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1 / 2)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笑话!谢大人是蠹虫,这天下就没有清官了,我不管什么清官贪官,能让老百姓有地种,有衣穿,有粮吃的官就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上头抓人为何不将你这等鱼肉乡里的狂悖之徒抓去?天理何在?!”
“对啊,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呼唤响彻云霄,半晌功夫过去了,囚车寸步难行。
最后是纪州推官曹问赶到,将百姓都纷纷劝了回去:“上头拿人已成定局,咱们在这儿多耽搁一刻,谢大人就要多受一刻的罪,囚衣单薄,诸位哪怕是心疼心疼谢大人,也要让他尽早上路啊。”
有人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曹大人,您是有大学问的人,谢大人的罪过大吗?”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回去好好商讨商讨,好不好?”曹问安抚众人道,“咱们堵在这里毫无意义,回去大家一起想法子,没准儿还能早日迎回谢大人呢。”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曹问说的在理,这才慢慢让开了一些,但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拖着长长的队伍跟在囚车后面慢慢走着,走的鞋子都破了,一直将谢宣送出纪州界去。
迟意一直隐在一旁策马跟着,他的内心十分震撼,到底是什么样的官才会让百姓如此爱戴?!
伏远山抱着黄豆不停的淌眼泪,他不知道是谁错了,但自己的主子准没错的!
数日后,谢宣被解送回京。
惠娘在府里急得直抹眼泪,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宣儿犯的这事儿大吗?”她不停的问道。
“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谢壑安抚道。
惠娘叹息,双手合十向满天神佛祷告,祈求菩萨保佑。
她的贴身侍女雪柳亦宽慰道:“大郎是个有福气的,有那么多的师长护着,定会平安无事的。”
惠娘心神稍稍安定了些,她抬眸问谢壑道:“我何时能去看望他?”
“暂时还不行,得御史台审过之后。”谢壑轻叹道。
惠娘失落的坐在月牙杌子上,悄然垂泪。
阿娘哭了,小卯娘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谢壑细心安抚了几句,叫卯娘的乳母带她出去玩。
颜斐得知谢宣被解送回京,急得直杵拐杖,一迭声的要朝服要进宫面圣。
谢壑被谢宣连累,直接停职在家。
官家亦不见颜斐,他没有迁怒颜斐自觉已经十分宽厚仁慈了。
颜斐乃三朝元老,大齐文宗,桃李满天下,他如今上了年纪,哪里还承受得住官家的雷霆之怒,迁怒颜斐的话便是景元帝给自己找不自在,还要顶住那群文官在他耳边不停的嗡嗡叫,想想都烦。
他不发落颜斐,就颜斐自己在他耳边啰嗦,倒也容易忍耐。
御史台的人摸清了景元帝的脉络,将谢宣的案子一个劲儿的往平西王闻人驰身上扯,景元帝拿闻人驰没办法,拿谢宣还没办法吗?!
奈何谢宣对私运官粮的事儿供认不讳,但拒不承认是运给闻人驰的,他没做过的事儿死也不承认。
然后案子就陷入了僵局,谢宣被投到御史台狱里听候发落。
景元帝的怒火越烧越旺,仅凭私运六十万石官粮就要定谢宣死罪!
此时候在宫中拟旨的中书舍人正是一向与谢壑交好的裴逸安,裴逸安下跪求情道:“陛下,如今宁国公还在北疆抗击兀目人,谢宣是他唯一的孙儿,此时处死谢宣恐怕会影响北疆士气。”
景元帝口不择言道:“不过是个嗣孙,有何稀罕的?谢徽喜欢孙子的话,朕可以送给他一百个。”
裴逸安:“……”
这时蔺祈在一旁劝说道:“话虽如此,可总归让宁国公知道这件事儿吧!否则处死谢宣容易,寒了北疆将士的心事大,正巧冬日也是难得休战的时候,趁此机会可以先将宁国公召回来处理此事,也算有个交代。”
景元帝一想言之有理,随后命人秘密急召谢徽回京。
西北战局就够令谢徽震惊的了,没想到震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其实有迟家暗中有给他通风报信,大齐没有杀士的先例,他原以为官家只是敲打敲打谢宣,关上一阵子,放出来贬到边疆去而已,没想到官家已然对谢宣起了杀心,他不得不做些别的准备了,在他动身之前提前往汴京方向放了一只信鸽。
随后他也不敢多加耽搁,交代好军营之中的事儿后,急急忙忙往汴京赶。
官家要杀他孙儿了,他能不急吗?
