地确实该肃清了,由新帝出手最合适不过。
朝廷以筹措军饷为由,与江南士族起了冲突。
如今局势虽然明朗,但齐氏与闻人氏的争锋胜负未定,江南士族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消极响应。
他们不是更看好闻人氏,他们分明是想另起炉灶从中分一杯羹。
新帝的近卫鹰逐卫直接去江南拿人,围了临安侯府长达半个月之久,案件才逐渐有了眉目。
朝廷这一杀鸡儆猴直接震慑住了有异心的世家,世家为求活路,只得大把上交家产换取平安。
汴京的街头,谢宣骑马回宁国府的路上,偶遇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拦路。
“阿宣——”那人出口喊道。
谢宣拧眉想了片刻,仍是没什么头绪,只好问道:“您是?”
“我是你姑姑谢凝。”那妇人自报家门道。
谢宣:“……”
“我是你爹的同母姐姐。”那人继续道。
谢宣想了想,翻身下马道:“我记得您,当初阿爹从临安起身去往熙州安家,是您托师祖送来物品和银票,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多谢您了,进来坐吧。”
“许久之前的事了,不值一提。”谢凝摇了摇头说道,她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亲侄子,以往没少在鹅湖书院听说他的名头,只是那时他不是以谢宣的名头出现的,而是闻人氏的肱股之臣闻金金。
说实话,这个侄子跟自己的弟弟长得很像,却又有不同。
在她的印象里,弟弟眉目漂亮却内敛柔和许多,不像面前之人如此神采飞扬,犹如一轮灿烂的太阳。
但闻名天下的权臣哪里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他只是把想给人看的展示出来而已。
谢凝抬头认真注视着宁国府的宅邸匾额,随后跟谢宣走了进去。
谢宣笑道:“阿娘他们不在家,秀秀亦在北边呢,孩子们都在爹爹那里,家里冷清了许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姑姑莫怪。”
谢凝摇了摇头,回道:“哪里的话,贸然登门已是唐突至极,只是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姑姑请讲。”谢宣笑道。
“是关于临安侯府的事。”谢凝抿了抿唇道,“可不可以求陛下网开一面留临安侯一条命。”
谢宣单手下意识的敲击桌案,片刻后才回道:“关于这事儿您貌似真的只得找我爹说了,毕竟您想必也知道我效力的是平西王,在陛下那里说不上话的。”
谢凝斟酌半晌后才道:“如今兵荒马乱,到处打仗都需要钱,我这里有些银票,你暂且留着充做零花吧,算是一份见面礼。”
“二十万两白银的见面礼,姑姑大手笔。”谢宣翻了翻手中的银票,意味深长的说道,“您从江南而来,想必路过亳州,我爹的人马正在那里驻扎着,您为何绕过他亲自来寻我?”
谢宣未等她回答便将手中的银票推了回去道:“汴京口粮充足,有人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谢凝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是真的想请你说说情,临安侯即便再不堪也是我和阿壑的亲爹呀,父子一场有什么是说不开的呢。”
“有没有可能我爹跟临安侯不是父子呢?”谢宣幽幽的回道,“更何况想置临安侯于死地的人真的不是我爹。”他指了指头顶的天空,答案不言而喻,“而那位的心思,江南士族那么多聪明人不可能揣摩不出来。”
谢凝没有听完后面的话,只听到“不是父子”四个字,如遭雷击。
谢宣道:“我爷爷是宁国公谢徽。”
谢凝却理解错了谢宣的意思,她道:“阿壑虽是将自己过继出去了,可与临安侯府到底有一分血脉在啊,打断骨头连着筋。”
谢宣忽然收敛了笑意,冷声打断道:“您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谢靡数次置我爹于死地,您远在江南不知者不怪,可也不能撕开我爹的伤口撒盐,他只是性子内敛,不爱说话,不代表他不难受。您是他唯一有血亲关系的姐姐,希望您为谢靡为临安侯府考虑的时候,记得我爹也是人,也需要被人惦念,也需要被人考虑,请您不要为难他。”
谢宣摸了摸手中的剑柄继续说道:“既然您亲自寻上我了,所为的也必不是这一件事,姑父家资并不丰厚,想必也掏不出二十万两白银的见面礼。您是我姑姑,我不妨有话直说,叫那些人老实一些,不然要上手收拾他们的就不止官家了。”
谢凝听罢谢宣的这番话,心里瞬间凉了一片。
“您北上的事儿,师祖不知道吧。”谢宣问道。
谢凝摇了摇头叹息道:“师叔正在藏书阁里闭关,谁也不见。”
“嗯。”谢宣点了点头道,“我派人护送您回江南,在书院里研究学问挺好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谢宣的亲随将谢凝引上马车时正赶上迟意来找谢宣喝酒,他瞅了两眼这个跟谢壑眉眼有些相似的妇人,感觉很陌生,便点了点头进门去了。
穿过小花园便见谢宣在摇椅上假寐,他走过去拍了拍谢宣的肩膀道:“睡觉有什么意思,起来喝酒。”
谢宣揉了揉眼角,疲倦的睁开眼道:“今天不忙?”
“哪能啊。”迟意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九酝春扔了一坛子给谢宣道,“在家里烦的慌,上你这儿躲躲清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