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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的沉默震耳欲聋,楚怀秀等急了,她皱了皱眉头道:“到底好不好嘛?”
闻人驰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军中功夫超绝者辈出,让你父亲请其他人来教你吧。”
“可是他们都不是牧川叔叔啊。”楚怀秀掰着小手说道,“我想学牧川叔叔那种大杀四方的功夫!你比他们都厉害呢,你自己能杀半山的土匪,我爹他们追几个都能追丢,我不要和他们学。”
小姑娘软乎乎的,说话甜甜糯糯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被自家小姑娘鄙视了,楚涵心中一窒,他拍了拍小身子道:“跟你娘学会绣荷花我就答应你。”反正小姑娘最怕绣花了,稳稳拿捏。
楚怀秀叹气,看了漂亮叔叔一眼,继续叹气,最后忍辱应下,学就学,谁怕谁!
大雪纷扬, 年关悄然而至。
清早,惠娘伸手去推门扉,门板子有些沉重, 她暗中又使了不少力气,耳边传来沙沙的雪声,抬头一望,大地一片银装素裹,雪已有半膝来厚, 她手执扫帚清理出一条小径来。
这时薛氏和谢老汉已经起了, 正在清扫屋顶的积雪,见惠娘出门了, 嘴里哈着白气招呼道:“今日雪积的厚, 昨夜我们提前把柴火堆在小厦子里, 免得受潮, 只是灶房瓮里的水大抵都结冰了吧?”
“还好,我在瓮里压了一只瓢, 虽然旁处冻结实了, 但那块还是可以取用的。”惠娘笑道,这还是李二嫂告诉她的法子。
说话间,谢壑也打开房门,帮忙清理院中的积雪。
谢宣本来不打算起的,他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翻个身想要继续睡,黄豆却在雪地里玩了个畅快, 院子里布满了狗子的脚印, 像一朵朵绽放在雪地里的白梅。
柱子骑在墙头大喊:“阿宣!阿宣!”
谢宣迷迷糊糊的被叫了起来,他胡乱穿上衣裳出门一看, 也被眼前的雪景震惊住了,他张开步子,故意在雪地里踩来踩去。
“小心靴子湿了,冻脚。”惠娘提醒道。
但小孩子玩起雪来,哪里会想那么多,不仅他自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也带着黄豆和柱子疯玩,甚至得他将皑皑白雪都踩过一遍后才让他爹扫起来,谢壑也乐得惯着他,大不了将他踩过的地方拿铁锨锄一锄,然后继续扫。
惠娘摇了摇头道:“郎君真是不嫌活多。”
谢壑微笑道:“孩子嘛,爱玩是好事,我年少的时候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雪?”
等谢宣满院子溜达够了,又叫着柱子去门外堆雪人,两个小家伙在门口叽叽喳喳的玩了半天,只将雪堆成了一堆儿,丝毫看不出个人样来,最后还是手巧的谢老汉帮他们将雪人堆好,不仅如此,还堆了个雪狗,仿照黄豆的模样,惟妙惟肖。
惠娘抱薪到灶间开始张罗一家人的早饭,茴香小饼,炒酱瓜,粟粥,咸鸡蛋,风腌肉脯,都是农家再寻常不过的饭菜。
金黄色的粟粥里添了剁碎成米粒大小的栗子和大枣,放在一处熬让粟粥更添浓香,栗子和大枣是山里长的,不费什么本钱,倒让粟粥美味了不止一点点。
咸鸡蛋在滚烫的水气蒸腾下,轻轻敲开壳子,用筷子从破口处一扎,金灿灿的油脂瞬间冒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吮吸一下,满口留香,若处理的不及时的话,金黄色的油脂会顺着蛋壳往下淌,滴落在地上就可惜了,若拿碗接着滴落在粥里,又是另一番风味。
谢宣被他阿娘唤回家吃饭,他在外面玩了一会儿,额头上出了些薄汗,净了手面之后端坐在桌前。
谢家只有这么一个小的,疼宠的厉害,谁磕了咸鸡蛋都会把蛋黄挑出来给他,他也是个打小就会吃的,一半捣碎了搅在粥里,一半抹在茴香薄饼上夹上些酱瓜和肉脯卷着吃,一口下去,鲜掉眉毛。
饭桌上,惠娘给众人分配这一天的活计,准备过年要吃的东西。
今天惠娘和薛氏主要做炸物,炸豆腐泡、荤素丸子、酥肉条、酥带鱼、馓子、麻花、麻叶。
谢老汉把养了半年多的羊宰了,若功夫充裕的话,还要把李二媳妇赶过来的那两只肥鹅处理干净,家里鸡鸭也要宰几只。
谢壑抬头问惠娘道:“我干什么?”
