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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着重看了看那三处宅子,各有优缺点,地方宽敞的价钱高,便宜一些的又有些狭窄,住着并不舒适,还剩最后一处地方宽敞倒是宽敞,价格也合适,只是位于南面,离东西两市繁华热闹的地方有些远,地方较为偏僻,生活上不是很便利。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回去跟谢壑一商量,谢壑道:“此处倒也相宜,颜斐的书院选址就在这附近,还有几日就确定下来交纳订金了。”
惠娘当即不再犹豫,决定要订这处宅院,能让郎君和宣儿上学方便,比什么都强,家计方面的话,家里有牛车呢,远一点的路赶牛车去也挺方便的,再远也远不过长留村到永宁县城的距离吧。
就这样,惠娘前脚刚付了尾款拿到地契,颜斐后脚就定了离谢家半里地的地方办书院,书院方圆几里的地皮都在涨价,短短数月就涨了三分之一,卖与谢家宅邸的牙人每次见了惠娘都捶胸顿足的,直言小娘子真是命好,天大的便宜都能捡到。
不怪牙人如此心疼,因为他不止卖了惠娘一处宅邸,是两处,有处依山而建的台榭亦卖给惠娘了,这处台榭是许久之前熙州的一个汉人富户建的,就为了赏玩山景,后来西秦人来了占了此处,并不知是何用处,也不知山景有什么好看的,由是就荒废了下来,此处离内城有段距离,也就无人问津,卖也卖不出去,降价都没人买,于是在牙人手里闲置了下来。
后来此处开为大齐的新边,许多从大齐内地迁过来的百姓,都喜欢内城的房子,即便手中有闲钱的也都买了地,谁要买一处台榭专门来观景的?这处地方便一直砸在了牙人手中,这个牙人也是个妙人,向每个找他买宅院的人推荐此处,推荐了许久愣是没推荐出去。
直到他碰到了惠娘。
惠娘实地转了一圈儿,台榭整体结构倒还好,没什么需要大修葺的地方,只是有些围栏需要更换,桌椅需要重新置换,漆面也需要刷一刷,周围的杂草也需要好好清理一番,就着这些缺点,惠娘又将此处台榭的价钱往下压了二分,以一种极便宜的价钱买到了此处台榭。
无他,惠娘看中了这里毗邻书院,可以买来此处台榭专门做文人生意。
一般读得起书的人家,家境都不差,出手也阔绰,生意应当不难做。
安置好家业之后,全家人都来帮惠娘修葺台榭,蔺冕和裴逸安休沐的时候来找谢壑,恭贺谢壑乔迁之喜,找了半晌方在台榭处找到了人。
“登高望远,聊以遣怀。好地方,好地方啊——啊——。”蔺冕凭栏长啸。
“蔺成冠,你是野狼吗?”裴逸安调侃道。
“这天下哪有不鬼叫的名士?竹林七贤能做我做不得?”蔺冕理直气壮的说道。
“一会儿再叫,赶紧来帮我扶着木桩子,我将这截桩子楔进去。”谢壑笑道。
蔺冕眨眨眼,对谢壑说道:“嫂子买来此地做茶楼也好,只是这座台榭四周还有这么宽敞的地界,不利用起来岂不糟践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谢壑问道。
“呸,临渊,你好歹在江南长大,你们江南园林甲天下,不会想不到在台榭附近搭半圈廊子吧?”蔺冕笑道。
“是想到了,只不过活计太多,怕把你吓跑了,一时忍住没说。”谢壑揶揄道。
“好啊,谢临渊,你不地道!”蔺冕叉腰骂道。
“扶着,待会儿楔歪了。”谢壑道。
“哦!”
裴逸安在一旁疑惑的问道:“为何是搭半圈廊子?这里地方宽阔,搭上一圈也是可以的。”
蔺冕笑道:“俗话说得好,月亏则盈,月满则亏,何必求事事圆满,反而少了三分留白。”
裴逸安亦老实巴交的点头道:“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光。月缺魄亦满,剑折铸复良。如此看来,确实搭半圈廊子更风雅些。”
谢壑失笑的摇了摇头道:“其实就是囊中羞涩,全搭满了费钱,而且少不得有家世高贵的人不愿与旁人赏一样的景呢。”
蔺冕与裴逸安二人亦笑,怎么做买卖合着全让他谢临渊琢磨透了。
裴逸安道:“台榭修葺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匾额差些意思,大抵前主人是个悲戚之人,只题了绿减红消四个字,不甚吉利,临渊可想好改什么名字了?”
