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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亲外公呢?”谢钊问道。
“去世了,死于羌人之手。”谢宣正色道,“你的亲外公是个大英雄,先前为熙州守将,护得一方百姓平安,你阿娘正是承你外公遗志才在此处的。”
谢钊听得义愤填膺,他捏着自己阿娘的手道:“阿娘莫怕,总有一日我会荡平百部北胡,让别人的爹爹都免于此难,人间不再有伤心!”
楚怀秀一时心中大恸,紧紧抱住怀中的小人儿道:“我的儿,有你这句话为娘就知足了。”
兴庆府接到谢壑的亲笔信后三日,便有了回应。
齐璟得知闻金金和平西王世子闻人鸣亲自领兵抗击兀目骑兵,一时心中复杂难言。
百官中不信谢壑的大有人在,已经有人悄悄的收拾行装准备外逃了。
战报一封封的往汴京传, 朝会上的文武百官逐渐稀疏,江南的宗室们蠢蠢欲动。
齐璟内心悲凉,他自认不是个刻薄寡恩的皇帝, 然而此刻还没到亡国灭种的时候呢,便逐渐有人弃他而去与江南的宗室们暧昧不明,岂有此理!
内忧外患聚心头,齐璟一时五味陈杂,对于谢壑的计策他心里也敲着锣鼓呢, 只是为了大齐江山, 他只能选择相信谢壑。
朝堂上反对谢壑的人亦死死盯着前方的战事,盯着兴庆军的动态, 得知兴庆军出发了, 一时众人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有人能与兀目骑兵一战, 忧的是战局如何都够人头疼的。
不仅汴京朝堂头疼,兴庆军也有些头疼了, 急行军不是问题, 与兀目人作战亦不是问题,关键是在哪儿打?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
打的轻了,给不了兀目人教训,打的重了,若将战火引向兴庆府亦得不偿失, 闻人氏可以看在天下苍生的面子上去帮汴京,但若真的兴庆府与兀目人打起来了, 依齐氏的品性十有八九会作壁上观。
这也是闻人驰为什么要谢宣领兵的缘由!因为对于分寸的把控, 没人比谢宣更出色。
谢宣望着滚滚黄尘,沉默半晌后说道:“汴京事, 汴京毕。”
手下诸将闻言心中有了底,个个笑逐颜开,闻人鸣蔫嗒嗒的,他还是想跟阿姐去北面跟兀目人痛痛快快的打,南面的战局未免也太畏手畏脚了。
谢宣见状暗笑ῳ*Ɩ 不已。
没成想谢钊却是心急了,他能一天问八遍:“爹爹,爹爹,咱们出来这许久怎么一个兀目骑兵也没看到?”
谢宣摸了摸他的小狗头道:“莫急,有你打兀目人的那一天。”
不仅谢钊急,汴京也很急,悄默声出逃的京官越来越多了。
甚至有不少人在劝说临安侯谢靡,临安谢氏的根基在江南,即便汴京失陷对他来讲也无关痛痒,只是自己出逃与护送皇上出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眼见着战报一天天的传来,兴庆军还没追击上兀目人,他劝说官家离开汴京劝的更起劲了,甚至当庭与谢壑起了争执。
临安侯谢靡直言不讳道:“官家乃万金之躯,万金之躯坐不垂堂,若有闪失,臣等万死难辞其咎,谢壑妖言惑众,蛊惑君心,罪当斩首。”
谢壑镇定的理了理官袍衣袖道:“胜负尚未分明,将长江以北的广袤河山拱手让给兀目人或者闻人氏,便是谢侯爷口中的忠君爱国?恕本官不能苟同。”
谢靡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与兴庆那边也借了兵,兴庆军也出发了几日,你看看兴庆军追击上兀目人了吗?!谢壑,本侯真的很怀疑,你凭什么那么信誓旦旦的觉得闻人氏这次会帮朝廷?难道说,你与闻人氏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谢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脏水并不慌张,他冷笑道:“若我有何见不得人的交易,此刻应当像你一样劝官家离开汴京。”
他一句话堵的谢靡哑口无言,无法争辩,嘴巴张合了半晌只得无奈闭上,一甩袖子走人了。
谢靡刚走,便有加急军报传到了德政殿,兴庆军与兀目骑兵在河北东路与京东西路交界的地方打了一场遭遇战,兀目骑兵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但也没有朝北走撤出大齐地界,而是一路南奔径直扑向汴京!
兴庆军随即猫捉老鼠似的尾随而至!
闻人鸣也被眼前的状况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疑惑的问谢宣道:“他们怎么还敢往汴京跑?”
