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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 汴京戒严,对那些南来北往进城的人盘查的很严, 结合京中流传谢宣没死的言论,无论怎么说都是针对谢家子的,谢钊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进城,他还十分年少,能有份来杨家药圃寻机会的机灵劲儿已是十分不易了。
芸娘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咬了咬唇道:“那好吧,不过,只得委屈你做我的药童了。”
谢钊连忙摇头道:“不委屈的,谢谢你芸娘。”
少年的目光纯然,芸娘悄悄低下了头,她亲自拿了一套药童的衣衫给他换上,一番乔装打扮后,谢钊跟在她的马车后面与她一同回了杨家。
杨家大郎一看谢钊,扶额叹道:“真不愧是谢宣之子,连浑水摸鱼的功夫都与他如出一辙。”
谢钊顺利到了杨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扬起一抹灿若云霞的笑意道:“多谢世伯款待。”
谢壑病急,杨家这边也并未耽搁,在芸娘收集完必用的药材之后,就收拾药箱一起去了宁国府。
谢宣抬眼看到谢钊的那一刻,头一懵问道:“你怎么来了?”
“左右熙州军营还算安定,我看您走得急就悄悄跟了来……”谢钊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说道。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读书了,回去记得抄百遍《论语》给我。”谢宣板着脸训道。
忽然,众人听到一声轻笑,是谢壑恍恍惚惚的醒了,听到谢宣在当庭训子,他伸出清瘦的手有气无力的招了招他们父子俩说道:“宣儿,钊钊,过来。”
谢钊快步向前,一把握住他的手颤声叫道:“爷爷……”
谢壑缓了缓,生出些许力气来耐心问道:“爷爷当初教你的画,画熟了吗?”
谢钊重重的点头道:“都画熟了,姑姑又教了我些新技巧,我出门偷偷卖画了,现在一副能卖一百两银子呢。”
谢宣横眉冷对道:“不务正业!”
“好了。”谢壑轻轻摇了摇头道,“钊钊是幺子,又不顶门立户,苛责他这么多作甚,他这一生啊过得恣肆快活便是极好的一生了,你少时也不喜欢读书,钊钊也是随了根,你若喜欢读书的,青衡的课业十分不错……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读书当官有什么好,你我都是读书举业,个中心酸无以言表,我倒希望钊钊能够快活一些,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完这一生,这该多好啊。”
谢壑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一种无法参与儿孙人生后续的遗憾,谢钊听音知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爷爷,你不要这样说,我会像哥哥一样好好读书好好当官的,将来还要给你颐养天年呢,我要生七个八个小崽儿给你带,到时候都是你说了算。”谢钊哽咽道。
谢宣的眼睛也红通通的,显然在强忍着泪水。
“那个,可以开始了吗?刀都磨好了。”杨松亭打断道。
谢家祖孙:“……”
谢宣拍了拍谢钊的肩膀道:“你去前院看看你兄长。”
“我不去。”谢钊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谢宣扶额,叹道:“你这孩子没一句话会听我的。”
杨松亭捋了捋胡须道:“少年人都这样,自己主意正的很,他在此处也无妨,正好给芸娘打打下手。”
谢壑低咳了两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杨松亭解释道:“你儿做主要把你后背上的痈剜掉。”
“剜了就好了。”谢宣解释道。
“将你娘和青衡叫来。”谢壑吩咐道,一副要留遗言的架势。
谢宣点点头道:“好,您略微等一等。”他伸手一捂,啪的一声,谢壑应声倒在床榻上,麻晕过去。
杨松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爷仨的性子一模一样,谁也不听谁的,谁反应快谁做主。
谢宣将他爹扶好,谢钊十分有眼力价的将祖父的衣衫褪去,拳头大的疽痈映入众人眼帘,杨松亭拿着手里的金刀放到火焰上烤了烤,又猛然淬了一口烈酒,他在谢壑的病处比了比,然后果断下刀去挖疽痈,他的手速非常快,刀法稳的出奇,随着创面的增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谢宣用手里的无菌纱布去擦拭流出来的东西,片刻后他把纱布递给儿子道:“你来擦。”
谢钊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虽然紧张,但没出什么错处。
谢宣将抗生素药液瓶吊好,然后将一枚极细的银针刺入谢壑手背的血管中,将药液慢慢输入谢壑体内。
杨松亭凝神瞟了一眼,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芸娘正极专注的施针止血,太爷爷都不问的事她也不好奇。
谢钊还以为这个是杨家的手段呢,亦没有多问什么。
四人从清晨忙活到了午后,这才算忙活清楚了。
杨松亭满头大汗的缝好创口,末了终是松了一口气说道:“万幸,疽痈没有穿透后背,若是伤口不化脓,谢相这一关算是过了。”
“多谢杨老,您辛苦了。”谢宣感谢道。
杨松亭摇了摇头道:“谢相若能闯过这一关也是百姓之福,老朽也算是功德一件咯,你我两家素来交好,何必如此客套。”
二人寒暄了一会儿,发现屋子里的两个小人儿正你给我擦汗,我给你擦汗,擦的手忙脚乱呢。
杨松亭故意低咳一声,芸娘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冲谢宣福了一福立马乖巧的躲到太爷爷身后眯着了。
谢钊的手停留在空中,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杨松亭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重孙女扬长而去。
谢钊沉默的跟在阿爹身旁,还挺忙叨。
谢宣状似无意的提起:“那杨家的小女郎还挺有本事。”
谢钊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
“长得也十分貌美。”谢宣又闲闲的说道。
“是啊,是啊。”谢钊正在给祖父掖被角,也没注意他爹说了啥,等他反应过来,面上一热,掩饰道,“是……是吗?我没注意到,爹!你怎么能这样,到处看小女郎好不好看!我要回去告诉娘亲!”
谢宣眉眼一抬道:“我这不是看你总偷看杨家小女郎,这才好奇吗?”
谢钊大声辩解道:“我没有偷看!”
“哦,那是不喜欢咯,真可惜那杨家小女郎与我们家有娃娃亲,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与你阿娘想想法子……”谢宣瞄着他的神色故意逗弄他。
“没有不喜欢!”谢钊登时急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谢宣问道,“小女郎都是喜欢有本事的小郎君,你再文不成武不就的……恐怕不妙。”
谢钊吹了吹额前的碎发道:“爹,你嘴里没有实话,说来说去还是哄着我多读书,我当个将军就好了,为什么要读那么多的书?”
谢宣劝道:“读书多可以练嘴皮子,你不想以后在朝堂上跟人吵架还要靠你哥吧?”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手足之间互帮互助,岂非天经地义?”青衡端了两碗喷香的鸡汤面走过来说道,“阿爹,钊钊,你们吃碗面便去歇歇脚吧,我来照看祖父便好。”
谢宣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我守在你祖父身边,有些情况你们人小处理不了,在这里也是白熬着,尤其是青衡,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的了?去找你祖母要些好吃的补补,钊钊吃完面带着你兄长下去休息。”
青衡本不愿的,但他没有谢钊力气大,被谢钊生拖硬拽着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不禁担忧道:“阿爹一回来便和杨老商议剜除祖父后背的疽痈,特意支开了我和祖母,你全程看着,到底如何了?”
“剜了,还缝了这么大一道口子。”谢钊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