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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谢宣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我想学那人的功夫。”
谢壑屏息,他在儿子眼里居然不香了。
“好。”谢壑同意了。
谢宣蓦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他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一想,还是算了。”
“为何算了?”谢壑奇道。
“那人说我若拜他为师的话,会给爹爹和颜夫子带来麻烦的,所以他拒绝了我。”谢宣挠挠头说道,“我能知道是多大的麻烦吗?”
谢壑闻言一顿,关于闻人氏的传说,在世家大族眼里一直是个禁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谁都不敢妄议,如今儿子还小,不知能不能听懂这些话。
他将儿子揽入怀中,一五一十的将闻人氏与大齐皇室之间的是非恩怨分解明白。
谢宣听的目瞪口呆,这比他以前听的所有话本子上的故事都要曲折离奇。
对谢宣来讲,汴京城里高高在上的官家距离他十分遥远,而闻人将军离他很近,不仅很近,还替他拦下屠刀,教他功夫,可为了讨好一个很陌生很遥远的人去疏远对他有恩的人,谢宣总觉得心里有点别扭,可不若如此,惹了官家不高兴,父亲就做不成大官了,不仅父亲做不成大官了,他将来也做不成大官了,甚至颜夫子也做不成大官了。
谢宣小小年纪便陷入了自我纠结之中,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两全之策:“那换闻人将军当皇帝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谢壑拍了他的小屁股一下道:“此为大逆不道之言,切莫胡说,被人听见可是要被抓走杀头的。”
谢宣不明白,为何闻人将军当皇帝就是大逆不道了?但他看父亲表情严肃,可见这话确实不能瞎说,他又问道:“既然是这样麻烦的事,爹爹为何还同意我拜闻人将军为师?”
“因为你喜欢。”谢壑道,“爹爹是同意了,但颜老不可能同意,你是爹爹生的,爹爹愿意惯着你,无论你想要什么,爹爹尽己所能都愿给你,可颜老将来是要为你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咱不能连累了人家,此事休要跟他提起,以免伤了他的心,又令他陷入两难之中,这样岂不成了不肖之徒。”
“哎!”谢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知道是一回事,失落又是另外一回事。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县试前夕。
参加县试的考生需要在考试当日寅时之前到考场,差役会点名搜身,然后考生拿着考引依次入场。
长留村到永宁县城有十几里的山路,谢家只有牛车,当日若从家往县城赶,时间紧凑不说,还容易疲乏。
于是考前两日,谢壑应蔺冕之邀,暂时住到蔺冕在永宁县城的住所,到时候由蔺家的马车带谢壑去考棚考试,免了来回舟车劳顿之苦,以更好的状态迎接县试。
惠娘在考前一天,给谢壑准备了精巧点心吃食,她特意向城中妇人请教过制作这些吃食的注意事项,又结合了谢壑的口味,很是精心准备了一番。
惠娘将这些点心递到谢壑手中的时候,蔺冕还在一旁打趣道:“临渊,嫂子生怕饿着你呢,巴巴的大老远来给你送点心。”
谢壑抬手敲了蔺冕脑壳一下道:“就你促狭。”
蔺家哪里会缺他一口吃的?只是惠娘担心他罢了。
谢宣在一旁鼓气道:“爹爹是最棒的。”
小家伙倒是对他信心十足,谢壑亦展颜笑了笑,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八百的参加县试,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兴奋,他终于可以登上科举之路了。
所以,当他站在中厅大堂等候禀生唱保时,还颇感新奇,原来昔日同窗们口中的唱保竟是这样的,与他作保的本县禀生是个矮个子山羊胡老头,声音洪亮,精神矍铄,应声唱保时将最后一个字拉出很长的腔调,以形成某种执拗的、特殊的音韵,十分特别。
他们五个互保的考生是一起进入考场的,领了卷子之后开始进场找座位,谢壑运气不错,位置排在中间。
县试分五场,头一场为正场,录取标准较为宽松,基本语句通顺者即可过关,偶尔有些小瑕疵也无妨,况且永宁县是新边,前来参加县试的人不少都是屯边的军户,能正确写出自己的名字就十分不错了,饶是如此,谢壑还是答的很认真,力图做到最好。
县试当天答完当天交卷,不给蜡烛,而且不在考棚里过夜的,第一场不中者,之后的场次都不得参加,而且每一场都要淘汰人的,至第五场之后,所录取者仅是本县秀才名额的两倍。
每过一场考试,都要发团案公布录取情况,只是前四场录取团案只公布座位号,等第五场考试结束之后,才会公布具体的录取人名。
一连数日,谢壑都宿在蔺家。
录取名单公布的时候,他比谁都紧张,只是他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上去十分淡定自如,只是每次等候公榜的时候,比平日里多饮了两盏茶而已。
团案居中者为第一名,首场团案第一名为玄字第二十六号,蔺冕陪同谢壑一起看榜,他摸着下巴道:“临渊,你是玄字多少号来着?”
