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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清晨, 谢宣被鼻尖的一阵痒意扰醒,凤眸还不算清明,他迷迷糊糊的伸手一拽, 将压在下面的毯子拽了上来,兜头蒙住脑袋继续酣睡。
有一只颇有力气的小手将那毯子扒开,继续将手里的狗尾巴花往他跟前凑。
谢宣被痒的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睁眼一瞧,看到一只胖崽儿的圆滚滚的小脸, 见他睁眼醒了, 胖崽儿咧嘴一笑道:“哥哥,快起来!”
“干嘛?”谢宣含糊的嘟囔了一句, 收缴了胖崽儿手中的狗尾巴草, 一把将胖崽儿裹进被窝里, 让他不能兴风作浪。
“我们去打大雁好不好, 阿娘说聘礼要备大雁的,你打一只, 阿鸣打一只, 咱们一块迎娶阿姐好不好?”闻人鸣有商有量道。
“你阿姐是我媳妇儿,你只能是我小舅子,你不能娶你阿姐的。”谢宣努力与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家伙掰扯清媳妇与阿姐的本质区别。
好在肥崽儿并不纠结这个,他只想拉着这个新住在王府里的大哥哥一起出去玩。
外头已经日上三竿了,谢宣挣扎着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旁边的衣架上有新置办好的衣衫,隐约暗绣着麒麟纹, 谢宣挥退仆人, 自己抻过来穿上,洗漱整理一番后, 抱着肥崽儿去正堂。
王府的校武场上,楚怀秀正在练剑,一旁围了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谢宣抱着肥崽儿走过去,悄悄的站在众人身后。
一套剑法练完,楚怀秀挽了个极漂亮的剑花收势,她将宝剑挂在兵器阁上,擦了擦额角露出的薄汗对谢宣道:“醒了?”
谢宣点了点头,走上前来道:“真好看!”
楚怀秀耸了耸眉头,若是换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指定会被她拉住操练一番,独独对眼前之人没有办法,她轻轻瞟了他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往正堂走。
正堂内,闻人驰及王妃还有王府的管事官在列着什么单子,人虽然不多,但场面热热闹闹的。
谢宣放下手中的肥崽儿,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孩儿给阿爹阿娘请安。”
闻人驰冲他招手道:“宣儿,过来。”
“孩儿改名叫金金了,爹。”谢宣煞有介事的说道。
“……”闻人驰抬眸道,“金金,你过来。”
谢宣从善如流,昂首阔步走上前去。
闻人驰将手里的清单递过去道:“这是你娶新妇的聘礼,你看一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吗?”
谢宣瞄了一眼道:“很好了,爹,嘉礼定在何时?”
闻人驰道:“铁铁上个月才出了孝,本不欲这么急的,不过汴京那边有消息称齐帝病重了,不知哪会儿的事,刚出了家孝又要守国孝的话,委实凄凉了些。”
谢宣点了点头道:“爹您考虑的是!”
“铁铁,你过来。”闻人驰冲楚怀秀招了招手道。
楚怀秀听到“铁铁”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究是没说什么,选择直接认命了。其实,改名在兴庆府过活是必要的事儿,但真的要叫铁铁吗?!这个很值得的商榷,她就纳闷了,谢宣写文章时的文采风流劲儿哪去了,为何取的名字一个比一个一言难尽。
她接过闻人驰手中的嫁妆单子,目光一顿,轻呼道:“这也太贵重了吧!”
谢宣好奇的一瞥,上面明晃晃的写道:陪嫁熙州城一座。
“哇!”谢宣惊呼出声道,“爹,你真舍得下血本。”
“你们赶上了好时候,闻人家的子嗣一直不丰,今年地盘却扩大了不少,以往的规矩都是虚封,如今你要常年在外带兵辛苦,实封倒也使得。”闻人驰解释道。
楚怀秀渐渐红了眼圈道:“阿爹单独为我破了规矩如何使得?”
“好孩子,你值得。”平西王妃道,“我们一致商量过的,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拿着吧。”
“我……我见过西秦与兀目使臣来游说阿爹,他们欲将西六州划为几国交界的缓和地带。”楚怀秀喃喃道,为此她还惴惴不安了许久。
平西王妃笑道:“他们这念头起得着实无礼,要划西六州为几国边境的缓和地带?我们看着敕勒川还不错呢?怎的不将敕勒川缓和一下?!”
