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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九经一脸怒意,怎么都不肯寻人。
裴逸宸走到谢徽面前叩拜道:“谢伯父,犬子素与贵府的小公子交好,侄子斗胆请您抽出些许人手来寻寻我儿。”
裴逸宸是裴氏家主继承人,素来矜贵自持,如今不顾颜面跪在谢徽跟前请求帮助,令众人大吃一惊。
不过也正常,如今手里有人的除了穆九经的殿前司亲卫,就是谢徽手里的京西大营禁军,穆九经死活不肯出手,也就只有谢徽能够帮他了。
谢徽感同身受,忙将他扶起来安慰道:“裴大人客气了,宣武台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无论如何都要先把人找到,说什么求不求的。”于是他亲自点了人马,命人在金明池各处去寻那几个小的。
“谢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率领禁军搜查皇家林苑!”穆九经怒喝道,“莫非你想造反不成?惊了圣驾你担待的起吗?”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闹到了御前,事关好几个世家子弟,马虎不得,景元帝准令搜查。
但十分奇怪的是,京西大营的禁军和殿前司的人都没发现三皇子等人的踪迹,哪怕将打猎的林子掘地三尺都没有,穆九经这才意识到事情大了,忙不由分说的扩大了搜查范围,半日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人。
不仅没有找到三皇子,连裴翎都没找到。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除非……
穆九经猛然打了个冷战,忙往宣武台下那些散乱的木柱子堆里凑。
谢徽已经着手命人清理滚落的木料了,这不清理不要紧,一清理没得让人胆寒,受伤的远远不止谢宣他们几个,有的被木柱子压瘪了身子,辨不出容貌,只能凭借衣裳和腰牌确认身份。
裴逸宸的脑袋一炸一炸的,每挖出一个人来,他都“翎儿,翎儿”的跑过去看,每次都不是,到后来心里都麻木了,不知是什么感觉。
待谢徽的人将裴翎从陷阱里提出来时,裴逸宸呆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了。
谢徽看不过眼去,解了身上的披风盖在裴翎身上,将裴翎包裹好送到裴逸宸手中道:“孩子还热乎着,快去寻太医看看吧。”
裴逸宸喜极而泣道:“谢谢伯父,伯父的大恩大德,逸宸铭记于心,将来伯父有用的上我裴氏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徽没有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
裴逸宸转身去寻太医,得到的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裴翎身上的伤是被人打出来的!
这正好和迟意的口供对上,确实是三皇子那边先挑事儿的,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等裴翎醒了之后再说,却未曾料到裴翎当夜发起了高热,嘴里一个劲儿的说胡话,嚷嚷着:“有蛇!有蛇!别打我!别咬我!”
听得裴逸宸摧肝裂肺!欲要抽剑找穆九经拼命!
裴逸安忙拦道:“十四兄稍安勿躁,一切等翎儿醒了再计较不迟。”
裴逸宸只得恨恨的掷了剑,长叹一口气!他的儿子被抱出来的时候□□的,可见那帮人不仅打了他,只怕还扒光他的衣裳以此来羞辱他。
此时此刻,穆贤妃也急的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她听说宣武台那边出事儿了,忙命小太监去寻三皇子来,可寻了半日仍未寻见半分人影儿,怎能不让她心焦?!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如此过了半晌,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穆贤妃的贴身太监低垂着头,进来禀告道:“娘娘节哀。”
穆贤妃腿脚发软,慌乱之中踢倒了脚边的绣杌,她忙问道:“节什么哀?本宫节什么哀?”
说话间,有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张单扇门过来,单扇门上盖着一层素布,素布上有殷殷血点、血块透了出来,迅速将素布打湿。
穆贤妃看着那层素布,豆大的泪珠子簌簌而落,她又哭又笑伸手欲揭那层布,被身边伺候的人拦下。
“娘娘,节哀,三殿下走得……走得不甚体面,别看了。”随从劝道。
然而穆贤妃大力推开他,一把将素布扯开,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一地,周围的宫娥宫监大惊失色,忍不住“啊”了一声,纷纷俯身呕吐!
