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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疏从容笑道:“好着呢,正在熙州抢种小麦,不然说什么他也得来呀。”
“吆,这里庙小可不敢招待姓闻的,毕竟听说姓闻的在新安城转悠了一圈就将齐使和西秦人耍得团团转呢。”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插进来嘲讽道。
当然,薛云疏也并不让着他,当即回讽道:“薛某也是领了平西王的命令,来汴京祭奠大行皇帝的。这位仁兄说的庙小可是说的太庙小吗?你此言是在毁谤皇朝,影射大齐未收复燕云十六州,未能一统天下吗?”
薛云疏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这番言论也忒大胆了些,可偏偏的令人无法反驳。
出言阴阳的人,吃了瘪,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李从庚淡笑不语,轻啜了一口香茶才又说道:“薛主使别往心里去。”
“李从庚,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谢家的一条狗罢了,谢宣不死轮的到你什么?”那人说话毫不客气。
薛云疏抬眸对李从庚说道:“李大人,这是何等人物?竟然视人为狗,不仅眼神不济,说出来的话竟也如此贻笑大方。”
李从庚从容道:“本不是个什么东西,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过仗着有几分家世在鸿胪寺补了个缺,半半浅浅的本不值得特意给薛主使介绍,不过薛主使既然问了,那我也不妨说上一二,此人名为谢英,出身临安谢氏。”
薛云疏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难怪此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原来是家教不行。”
听他这么说,兴庆使臣都笑出了声来,临安谢氏主要在江南一带有些声望,兴庆府地处西北,临安谢氏再如何势大也管不到兴庆府的头上来,是以齐臣会给临安谢氏的面子,兴庆府的官员可不会,更何况他们大司农不太喜欢临安谢氏的人,而今听薛云疏这么一说,便都故意笑出了声来。
谢英被这一声声毫不掩饰的嘲笑弄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如此,薛云疏到访汴京的第一日便这样囫囵过去了。
第二日,齐璟给这些内外来使赐宴,地点设在皇家园林沁芳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期间有大臣得了齐璟的暗示,问薛云疏道:“大行皇帝因忧心牵挂新安城而病发崩殂,平西王既然派了薛主使前来祭拜大行皇帝,那么新安城的归属问题想必你们已经考虑清楚了,打算什么时候移交?”
此言一处,园内众人纷纷停箸的停箸,放下酒杯的放下酒杯,交头接耳的瞬间噤了声,都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的看向薛云疏,似是等待着薛云疏的答复,又似是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谢壑、蔺祈、颜斐等人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质问薛云疏的人是官家心腹,他受谁指使不言而喻,只是官家真的要为了这么一座城,现在就要与闻人氏割袍断义吗?!更何况席间还有西秦与兀目使臣在虎视眈眈。
席间氛围一度紧张到极致,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薛云疏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宝历年间,时任苏州刺史的白乐天作了一首禅意十足的诗寄予韬光禅师,诗曰:‘一山门作两山门,两寺原从一寺分。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起北山云。前台花发后台见,上界钟声下界闻。遥想吾师行道处,天香桂子落纷纷。’这是我们大司农闻金金闻大人亲口交代的,直言兴庆府与大齐衣带相连,唇齿相依,此次兴庆使臣来汴京用的俱是大齐属臣仪仗,新安城本就在大齐,谈何移交?”
“哼,左口一个闻金金闻大人,右口一个大司农,怎么?此人当真能做的闻人氏的主?”那人出言讽刺道。
“闻金金的闻是闻人氏的闻,这位大人说呢?”薛云疏闲闲的看了他一眼道,“大司农的话,我们王爷也采纳了,并表示深以为是,大人此刻如此不忿,是想挑唆闻人氏与齐氏的关系吗?哟哟哟,这样一来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那人涨的脸红脖子粗,直言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血口喷人!照你的说法,兴庆与大齐本为一体,那为何新安城不能交给汴京派去的禁军将领管?”
“那自然是……”薛云疏故意顿了一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说道,“能者多劳嘛,再者说先前西秦人从齐将手里抢走了新安城,齐军撤退的时候,踩坏了兴庆府的庄稼,我们王爷不也没把你们索要赔偿嘛,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那人闻言气个仰倒,眼角余光还不停的小心翼翼的扫视齐璟的脸色。
齐璟高坐在御座之上,见心腹败下阵来,自己也觉面上无光,他淡淡的饮了一口酒,脸上乌云密布,显然是对这个结果不算满意。
宴席氛围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少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西秦使臣与兀目使臣乐得看戏,大齐内部有矛盾且都舞到他们面前来了,还有比这更值得观赏的乐子吗?齐氏和闻人氏打的越欢越好,他们打得越欢,自己就越有可乘之机。
蔺祈出言劝道:“薛主使等人远道而来,想必已是神疲骨乏,这等劳心费神之事先放一放,容后再议。”说着,他冲薛主使举了举杯,而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薛云疏亦举杯回饮,同样一饮而尽。
齐璟自觉失了颜面,朝中有声望的老臣们要么不发声,要么和稀泥,他心中憋闷异常,心情不好,自然亦不肯在宴席上多待,借口不胜酒力便匆匆退场了。
齐璟一走,席间的大臣们瞬间松了一口气,谢壑意味不明的朝薛云疏看去,他认识此子,是纪州的一名秀才,现在应该是举人了,常常围绕在谢宣身旁,他那时可不这么咄咄逼人,这些话是谁教他说的,不言而喻。
啧,还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鸟儿。
次日休沐, 李从庚特意去了谢家。
谢壑在教卯娘作画,雪白的宣纸上点缀着几点梅花,那雅致的笔触一看就是出自谢壑之手。
偏偏在谢壑转身喝茶的时候, 卯娘抱过卧在书案上的雪团,用它的前爪蘸了墨,然后将其放在宣纸上,任其自由行走。
少女一边悄悄做坏事儿,一边拿帕子捂嘴偷笑, 狡黠又明媚, 犹如三月春光一般。
未料雪团一个调皮打翻了砚台,雪白的毛发上被泼了墨, 卯娘以此作画在雪团身上绘小山。
“卯娘!”谢壑沉着脸叫了她一声。
少女也顾不得笑了, 立马认错道:“爹爹, 我不是故意的。”
“出去把雪团洗干净, 然后绘五十张墨梅图来,再敢拿雪团的脚印子凑数, 你娘这个月做的点心就没你的份了。”谢壑道。
“知道了, 爹。”小少女瞬间垮了脸,提着雪团出了谢壑的书房。
恰恰好的遇见了拜访谢壑的李从庚,她明眸一亮,瞬间笑了:“从庚哥哥。”
李从庚见她这表情便问道:“又被你爹罚了?”
“哼,足足有五十张墨梅图呢!这还不得把手画酸。”少女刚想去拉他的衣袖, 却发现自己两手都有墨迹。
李从庚笑道:“好好好,等会儿我见完你爹帮你画如何?”
“从庚哥哥最好啦, 你是天下第一好人!”卯娘夸赞道。
李从庚点了点头, 微微含笑道:“快去吧,待会儿墨迹干了可就不好清洗了。”
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李从庚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书童正收拾满桌的狼藉,谢壑蹙着眉,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读诗集。
见他来了,书童自觉避了出去。
谢壑站起身来,将诗集合上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李从庚拿起桌边干净的抹布又擦了一遍被墨迹涂染的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