谢壑转头问惠娘的意思,惠娘笑道:“还请诸位郎君帮着想一个。”
谢壑垂眸沉思片刻,对蔺裴二人说道:“刚刚你们俩在那月来月去的,不妨以月为题起个名字?”
“这个主意好,月即蟾宫,蟾宫折桂,听着喜庆。”裴逸安附和道。
“既如此,不妨叫折月台,未折月中枝,宁随宋都鶂,倒也应景。”蔺冕道。
“我刚说绿减红消不吉利,你就来折月,这二句典故说的是一个姓魏的唐人科举受挫之事,岂不是更不吉利。”裴逸安笑道,“叫疏月如何?漏掉的月光落在廊子的另一边,也算圆满。”
此时天色渐渐擦黑,一旁的石泉汩汩作响,浅浅的月亮映在清泉之上,十分漂亮,如果月亮有声音,大概也是流水叮咚声吧。
谢宣听父亲和蔺叔叔、裴伯伯云山雾罩的讨论了半晌,他也听不大懂,不由急得插嘴道:“为何不叫闻月?”
“何为闻月?”众人奇怪的问道。
“月亮掉进水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就叫闻月啊。”谢宣抓了抓冲天鬏说道。
谢壑略一思忖,说道:“倒也新奇,我们见到的月亮只有一弯或者一盘,但明月普照大地,又何拘泥于这一撮?”
蔺冕亦道:“颜老与陆先生在此开书院,天下学子闻颜陆名声而来求学,远离故土,自此见月为熙州月,然而月仍照故乡明,故乡的月也只在听闻之中,闻月倒也应景。”
裴逸安道:“月有蟾宫,闻月亦象征着声名蜚起,名满天下,确实足够吉利。”
三人一致拍板,此处台榭就叫闻月榭。
官家听闻颜斐在熙州开书院,很是感慨了一把,声称颜斐为熙州开化教民不辞劳苦,可歌可泣,于是大笔一挥拨了二十万缗子钱给颜斐修缮书院。
有钱能使鬼推磨,书院不久之后就修好了。
生源是不用愁的,熙州的百姓们不知颜斐与陆恪的分量,天下儒生知道呀,不少儒生特意赶往熙州求学。
颜斐将书院名字定为熙州书院,以后若是他力有不逮,或者出了什么其他变故,将书院并入熙州府学就可以,而且这里有官家拨的缗子钱,也不好取旁的名字。
名字是颜斐起的,匾额是陆恪题的,悬挂是谢壑、蔺冕和裴逸安三人干的。
谢宣拉着秀秀在台阶下一本正经的看着,然后摸了摸小下巴说道:“不愧是师父,这名字起的大气,不愧是师祖,这匾额写的大气,不愧是爹爹、裴伯伯、蔺叔叔,这活干的真大气。”
陆恪揉搓着他的小脸说道:“亏得你舌头巧,绕了一圈倒没个落下的。”
谢宣挣脱出陆恪的魔爪,笑着跑掉了,他说道:“师祖不要搓我的脸,待会儿脸肿了,让往来学子看到还以为包子也能进堂听课呢。”
众人被他逗得捧腹大笑,直不起腰来。
陆恪略微感慨,这小子的性情跟他爹一点也不一样,他爹少年老成,素来稳重自持,亦鲜少跟人玩笑,谢宣就不一样了,又爱撒娇又爱说笑,还十分喜欢凑热闹,一看就是个被阿爹阿娘捧在手心里疼宠着长大的,像只快乐的小狗。
临渊没将自己受到的磋磨委屈投射到孩子身上,全都一个人默默消化了,陆恪心里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欣慰他的爱徒是个君子,心疼他的爱徒受尽了委屈却也无处声张,独自承受。
熙州书院的牌匾一挂,书院就要正式运作起来了。
谢老汉和薛氏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书院谋了个不错的差事,二人合计每月有一两半的银子往家拿。
惠娘独自经营起她的茶楼。
谢壑与谢宣父子俩在书院读书,书院将学子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黄级是初入学的孩童,学些启蒙课程;玄级就要学四书五经了,只是还没下科场;地级是些取得秀才功名的学子,这类学子最多;天级学子都是中了乡试的,一般以游学的身份存在,亦可以帮师长们给低等次的学子们代代课,这类学子并不是很多,但有很大几率能够得到颜斐或者陆恪的当面指导。
谢壑一进学便入了地级学堂,这毫无争议。只是谢宣这边却犯了难,黄级学堂的课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可入玄级的话,一来他年纪太小,不一定能坐得住,二来他的字写的太过稚嫩,玄级学堂是没多少课堂时间留给学生练大字的,谢宣入玄级有些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