穆贤妃往后一撅,昏死了过去。
谢徽的人将宣武台周围散落的木料清理干净,清点之下发现这次事故造成了十六死九伤,除了一些黄门之外,贵家公子就死了五个,身份最高的人是景元帝的第三子齐珺,穆万良的孙子穆天赐。
群臣哗然!
一开始从迟家孙子的口供,到裴家小公子满身被打出来的伤,明眼人都知道这件凶事八成是有预谋的,可如今三皇子和穆天赐也死了,这又怎么解释?
即使他们之中真有什么不愉快的,犯不上算计别人的时候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一场祸事有人在看戏,有人在照镜子。
甚至还有人暗中揣测是不是太子或者中宫的手段,毕竟此事中只有太子毫发无损,得获利最多,太子最大的威胁三皇子已经一命呜呼了。
可怜齐璟只是身子倦乏,躺在营中小睡了一会儿,外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被贴身太监叫起来的时候,睡眼惺忪,精神头儿依旧不大好的问道:“什么事?”
“太子殿下,宣武台的木料滚落下来,砸死人了。”贴身太监得隆急道,“十六死九伤,可了不得了,三皇子和穆家的公子也不幸遇难了。”
“什么?”齐璟后脊一阵阵发凉,寒毛倒竖!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三皇子死了,十有八九人们会将罪责归到他身上,即便他只是运气加持在营帐里睡了一觉,躲过了此劫,旁人也会认为他居心叵测,故意设计陷害幼弟,尤其是三皇子党。
齐璟瞬间清醒了过来,连忙起身披衣面圣,就在这个夹空,底下的人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禀告了一遍,包括迟意的口供和裴翎的伤。
齐璟脚下一顿,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肃声问道:“谢宣如何了?”
“头撞到树上,晕了过去,太医说三日内醒来便好,若醒不来,只怕是……”底下的人没有将话说完,齐璟已经知晓了后面的意思,他头疼欲裂,谢宣若平安无事还好,一旦谢宣有个三长两短,朝堂之上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将东宫的太医拨一个去宁国府伺候,拨一个去裴府伺候,将西洋进贡来的稀罕玩意儿分成三等份,分别送去宁国府,迟太师家,裴家。”齐璟边走边吩咐道,他现在要做的除了去父皇跟前请罪就是尽力安抚住他那几个陪读,否则谢、迟、裴三家真要跟穆家吵起来,吃挂落的还是他这个当太子的,穆府唯一的嫡孙没了,三皇子也死了,一切风波都应适可而止,以免有过犹不及之嫌。
然而,齐璟还是去晚了,齐璟到的时候裴逸宸已经跪在帝帐帘外了。
无他,裴逸宸咽不下这口气,找景元帝要说法来了,迟太师也在,宁国府的人不在,谢壑以谢宣需要静养为由,提前抱着昏睡不醒的谢宣回了宁国府,谢徽以孙儿伤重为由,特意请旨亲自送儿孙回了家,要等明日才能赶回。
只要裴逸宸在这里,迟太师必定会在这里,因为之前迟意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了,三皇子他们无事还好说,如今三皇子和穆天赐已经死了,一个不慎,毫发无损的迟意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歪曲事实了。他不是争什么,而是要为孙儿迟意讨得一线生机,以防景元帝悲怒之下头脑发昏,产生什么误判,所以他现在和裴逸宸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逼着景元帝给这次事故下个定性,如此,他的孙儿才真正脱离了危险。
大帐之内,景元帝惊痛交加,他本来就子嗣不丰,嫡长子身子骨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自打出生起就让人悬着心,次子年幼夭折,如今老三又在这场祸事中被阎王催去了命,明明来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眨眼之间便被木头料子碾成了肉饼,他是君王不假,可他也是人父啊。
裴、迟两家的人怎么就不肯放过他呢?!他们的儿孙被这场祸事波及到了,心情可以理解,但他们的孩子好歹还留有命在,而他的儿子呢!已经死了!他们还想怎样?!便是他儿子触犯了天条,这会儿也该被赦免了吧!为什么要死死揪着不放,问他讨要说法?讨要什么说法?!即便他敢给,他们敢接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