谢宣合掌一拍道:“英雄所见略同,我看敕勒川也不错,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养的马也膘肥体壮耐力十足,阿娘若喜欢,我们就争取早日将那里打下来。”
“看看,少年郎就是不一样,活力十足,敢打敢拼,说罢,这次想问你阿爹讨什么官做?”平西王妃顺势问道。
“阿娘,我哪里会做什么官?我只会种地,阿爹既然将熙州封给了铁铁,那我就去熙州种地,等我把熙州的地种好了,再来问阿爹讨官做。”谢宣笑道。
闻人驰点头道:“也行,不过你去熙州前先把亲事办了。”
“好嘞,我这就带着阿鸣打大雁去。”谢宣笑道。
与河西热闹又喜庆的氛围不同是,汴京上空阴云密布。
盖因,景元帝病危了。
景元帝先是在宫宴的时候沾染了风寒,又连饮了两杯冷酒,激着藏在脏腑里的寒气了,导致血行不畅,四肢麻木不能动弹,被内侍用软辇抬回宫里时,甚至都不能开口讲话了。
这是病情,至于病因就耐人寻味的多了。
五路军伐西秦不仅功败垂成,耗光了国库,最后却为闻人氏做了嫁衣裳。
不仅如此,年中的时候,兀目人遣使来要求将岁币再增三成,不然就打过拒马河去占领真定府,经过五路伐西秦后,大齐将领凋零了不少,若兀目人执意要打,大齐也拦不住的,不如花钱买份安宁了事。
景元帝不甘心就此失败,想要在大齐、闻人氏、西秦、兀目等几大势力纵横交错的西北之地选个合适的地方,修筑城防,建造新的城池,欲打算以此为据点在西北安营扎寨徐徐图之,慢慢的向西北蚕食鲸吞。
尽管蔺祈、谢壑等朝中有识之士皆反对此等做法,奈何景元帝非要一意孤行,结果户部东拼西凑了二百万两白银过去,城池马上就要建好了,景元帝欲要再一次对西秦发动攻击,没成想被西秦人扼住水源,一招反杀。
本想憋个大的,没成想丢了个丑的。
二百万两白银就这样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听见,西秦人以此为借口,控诉大齐无故攻打邻邦,理应对其进行战争赔偿。
谢壑掌管的礼部忙的头都快秃了。
有个志大才疏爱折腾的君王真的还不如有个平庸且安静的君王呢。
接连几次重大打击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一国之君,在外邦使臣的宴席上,景元帝当场被气的发了病。
谢壑扶额苦笑,他现在有些理解了儿子的选择,若论心高气傲,宣儿排第二,没人能排上第一,宣儿小时候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我不跟蠢人说话。
那时候谢壑还会逗他,故意问道:“为何?”
“因为他会把我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线上,然后再用丰富的蠢货经验击败我。”谢宣是这样回的。
当时只道他童言童语怪有意思的,如今看来倒是很有几分道理。
后来谢壑问谢宣:“为何不会再给朝廷一次机会呢?”
当时谢宣是怎么回的?
朝廷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变法折腾了,而且先天不足的体质后天再怎么进补都于事无补,牵一发而动全身,伤筋断骨还算轻的,大抵结局只可能是粉身碎骨。
谢宣说人生很短暂,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蠢货的身上,他需要找到一位能听懂他说话的君王去效忠,齐室显然不合格。
面对如今这内忧外患的局面,谢壑深深叹了一口气,拉回了思绪。
下朝回到家中,惠娘和卯娘正在给雪团洗澡,见他回来了,卯娘擦干手上的水渍,将他手中的乌纱帽接过,放在月亮高几上小心摆好,随后福了福身便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了。
惠娘将猫交给雪柳她们继续洗,自己伺候他换了一身靛青色的宽大儒衫,边给他整理衣襟边说道:“今日我家去了一趟,给我阿爹送了些土产,正巧碰到杨院使在与我阿爹喝酒。”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将声音压的极低,继续说道,“我给他二人送酒的时候,隐约听到杨院使在叹息,问我阿爹之后的打算,大约那里头的病是见不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