谢宣似笑非笑的说道:“当然是恶人先告状咯。兀目人哪里知道什么礼义廉耻,他们只懂得争夺和掠杀,争不过了才会收起爪牙佯做温和模样,温和的面目下依旧是恶狼的獠牙,你信不信但凡咱们晚到汴京一步,他们会毫无底线的构陷兴庆军,再给齐皇抛撒点甜头弄得咱们里外不是人。”
闻人鸣攥紧拳头,将手中的缰绳握的紧紧的,丝丝缕缕的怒意渐渐往外溢,良久之后他气得笑了一下,说道:“真是可恶,让这对卧龙凤雏占尽膏腴之地,鱼肉百姓。”
“别急,就快了。”谢宣说道,闻人鸣默契的点了点头。
谢钊被阿爹和舅舅的哑谜闷了个够呛,但每个人都讳莫如深的模样,也没人给他解释,他虽然迷惑但仍旧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握紧小拳头说道:“嗯,就快了!”
谢宣扭头看着他笑道:“腿疼不疼?腰疼不疼?”
是疼的,但谢钊要强,他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孩儿哪有腰啊,我不疼的。”
谢宣伸手将他提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抱着他说道:“谁教你的?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逞强。爹都疼了,你不疼?”
谢钊微微红了脸,闷着头不说话,一双灵巧的凤眼却一会儿瞟一眼他爹一会儿瞟一眼他爹,怪可怜见的。
闻人鸣命令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再赶路。
谢宣下了马,将谢钊的小裤子扒了,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他的大腿内侧磨破皮的地方抹上,看着豆丁大的孩子跟他苦行军,说不心疼是假的。
谢钊却说:“爹爹,钊钊不疼的!”
谢宣摸了摸他额前的呆毛回道:“等到汴京就好了,让你祖母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祖母做的饭比曾外祖父还好吃吗?”谢钊好奇的问道。
“总之,十分好吃!”谢宣笑道。
“好耶,那咱们赶紧赶路吧,拢共那么长的路,紧赶慢赶的都得赶。”谢钊催促道。
谢宣不允他自己骑马了,非得要抱着他,被谢钊无情拒绝,说是不够威风,他堂堂小将军怎能与别人共乘,没得让人嘲讽他们兴庆府缺马。
谢宣摇头失笑,这小崽儿人不大说道倒不少又极好面子,真不知道像了谁,索性前面也没多少路了,也就由了他,不过必须让他紧紧跟在自己身侧。
此时,汴京城门大闭,全城戒严,禁军严阵以待。
明黄色的大纛随风飘扬,旌旗上的五爪飞龙似要腾空而起,这是齐璟的龙旗,龙旗在,君王便在。
若是以前,兀目人是不会将这些齐旗看在眼里的,齐国军制不行,能打的将领寥寥,他们所忌惮的唯有汴京那点儿禁军,如今被谢徽带走一半去西南平叛,此时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攻打汴京的好时候,没想到偏偏兴庆府要来蹚这浑水!
之前,兀目骑兵统领阿目先见兴庆军的统领不是闻铁铁,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他出身兀目宗室,自恃身世,向来骄矜,觉得兴庆军里也就闻铁铁能与他一战,旁的人他也看不上眼,更何况传言闻金金是文臣,并没怎么带过兵,唯一有带兵传言的是在翰儿朵大草原上击杀溃败的西秦王,还差点被人包了饺子。
所以在领兵方面,阿目先自信能打败兴庆军,也就没思考避战的法子,然而现实给了他会心一击,他打不过闻金金!
阿目先这次率领兀目骑兵孤军深入大齐腹地的主要任务是试探汴京禁军的深浅,为兀目下一步计策做准备,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并不是闻金金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他此时进攻汴京也有办法全身而退,燕京那边不会见死不救,顶多是他的任务棘手些,需要兀目另派将领率大兵团在齐国北境逡巡震慑,他在这个空档与汴京的禁军交交手即可,如果汴京禁军不堪一击,那攻打齐国将比他们想象的容易许多,若汴京禁军有些战力,攻打齐国之事还需要再从长计议。
以前不被他考虑在内的河西兴庆府此时像根鱼梗一样卡在喉间,让人极为不舒服。
阿目先略微沉眸思索,大手一挥写了一封亲笔信给闻金金,上面直言不讳了一些兀目皇帝与齐璟的交易,包括对兴庆府的处置,意在离间兴庆府与汴京的关系,让闻金金管好自己的人,不要多管闲事,汴京失陷了,闻金金捞到的好处绝对比帮齐璟捞到的好处多。
谢宣收到阿目先的书信后与闻人鸣奇文共赏了一番,没想到平日里毛里毛躁血气方刚的平西王世子,在看到书信之后反而冷静的不像话,谢宣摊平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闻人鸣眼睛骨碌一转,无奈的笑道:“姐夫,我没傻,齐璟是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如果是看在齐氏的面子上,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出兵解汴京之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