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 / 2)
扮作奉茶小厮的谢宣一看就知道他爹这是生气了,自己越发恭敬起来,没办法,老子对儿子天生有血脉压制,他在外面再如何威风,暗地里也是个怕爹的。
午膳过后,汴京来的使团被安排在平西王西花园的院子里休息。
此时草木零落,寒鸦栖枝,西北的天空格外辽阔。
谢宣望望天,望望地,望望树上的老鸹窝,最后磨磨蹭蹭个无其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进了他爹的院子。
继续给他爹沏了一杯极品明前龙井奉上。
谢壑脱了官袍,换了一身轻便的夹衣,套了一层香云纱外衫,端的是雅致非凡,气质凛然若仙。
“闻人驰到底去了何处?”谢壑捻动手中的诗集,闲聊似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主子们的行踪哪是我能探听的。”谢宣乖巧道。
哟呵,还装上瘾了。
“你从梅州诈死,就是跑到平西王府给人当奴做仆来了?”
谢宣还想温声细语的表演一会儿呢,奈何被他爹无情拆穿,谢宣顿时闭上张开的嘴巴,沉默住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笑道:“给阿爹为奴为仆是应该的,这是阿爹专有的,换个人就没这待遇。”
谢壑听得一阵牙酸,他又道:“我听说你给旁人当儿子去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是给王爷当上门女婿来了。”谢宣赶紧辩解道,“我还是您跟阿娘的儿子。”
谢壑抬眸打量了他两眼道:“你这是哪儿淘换来的这张脸?我和你阿娘可没生给你这么一张脸。”
“害,这不是怕被人认出来给家里添麻烦吗?跟这边的人稍微学了几招易容术,虽然我的手艺平平,但平平总有平平的好处,不惹人注目,我还挺满意的。”谢宣解释道。
谢壑看了碍眼,扫了两眼扭过脸去,又道:“你让从庚运回家的那具尸体怎么做到那么逼真的?也是跟人学的易容术?”
谢宣一顿,老老实实跪到谢壑面前请罪道:“是儿子不孝,让阿爹阿娘受惊了。”
时至今日谢壑仍然不敢回想那日的情景,明明直觉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不可能是自己的独子,可又禁不住想万一呢,万一是呢,所受煎熬如万箭穿心。
这个小东西他怎么敢的啊,竟然那样吓唬他!
以致他之后隐约觉得他在兴庆,却忍不住想过来看看,确定一下,万一李从庚为了不让自己伤心没有说实话呢,他得知道他的儿子到底在哪儿?到底过得怎么样了?不然他不放心。
等见到这小东西顶着这么一张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险些气笑了。
谢壑将手中的诗书往桌子上一扣,轻叹了一口气,威仪的凤目微微阖着,半晌,他才低声道:“谢宣,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谢宣跪的笔直的身躯微微一震,他彻底老实了,狐狸尾巴也不翘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孩儿知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呢。”
谢壑睁开双目,看这面前这个认错飞快,打死不改的坏崽儿道:“你媳妇呢?我听说她怀了身孕,现在可好?”
“好!好的很,儿子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一准儿给您抱个大胖孙子。”谢宣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睛说道,“等午后儿子带她来见您,给您敬儿媳茶喝。”
“就知道讨巧卖乖,见你媳妇的事儿不急,我且问你,闻人驰呢?”谢壑再次问道。
“害,王爷知道您来,特意避了出去,让我们父子多说会话。”谢宣说道。
“方才在门外的时候,我听说他在点将台点兵?”谢壑问道。
“西秦那边的大军已经开拔了,兴庆府这边一直在备战,随时准备出征,虽然齐帝人真的不怎么样,可唇亡齿寒的道理王爷一直都懂,总不能真让祖父一人对付五十万兵马吧。”谢宣解释道,“本来我和秀秀要出征的,只是秀秀现在身怀六甲,没办法领兵,所以这次是王爷亲自带兵,我和秀秀在后方筹集粮草,今年北方大旱,粮草不太好筹,正好赶上西秦使臣来访,我这不是将计就计嘛,多谢父亲成全。”
“竟会兵行险着,万一你等来的不是粮草,是大齐的禁军呢?”谢壑问道。
“那必不可能,本来西秦与兀目联军就让大齐北境吃紧了,这时候大齐派兵攻打兴庆府?他嫌自己亡的慢了?齐璟要真下那样的决心倒也好说,到时候咱们父子就不是在兴庆重逢了,而是在汴京。”谢宣分析的有理有据。
谢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官家这会儿还在宫里悔着呢,嫌谢宣死得太早,他这会儿找人变法都找不到合适的。”
谢宣:“……”
变?变什么变?另起炉灶得了。
次日一早, 谢宣还在被窝里,就被楚怀秀拍醒了。
“天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会儿?”谢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道。
“我……我紧张。”楚怀秀干巴巴的说道。
谢宣睁开一只眼睛, 问道:“紧张什么?我爹又不是老虎。”
“他会不会觉得是我把你勾到兴庆来的。”楚怀秀忐忑不安的说道。
谢宣闷声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不会,明明是我勾的你。”他知她怀着身孕,心思难免敏感些,自己多些耐心安慰着便是。
及至天大亮, 谢宣又换了那套小厮行头, 楚怀秀为了与他相配,特意找了一套小丫鬟的行头换上, 乔装打扮完毕, 二人相互对视, 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的朝平西王府西花园而去, 快到院子里的时候,谢宣递给她一盘轻巧的茶点端着。
谢壑一向稳重内敛, 但今日难得早起了半个时辰, 一会儿问一次贴身随从:“他们来了吗?”
随从笑道:“主子,哪里就那样快了,还要待会儿呢。”
谢壑:“……”
直到谢宣提着茶壶来敲门,本来站在门口的谢壑刷的一下子走到正座前正襟危坐,神情十分庄肃。
贴身随从:“……”
谢宣提着壶, 拎着茶盒快步走进来道:“大人,您要的茶来咯。”
楚怀秀紧接着将手里的茶点放在谢壑旁边的茶案上, 温声道:“大人请用茶点。”
她伸手接过谢宣手中的茶壶, 亲自来给谢壑泡茶,她久在行伍之中, 对于吃穿用度并不太讲究,起码不如文人那般讲究,而谢壑又是文人之中的翘楚,她给他泡茶,很是心虚,但这是身为儿媳的一项礼仪,推脱不得。
她慢慢打开茶盒,只差数着茶叶放了,谢宣促狭道:“多点少点也没关系的。”
楚怀秀将信将疑将手心里的茶叶放入盏中,谢宣适时的倒上热水,楚怀秀紧接着盖上茶盖。
一杯茶还得两小口黏黏糊糊的一块泡,谢壑坐在一旁简直没眼看。
泡好茶后,楚怀秀命人搬来蒲团,作势要跪。
谢壑摆摆手道:“免了,你且安稳坐好。”
谢宣忙将楚怀秀扶到一旁坐下,楚怀秀哪里肯坐,说什么也要给谢壑奉茶。
谢壑接过那盏儿媳茶来,轻啜了一口,随即命人取来一对绝品翡翠镯子,他抬眸对楚怀秀说道:“这是我与你婆母给你的成亲礼物,一片心意罢了,不必推辞,你们既已成了亲,之后的路便要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下去才好。”
楚怀秀点点道:“儿媳谨记。”
谢壑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对谢宣说道:“你媳妇还怀着身孕,怪不容易的,咱们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还不扶她回去歇着。”
“是。”谢宣从善如流,起身要去扶楚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