时人讲求君子远庖厨的,说实话惠娘并没有给谢壑安排什么活计,此刻见谢壑问的自然,她凝眉想了想道:“眼下柴火不多了,郎君可劈些柴火过年的时候用。”
谢宣也来凑热闹,扭头急问:“阿娘,我呢?我呢?”
惠娘摸了摸他的冲天鬏道:“你只要老老实实的不添乱我就阿弥陀佛了,祖宗。”
谢壑看着谢宣道:“你帮我拾劈好的柴火,码在墙根底下摆放整齐。”
“好嘞!”谢宣笑了,“这活儿我会!”
早饭过后,谢老汉在瓮沿子上磨刀,嚓嚓嚓一番消磨,刀口重新变得雪白而锋利。
他去羊圈找羊,谢壑也跟了上来,他连忙摆手道:“这里用不到你,我一个人就干了。”
谢壑淡定的回道:“两个人省力些。”他知道惠娘担忧他是个读书人,介怀杀生,是以没有安排他帮伯父宰羊,只是吃能吃的,为什么杀不得?
说实话,他还挺爱喝鲜羊羹的,喝得挺欢,宰羊的时候反而因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介怀的话,岂不是很虚伪?!他不愿做个虚伪的人,亦不像有些儒生那样道貌岸然。
虽然他没有宰过羊,但可以学,不是什么难事。
谢老汉见谢壑真的不介怀,心里对他又亲近了几分,爷俩三下五除二将羊绑了,谢老汉往旁边扫了一眼,顿了一下道:“宣哥儿没在吧?”
“爷爷,我在呢。”谢宣推门进来说道。
谢老汉:“……”他有些尴尬的看了谢壑一眼,怕宰羊吓到孩子。
谢壑垂首道:“怎么没去找柱子玩?”
“柱子家在杀猪,他在帮李二叔接猪血。”谢宣道。
“怕么?”谢壑闻言又问道。
“怕什么?”谢宣一双雪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杀猪吗?”
“嗯。”
“可是养猪养羊不就是为了吃吗?不杀怎么吃?一啃一嘴毛?”谢宣反问道。
这番稚言稚语将谢壑逗笑了。
谢宣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你们要杀黄豆的话,我肯定是不准的,黄豆养来是陪我玩的,不是吃的。我先前跟阿娘去县城的时候,吃过羊肉馄饨的,好吃,我爱吃。你们故意把我支走,不会是自己偷摸吃羊肉馄饨吧?”
“就你话多。”谢壑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他脑袋一下道,“看看你娘她们烧好水没?”
“好呀!”谢宣小旋风似的跑出羊圈。
整整一上午,爷仨都在宰羊。
惠娘:“……”好吧,多虑的人是她。
惠娘和薛氏手脚麻利,晌午的时候炸货已经炸完,午饭一家人胡乱对付了一口。
下午的时候,惠娘和薛氏杀鸡宰鹅,谢老汉把羊肉分割好开始处理羊下水,谢壑用鸡毛扎了个漂亮的毽子给谢宣玩。
天还没擦黑,今天的活计就处理完了。
全家人一致决定,晚上炖羊汤。
将新鲜的羊肉和羊骨拿盐水泡去血水后下锅直接煮,煮开之后把沫子撇一撇,放入白芷、白蔻、白胡椒后继续炖煮,汤汁咕咚咕咚翻白花,变成了奶白色,这时羊肉的膻气尽除,只剩鲜美之味。
谢宣馋的毽子也不玩了,和黄豆一起在灶台间打转:“娘,好香啊,我要吃鲜肉馄饨。”
“好!”
薛氏看着火,惠娘和面拌馅包馄饨,一个个粉嘟嘟的金鱼馄饨在她手里飞出,就着这锅奶白色的汤汁倾盘而下,沉下汤底不一会儿便又翻滚上来,惠娘给谢宣捞了一碗先吃着。
锅里的肉亦炖好了,惠娘用笊篱将肉捞出,有的切成半寸见方的细丁,有的切成薄薄的肉片。
惠娘切好羊肉之后又用葱、姜、蒜、苹果、芫荽、酱油、果醋、糖、盐、炒花椒粉、香油等物调了蘸水放在一旁腌制着。
天边云霞如练,绚烂多彩,家家户户都在杀猪宰羊,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临渊,临渊!”
谢壑出门一看,是裴逸安和蔺冕,二人支使着家中仆从抬着三头猎物正往车下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