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 / 2)
迟意沉默了一会儿,拿眼角觑了谢宣一眼道:“你……你就没想过把我留在这里?”说完还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
谢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摸了摸下巴道:“也不是不行,你等会儿我用我的聪明才智给你琢磨个死遁出来,就是你爹你爷爷要伤心一会儿。”
迟意:“……”有个时而靠谱时而离谱,时而离谱中透着靠谱,靠谱中透着离谱的挚友,平白给人生添了多少跌宕起伏!
“也行的。”迟意正色道,“你向往的模样,我也想看一看。”
谢宣见他认真了,立马也收了嬉皮笑脸,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要走的路很难,稍有不慎就有杀身之祸,这也是我不要你们跟来的初衷。”
迟意回道:“正因为很难,我们才更要一起努力,这就是朋友,难道不是吗?”
谢宣心绪猛然一颤,被迟意这句话深深震撼到了。
一直以来,他像个孤狼一样,在这个世间彳亍前行,他以为他的父亲不会理解他对熙州的特殊情愫,他以为他的师父不会理解他的志向抉择,他以为他的友人不会与他同向而行,毕竟他所追求的家国天下,还在孕育之中,还未见其形,他犹如一个古拙的匠人数十年磨一剑,旨在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曾经以为能与他同行的只有他的闻人师父和他的妻子秀秀,李从庚算半个,除此之外再不会有人理解他,支持他。
而如今,他的好友说:“你向往的模样,我也想看一看。正因为很难,才要一起努力。”
这番话让他的灵魂深处都被轻轻的触摸了一下,感觉很奇妙,似悲似喜,仿佛在沙漠之中逢一片绿洲。
迟意出身富贵,仕途顺遂,他完全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没必要跟着他冒这么大的险。
迟意似乎看出了谢宣眼眸里的情绪,他说:“先前我不爱读书,被家里逼着要跟你看齐,自然也是狠读了几本的,比起齐风的清丽淡雅我更喜欢盛唐雄浑壮阔的边塞诗,总觉得那才是男人该读的诗,将军该读的诗。”
“可是生活不只有诗词风流,还有滚烫血和泪,这里的生活和汴京的安稳完全不一样,你……”谢宣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谢宣,我是个将军,当然知道生活不只有诗词风流。”迟意说道,这世上哪有他吃不了的苦?!
“闻金金,请叫我闻金金。”谢宣纠正道。
迟意:“……”
直至月上中天,酒席才散了,谢宣被楚怀秀拖回了房间。
他一边坐在床头傻笑一边说道:“秀秀,我今天真高兴。”
楚怀秀命人打了盆温水来,亲自给他解衣擦脸擦身。
“我明天就要启程去西域了。”谢宣的金丝丹凤眼里盛满了水光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恁的温柔多情,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孟浪又大胆,“你要记得想我!”
楚怀秀不跟醉鬼一般见识,只轻轻点了点头。
“呵,敷衍我!”谢宣不满道,“要一天想我八百遍!”
“那必不可能,顶多一天想一遍。”楚怀秀很有自己的态度。
“行啊,剩下的七百九十九遍换我来想你。”谢宣笑道。
楚怀秀手中的动作一顿,她将湿巾抛回盆里,转头对他说道:“好了,盖好被子睡觉吧。”
谢宣依旧倚靠在床头边,他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笑道:“等你一起睡!”
楚怀秀脸色一红,开始指指点点道:“醉了也不安分!”
“没醉!我千杯不倒的。”谢宣辩解道。
房中红烛高照,池塘里鸳鸯成双。
及至后半夜,房中的动静才渐渐平息下去。
次日一早,谢宣便起了身,命人整装行李,随从要抬李从庚送来的那些,他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阿娘一针一线为我缝的,不知熬了多少个夜晚,我怎好带着它们往泥地里滚,这些便不带了,只将你们将军收拾出来的那些给我带上便可。”
“是,大司农。”侍从将行李安排妥当。
谢宣出门的时候,李从庚和迟意正在门口等着他了。
闻人驰将兴庆使臣团也带了来,这些也要跟着谢宣一起启程出使西域的。
谢宣见了闻人驰忙走上前去问安,闻人驰道:“此去万望保重,能谈多少谈多少,务必要安全归来。”
“是,阿爹。”谢宣应得好好的,乖的像只猫一样,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青衡,招了招手,青衡颠颠的跑了过来。
谢宣托付道:“我去西域,铁铁要经常在外驻防,单留青衡一个人在熙州我不放心,还请阿爹将他带回兴庆府去。”
“嗯。”闻人驰摸了摸青衡的小脑袋,点头应了。
青衡太小了,小到不懂离别,只愣愣的看着这一大堆人马不知所措。
闻人驰抱起青衡来跟众人作别,谢宣率领使团翻身上了马车,出熙州一路西行。
车马辚辚, 迟意在外面骑马随行,李从庚与谢宣同乘。
李从庚道:“来都来了,你总得告诉我咱们第一站是去哪里吧?”
“且走着吧, 第一站是西秦的都城陶州城,若去西域必绕不过此地。”谢宣阖眸假寐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从庚心中暗自算了算熙州到陶州的距离,谢宣第一站便直扑此处而去,怕是要一石沉入池底,搅弄起陶州这潭子水来。
因为是公差, 一行人倒也可以十分光明正大的投宿官设驿馆。
谢宣又掏出了他的人皮面具, 比对着菱镜贴弄了起来,李从庚在一旁一边围观一边啧啧称奇。
“你要不要来一个?我这里还有呢。”谢宣十分大方的问道。
李从庚摇了摇头问道:“你怎么这么执着二皮脸?”
“人道是狡兔三窟, 我是人有二脸, 就像闻金金闯的祸关我谢宣什么事儿!”谢宣超理直气壮的说道。
“……”李从庚放下手中的书卷, 默默的看了他两眼, 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危机感,于是他说道, “不行你就给我也弄弄, 我觉得你说得对!”
谢宣从善如流,又从布口袋里掏出一个面具来给李从庚也改头换面一番,平平无奇的黑面书生模样。
李从庚左瞧瞧右瞧瞧,见谢宣现在的模样比自己还丑,终究是满意了。
谢宣给人改头换面上了瘾, 招手将迟意叫到跟前道:“迟将军,换脸吗?”
迟意默默打量了他和李从庚一眼, 坚决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但换脸!我要俊的,威武一点儿的, 最好是个美髯公。”
谢宣支颐笑道:“事儿还挺多!”
他随后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木盒里一阵掏,终于掏出个满意的来,迟意也钻入马车中任谢宣捯饬。
一炷香后,迟意照了照镜子,竟跟自己之前的样貌完全不同了,他直呼:“可真怪了哎!甚好!甚好!”
他十分满意!
谢宣眨眨眼说道:“蛮女奔放热烈,见你俊成这样可是要留你做女婿的!”
迟意:“……”
他在沉默中恼羞成怒,嚷嚷道:“我打死不从的!士可杀不可辱!”
“适当时候也可虚以逶迤一二嘛!”谢宣顿了顿建议道。
迟意回过味儿来了,他看了看容貌平平无奇的李从庚和谢宣,煞有介事的问道:“你二人可是故意的?!”
“绝无此事,是你长得俊,又有功夫在身,总吃不了亏的!”谢宣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出卖色/相的。”
李从庚无奈的笑了笑,对谢宣说道:“再没有比你更促狭的,吓唬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