谢徽风尘仆仆的到汴京后,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直接进宫面圣。
景元帝说了一堆体恤的话,然后赠了谢徽十个美婢,一下子把谢徽整不会了。
景元帝道:“朕知道爱卿公忠体国,半生戎马南征北战绝无二心,鲜少放心思在子嗣之事上,这也是朕的疏忽,朕今日赐十个美婢给你,你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再有儿孙亦不是什么难事。”
“陛下,臣在沙场受了伤,这十人虽好,恐怕臣无福消受,亦耽搁了人家正青春年少的女孩。”谢徽婉拒道。
“托词就不必对朕说了,爱卿是何情况朕焉能不知。”景元帝坚持要送。
谢徽跪地请罪道:“臣有罪。”
景元帝沉默半晌后说道:“玉砚,识时务者为俊杰,朕不妨直说了,谢宣之事无可转圜。”
“未曾教导好孙儿,是臣之过,请陛下责罚。”谢徽伏地道。
“谢宣虽然有几分聪明,乃聪明反被聪明误之辈,怎堪为公府世孙,你这个嗣孙朕瞧着不好,朕给你寻摸了几个聪慧可爱的谢氏子孙,全可以记到你的名下。”景元帝说道。
谢徽:“……”
景元帝拍了拍手,一伙粉雕玉琢的团子跑出来,好奇的围着谢徽叫爷爷。
谢徽:“……”他年过半百了,就没遇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儿。
谢徽跪地道:“回禀陛下,谢宣再不好,身上也淌着臣的血,臣岂能弃他于不顾。”
谢宣什么来历,早在汴京世家圈子里传遍了,景元帝岂能不知他的底细,如今谢徽不愿与其切割,甚至连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岂不可恶?!
“谢徽,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过?”景元帝望着油盐不进的谢徽,目光冰冷而阴鸷。
“臣可以滴血认亲。”谢徽不慌不忙的答道,这是他一准就想好的法子,景元帝要处死谢宣,必会让他与谢壑父子切割开来,只要他坚持不跟谢壑父子切割,景元帝也不好置谢宣于死地,西征军征讨西秦大败而归,兀目见状蠢蠢欲动,西北诸将在西征西秦的时候多有凋零,整个北疆还指着他谢徽挑大梁呢,景元帝再昏聩也不会自毁长城的。
他预判了景元帝,景元帝果然要他与谢壑父子切割,幸好,他提前跟杨院使打了招呼,到时候在滴血验亲的药剂里做点手脚就好了。
自己不值得杨院使冒险,可杨院使跟金长庆交情深厚啊,谢宣是金长庆唯一的外孙,杨院使会帮这个忙的。
所以谢徽说要滴血认亲的时候,内心丝毫不慌。
景元帝也被他的自信态度搞懵了,见谢徽如此不识时务,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滴血认亲就滴血认亲!
隔代之间是无法直接滴血认亲的,只能谢徽先跟谢壑验,谢壑再跟谢宣验,但凡有一个不符的,谢宣将难逃一死。
昏暗幽深的牢狱中,谢宣箕坐在发潮的草秆上,周围还有鼠蚁爬行,吱吱的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毛骨悚然,然而这些谢宣全部充耳不闻,他只等一个最后结果。
御史台那帮人审无可审,已经预备对他动刑了,打算屈打成招,务必将他私运官粮之事跟闻人氏扯上关系。
其实,谢宣暗地里也能想透,闻人驰只有三个徒弟,秀秀在名义上已经不在了,另一个是官家的独子太子齐璟,景元帝心中这股邪火总不能朝着病殃殃的独子乱喷吧,所以就剩了他这个出气筒了。
谢宣心中哂笑,景元帝是在乎千里之广的西北之地吗?不,他们齐氏大大方方的送了多少土地给异族?史书上是明明白白记载着的。景元帝是在乎西北百姓吗?不,他若在乎西北百姓就不会定制那么多的苛捐杂税,就不会将西北的土地说让便让了。
景元帝在意的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被闻人氏搞定了,他讨厌在闻人氏面前的这种失控感,一连勾起了他祖祖辈辈累积起来的心虚与自卑。
系统瑟瑟发抖道:“宿主,你这次不会真的要寄了吧?你寄了我怎么办?我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呀。我还是一只新手系统呢,我想尝尝成功的滋味儿。”
“我以为你会先尝尝大刑的滋味儿。”谢宣还有空跟系统插科打诨,可见精神状态还算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