“第二十六号。”谢壑答道。
“哎?不错,那坐红中头儿的人正是你啊!”蔺冕大声嚷嚷道,他此刻比谢壑还激动,他跟谢壑不一样,谢壑先扫的内圈,还没找到自己,其实外圈正中者才是头名,蔺冕就先从头名找起,一下子找到了谢壑的座位号,毫无意外。
第二、三、四、五场的时候,谢壑喜提坐堂号,此等座位号更近主考官,监场也更加严格。
主持县试的乃永宁县令马渭,马渭其人很有些才学,乃两榜进士出身,只是殿试的时候排名靠后,没落在汴京做翰林官,又出身寒微,没有门路给他活动关系留做京官,只得被分到这个偏远贫瘠的县城里做县令。
他很是自命清高了一阵子,直到永宁县遭遇胡祸才清醒了过来,若有人拿此事参他一本,他将吃不了兜着走,大约连个芝麻大的县官都做不成了吧,为此惶惶不可终日,更何况这里有裴蔺两家的子嗣在,还有颜斐这等做过高官的当世大儒在,他就更加的难受了。
这时,学政谢京频频对他示好,安抚他只要在县试的时候卡掉谢壑,他不仅不会受到处罚,还会升官发财。
这是个不小的诱惑,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吗?!这没什么做得做不得的。
只是临开考前,裴逸安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在世家眼里,棋子随时都可以变成弃子。”语气意味深长,十分耐人寻味,虽则裴逸安只是永宁县主簿,他依旧乍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谢京的要求,他应当满足的,因为谢京许了他好处的,这等交易还算公平,而且还能借此机会搭上临安谢氏,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卡来卡去,终究没有卡掉谢壑,不仅没有卡掉,还次次把他点为了头名,他也十分无奈,谁让他欣赏的文章都是谢壑写的呢,这也不赖他啊,他问过谢京有关谢壑文章风格的事,岂料谢京只是摆摆手说道,谢壑其人文章华丽,其实只是堆砌词藻,又爱掉书袋,本人并没有什么才学的,他信了谢京的鬼话!
主考的时候,他有溜达到谢壑身侧看他答题,诡异的是他记下来的内容并未出现在试卷文章里。
然而自正场后,每次考试离他最近的考生都是谢壑,这就惊悚了,马渭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谢壑、谢京之间,总有一个棒槌,他乃两榜进士出身,必不是棒槌,依他每次点头名的眼光来看,谢壑应该也不是,那谁是呢?结果一目了然。
最后出长案,揭开考生试卷弥封的时候,被评为县案首的果然是谢壑,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马渭狠狠地拍了自己的手一下,恨不得当场剁掉,他不仅在不知不觉中点了谢壑四次头名,第五次的时候还把谢壑点成了县案首。
县案首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取得县案首的考生依例进学,不必参加之后的府试和院试了,直接取得秀才功名。
马渭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可把谢京得罪狠了,因为连谢京都失去卡谢壑功名的机会!
他眼前一黑,瞬间急的抓耳挠腮,然而他的心腹给他出主意道:“谢壑如今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功名没卡掉他,亦可以在别处给他找找不自在,借此向谢京示好。”
马渭一听,然也然也!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