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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壑压低声音说道:“如此神游物外,是在琢磨着算计谁呢,你这州衙里可没有简单人。”
谢宣笑道:“有的,爹,头脑简单的都是您的拥趸。”
“……”谢壑深吸一口气,这小王八蛋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傻吗?真是反了天了。
谢宣将圣旨安放妥当,然后去翻他爹给他带来的各色糕点和佐粥的甜酱菜,他蹲在行李旁说道:“晚上的宴席着实没什么好吃的,不如我让后厨拿两个新蒸的饽饽来,就着阿娘给装的这些小菜先美美的吃上一顿垫垫肚子。”
谢壑不解,问道:“纪州的伙食这样差?”
谢宣摇摇头道:“非也,燕回楼的饭菜都是山珍海味,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贸贸然吃上那么一顿,油水太大,容易闹肚子。做惯了山猪,吃不了细糠。”
谢壑看着饽饽夹甜酱菜都吃的喷喷香的儿子,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宣儿在这里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喂喂,爹,你怎么总是苦瓜着脸?”谢宣将最后一口饽饽咽下,嘬了嘬手指头上的汤汁继续问道,“谁给你气受了?你这样回家容易让阿娘误会。”
谢壑将另一个饽饽塞给他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宣从善如流的接过饽饽,从中间将其掰开,加了些八宝菜进去,将两半饽饽紧紧的一合,他拿手掌一压,然后才大快朵颐:“就是跟您讲,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您不用时刻担心我长歪了,不好了,鱼肉乡里了,我是好吃,但也只吃阿娘做的好吃的,我并不是不挑食的。凤凰一介禽类都知道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我总不能禽兽不如了吧。”
谢壑说道:“为父将近一年没有看到你了。”
谢宣手下的动作一顿,认错道:“好吧,是我错怪你了。”
谢壑轻咳一声,继续道:“然后怕你长歪了……”
谢宣:“……”毁了,认错认早了。
谢宣泄愤般的咬了一大口饽饽,差点噎着他,连忙灌了好几口茶水才送下去,他喘匀气说道:“爹,我可能当不了君子了,但还能凑凑合合做个人。”
谢壑轻啜一口香茶道:“当不了便不当吧,爹替你当。”
谢宣眉眼盛满笑意,瞬间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等申时一到,谢宣带着他爹出门吃吃喝喝。
燕回楼内,纪州官衙的大小官员们到的整整齐齐,一个缺漏的都没有。
当然,这么多人一个桌子是盛不下的,主桌只坐了谢宣、谢壑、绯衣使、赵方令、许信义、曹问、宋吉等人,至于富户多是乡绅富商是上不了这一桌的。
绯衣使见谢壑来了,与谢壑互让了一番主位。
谢壑微微笑道:“绯衣使代天家传令,是有公务在身的人,当坐主位。”
绯衣使这才安心坐了,谢壑在他下首坐了,谢宣坐在绯衣使的另一旁。
众人面带疑惑看着谢壑,不知谢壑是何许人也,竟会让绯衣使主动谦让座位。
谢宣这时才答疑解惑道:“这是我爹,特意来纪州探望我的。”
谢壑出使兀目的事情简直家喻户晓,不少人为谢壑的风骨所折服,却不想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明晃晃的坐在他们面前,心中的震撼自不必说,可想而知。
赵方令和许信义倒还能自持,曹问直接两眼放光,恨不得倒头便拜,对谢壑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平日里相当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倒是口若悬河,酒不醉人人自醉。
谢宣:“……”他是头一次看到如此能说的下属,曹问的口才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没有别的,曹问只是觉得君子之间都是惺惺相惜的,虽然他职位卑微,不配跟春官大人论交,但心中崇拜向往之人就在眼前,谁能做到无动于衷?!他是做不到的。
不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值一提。
燕回楼这次准备的宴席比给谢宣接风的宴席更加奢华,甚至还上了一道熊掌。
曹问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他知道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给家里省粮食了。
谢宣舀了一块熊掌递给他爹,又舀了一块熊掌递给绯衣使,最后舀了一块熊掌放自己嘴里了,他不禁感叹道:“确实好吃,大家都尝尝。”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自不必说。
绯衣使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青狮山一带多有良田?选在此处修御杏园怕是不妥当。”
谢宣认真回道:“无妨的,纪州城有大量未曾开垦过的地方,到时候按亩数开垦置换便是,不过上等田与下等田还是有分别的,要么多开垦些土地置换给田主,要么补给田主银两。”说着,他抬头望向赵方令说道,“赵同知,我听说那片是王善堂家的地是也不是?”
赵同知身形一滞,开口附和道:“不错。”
谢宣点了点头道:“那就更好办了,王善堂家的女儿被穆家纳为偏房,虽说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可到底有份人情在,不好太薄待。”他似是认真斟酌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不妨这样,绯衣使到底是要回京复命的,也不好久居纪州,御杏园早晚需得添置一管事,王善堂此人我见过,甚是可靠,听说御船要来,出资修整河道便是他最积极,管理御杏园的差事交给这样的人大家都放心,另外官府再在别处补给他三百亩新开垦出来的下等田,依纪州的丰茂的水土,仔细精耕细作个两三年,下等田也就升为中上等田了,不算亏了王家,也不算亏了穆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是这么个道理,诸位以为如何?”
绯衣使闻言脸色却是不大好了,不过他不是生谢宣的气,是生赵方令的气,说什么那片地是穆家的地,只适合耕种,不适宜种甜杏。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不过是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连官家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若真是穆家的地,还ῳ*Ɩ 需要从头商议一番才是,却原来只是穆家一个妾室娘家的地,恁的狐假虎威!连天家的路也要挡,可见其张狂劲儿,真令这样的人管了御杏园,那每年的物产不知要被穆家分去多少?!
思及此处,绯衣使矜傲的笑了笑,说道:“补偿些田地便罢了,只是银钱与管事方面还需谨慎斟酌才是,如今西北打着仗,花钱如流水啊。”
谢宣会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补他们些地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赵方令冷汗直冒,他不好再搭绯衣使的话了,只问谢宣道:“知州大人要开垦何处的地?”
“燕子坞附近就极好,如今水利一整修,滩涂变美田了,那里离河较近,倒是可以插秧种稻,十分不错,诸位同僚以为呢?”谢宣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
曹问点点头道:“是个好办法,那里若真能开垦出来的话,至少有万倾良田,除了补给王家的,其余倒是都可以充作官田,安排些失地的百姓来耕种,倒为官府解决了不少难题,缓解纪州财政压力,一举多得,利民利官,确实不错。”
恐怕那群富户万万想不到,当初被他们故意留作排放河水,搞的百姓没水浇田的燕子坞,也有被人注意到的一天。
许信义一听说王善堂的御杏园管事要飞,心里不禁一喜,认为倒是可以替与自己更为交好的顾家来争一争,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御杏园管事归属的事情上,对于垦荒之事无可无不可,再者说,水利一修,御杏园一建,再不能借着制造旱灾搞事情逼着人们种植甜杏,既然有人愿意折腾那片滩涂只管折腾去好了,自己只要为顾家争得御杏园管事这个肥差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可以找顾家捞取不少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赵方令见大局已定,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之前说青狮山的地都是穆家的地的是他,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得罪了绯衣使,此时唯有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