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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黄豆很乖,轻易不扑人的,但他穿了这身好衣裳,不是他买的,便由不得他做主,他只想着赶紧参加完这劳什子耆英宴,脱下来,换回他原来的小袍子。
阿爹阿娘从未说过穿了新衣裳就不能跟黄豆玩。
春光正好,快到晌午的时候,颜斐领着谢宣去参加宴席,有心带着自己的关门弟子在诸位老友面前亮亮相,有馋人的意思在里面。
霍时方府上,楼台亭榭,犬牙交错,一派富丽堂皇之象。
席上丝竹管弦俱作,彩屏翠幕,莺歌燕舞。
听说颜斐来了,霍时方提前在宴厅前等候着,身旁簇拥着一群老老少少衣衫华贵者,见了颜斐纷纷行礼问安,颜斐略点了点头对谢宣说道:“这些都是你霍家的叔伯兄弟们。”
谢宣拱手道:“诸位叔伯万安,兄弟们好。”他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但该有的礼节并不差什么。
众人将目光放在谢宣身上,犹疑了一会儿方说道:“这就是颜老收的关门弟子?失敬失敬。”
众人说着,将颜斐师徒引向上座,突然有个胖乎乎的孩童跑过来问谢宣道:“我可以跟你玩吗?”
颜斐见此人跟谢宣年纪相仿,同龄人更好凑做一堆儿玩乐,便摆摆手道:“去玩吧。”
谢宣点头称是。
那小童一开始对谢宣还客客气气,及至转了个弯,看不见颜斐的身影后,他便冷下脸色道:“小乡巴佬,你的座位在这边。”
这时数十个年纪差不多的小童围了上来,个个锦衣貂裘,盛气凌人。
其中位于正中心的那个孩童,身穿一袭绛红色锦袍,被日头一照像霞光一样绚烂,众人都围着他,众星捧月一般,他仰头颐指气使的指了指谢宣,又指了指旁边的黑狗道:“你们俩应该在一桌,上席待上客,中席待一般的客人,而你跟狗在一桌都算抬举了。”
谢宣捏了捏袖口,心道:这是来者不善啊。
他仰面一笑,如玉般的面庞陡然升起一抹寒意,随意拿手一指道:“我跟狗一桌的话,你就应该趴在地上吃,毕竟你还上赶着搭理我,狗却没这闲情逸致,狗可比你高冷多了。”
那绛红锦衣的小童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左右,骄矜的问道:“他说什么?”
“谢小公子,他说你连狗都不如。”有人脆生生的回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小童还清脆的笑了一声。
“裴翎你说什么?”谢英怒道。
那个叫裴翎的孩子并不再言语,只在一旁抱臂看热闹。
谢英不敢把怒气撒在裴翎身上,重新将目光放在谢宣身上,他挥了挥手对左右簇拥说道:“他一介田舍郎也敢登豪家大户之门,简直不知羞耻,你们教教他规矩。”
数个小童摩拳擦掌的围过来,跃跃欲试。
谢宣冷笑道:“听说你姓谢?这是霍家的宴席由得你嚣张?”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有人道:“谢小公子,有人不知霍府是你外家呢!”
谢英随口说道:“那你们就让他知道知道。”他厌恶的扫了谢宣一眼,一个农夫之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吗?竟然让颜老放弃收他爹为徒,岂有此理!他临安侯府的脸面何时被人这样踩过?今日便给他些教训,出出这口恶气!
谢宣将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并不惧怕这些恶童,哪怕是以一对多。
争斗一触即发,那个叫裴翎的孩子敛袍躲远了些,生怕被波及到,他站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继续观察着这里,毕竟他也很好奇,为何颜老会选此子做关门弟子?
“既然讲理你们听不懂,那我也恰巧会些拳脚功夫。”谢宣弯唇一笑,态度嚣张。
七八个孩童一拥而上,裴翎躲在暗处用手指捂住了眼睛,片刻后他的目光透过手指缝隙看过来,只见一阵胳膊腿儿乱飞,三下五除二,那群孩童跌倒的跌倒,嚎哭的嚎哭,中间只剩谢宣一人还站着。
谢宣怒意凛然的揪起谢英的衣襟问道:“姓谢?临安谢氏?”
“临安侯是我祖父,惹到我你算踢到铁蒺藜了!”谢英畏惧的看了谢宣的拳头一眼,目光瑟缩了一下,饶是如此他依旧强撑道,“我祖父不会饶了你的!”
他不提临安侯还好,一提临安侯谢宣也不往下问了,临安侯的子嗣他见过,陕甘道学政谢京就是,卡了他爹两次的县试报名,临安侯家能出什么好鸟?!
谢宣低眸望见黑狗附近有一坨黄糊糊的东西,他反手一掼,将谢英的脸按在狗屎上,冷声道:“吃屎吧你!我先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熙州民风彪悍!”
谢英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时便懵了!
裴翎听到些动静,他轻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谢宣闻言立马松手,拿脚往谢英头上碾了碾,这才照着自己鼻梁擂了一拳,瞬间倒在那群孩童堆里。
裴翎看得目瞪口呆!他瞬间也反应过来了,忙颠颠的跑过去,躺在谢宣身侧,比木板子还平直。
谢宣一边眼泪哗啦,一边问道:“不躲着了?”
裴翎也是反应极快,他迅速说道:“你们都躺着,只有我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打的你们呢?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又不懂什么拳脚功夫。”
“你躺在我身边干嘛?”谢宣睨了他一眼问道。
“因为我不想与蠢货为伍。”裴翎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眼泪汪汪的。
等大人们来时,见这群衣袍光鲜的孩子都撂倒了,一时摸不着头脑道:“这是为何啊?”
有小童颤颤巍巍指证道:“那个凶孩子打我们。”他手指着谢宣控诉。
未料谢宣哭的比他还惨,鼻子里还冒着血,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惨状!
大人们一阵头痛,这是颜老的宝贝疙瘩,谁敢得罪?!更何况霍府今日设宴款待颜老,是因为颜老马上就要得君王召见,保守派起复指日可待,谁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
这时裴翎在旁边补了一刀道:“他们说要给颜老的弟子一点儿教训,不仅让他跟狗吃饭,还把他打的可惨了,七八个人打他一个,我上前拉架也被按着一起打了。”
众孩童:“……”裴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对,但不完全对,明明最后挨打的是他们啊,再者说,他刚跑的远远的,什么时候拉架了?他裴翎是这样热心的人吗?
霍家的人分别将这些孩童领了下去,然后对谢宣道:“他们还小呢,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走吧,我带着你去洗洗。”他们听说过此子聪慧,只是才八岁的孩子,再聪慧能聪慧到哪里去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是个小门小户之子,哪里真的敢要什么公道。和和稀泥,再好生哄哄也就得了。
谢宣悄悄捞了一把狗食揣在袖口里,由着霍家的人拉着自己去清洗,霍家人口口声声说那群孩子还小,自己也不大啊,活该就被他们欺负吗?自己的公道自己讨。
霍家人将谢宣的鼻血止住,又拿了几色精致的点心果子与他吃,带他看了会儿杂戏,将人哄乐了,这才放下心来。
谢宣乖巧的说道:“刚刚是弟弟们和我玩呢,我不懂,有些失礼了。”
陪ῳ*Ɩ 他玩的霍家子道:“无妨,等以后你们熟了便好了,他们虽然调皮些,人还是不错的。”
“嗯。”谢宣真诚的点头应道。
裴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直觉谢宣这厮在说谎,就刚刚谢宣打人的那股狠劲儿,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