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 2)
惠娘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道出,李二媳妇听到要向市易务赊货,她心里抖了抖,一个青苗钱就害的她倾家荡产了,再向市易务赊货?这……这如何使得?!
即便惠娘靠谱,她如今也没什么本钱啊。
惠娘又掏出算盘来,与她算了一笔账,可行。其中的风险,惠娘也和她说的一清二楚,不存在欺瞒的行为,在她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也罢,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坐等被讨要青苗钱的官差逼死,倒不如站起身来搏一搏,她愿意。
李二媳妇心中还有一个隐秘的愿望,她还想着让柱子读书,读了就比不读强,就昨天那事儿,谢家能那么快从纠纷里摘出来,不就因为谢家郎君结交的官宦子弟在一旁撑腰嘛!
将来她的柱子若能读书识字,虽不一定非得去结交权贵,起码不会像他老子一样被人欺瞒了去,书还是得读的。
李二媳妇有了奔头就有了心气,仔细和惠娘合计一番,边边角角都计算到了,等过几日县城大集,她们便一同前往城里去探探风。
一旦决定要做,李二媳妇就不再纠结,恨不得时光飞逝马上到县城大集,快些把钱赚到手里,早日挣到钱,她心里也早日踏实些。
李二媳妇送走惠娘之后,便想着等身子好一些了,要不要去问娘家借一些本钱。
柱子已经醒了,见自家娘亲正坐在炕头纳鞋底子,他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柜台上的点心怔怔发呆,并不像以往那样吵着闹着要吃。
李二媳妇看着孩子这副模样,心里发慌,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将点心盘子端了过来,递到柱子面前道:“看,阿宣娘新做的点心,还热乎着。”
柱子木木的看着点心盘子,也不伸手去拿点心,只喃喃道:“阿娘,怎样才能长成像谢叔叔那样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阿宣的爹爹似乎离他们的生活很遥远,会读书识字,穿长衫,不大出门,跟他们村里已经做了爹爹的男人一点儿都不一样,他还不打阿宣,无论阿宣何时奔向他,他总能第一时间将阿宣揽住抱起,跟阿宣说话的时候也俯下/身子,耐心倾听,他的嘴角时常噙着笑,可是他好遥远啊,自己都不敢跟他说话,怕惊扰到了神仙。
可是他会将官差牵走的牛讨要回来,亦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从冰凉的河水里捞上来,像神仙下凡一样,无所不能。
柱子想了想,还是想成为阿宣爹爹那样的人,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的人,这样官差就不敢来夺他的牛,阿娘也不会气的呕血。
听到儿子的疑问,李二媳妇叹了一口气道:“读书识字吧,唯有读书识字才是出路,阿娘虽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成为阿宣爹爹那样的人,但一直努力靠近也是好的呀,等娘和阿宣娘做些小买卖攒些钱就供你去读书,好不好?”
柱子眨了眨眼睛,渐渐有了活气,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好!”
李二媳妇看着儿子一夜之间天真尽失的模样,心中绞痛,柱子比隔壁的阿宣也大不了多少,该是阿宣那般烂漫无忧的模样啊,可摊上这样的赌鬼大伯和愚憨的父亲,他又能童真到几时呢?
逢五, 县城大集。
惠娘早早就将送往茶楼的糕点准备好了,今日还要去市易务办事,她起了个大早。
正值农忙的时候, 谢老汉和薛氏一早便去地里忙活着,牵着从屯所借来的老牛,今日驾车送惠娘去县城的是李二夫妇。
柱子投河被救起后,便一直神色恹恹的,连去城里玩耍都高兴不起来。谢宣坐在阿娘怀里, 十分担心的看着他。
察觉到谢宣忧虑的目光, 柱子扯了个笑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车斗里除了惠娘做的各式糕点, 就是李二编的藤筐, 自从官差将田地收走后, 他便没日没夜的去往深山里砍藤条, 编藤筐,田地没有了, 人ῳ*Ɩ 丁税还在, 一个成丁一年要缴纳五百文的税给官府。
车轱辘轱辘往城里赶,黄尘阡陌,山野田间到处都是晒的黝黑,面容麻木的老农在辛勤劳作。
李二媳妇想起自家那两座山头,不禁悲从中来, 以后没了地可怎么活?庄户人家最熟悉的莫过于土里刨食,没有土地的话心里终究是没抓没挠的。
李二焉能不知她的心思, 沉默半晌后说道:“这段时间正好农忙, 从集上回来我出去找些短工的活计,一来给家里省些口粮, 二来赚些零花补贴家用。”
李二媳妇点头道:“合该如此,也幸好前段时间手脚快,收了夏粮缴了夏税,若晚上两天得作了活瘪子。”
李二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他憨壮结实的腰背像不知疲倦的老牛一样,摊上那样魔鬼似的兄长,他这辈子注定了为其所累。
“老大那边的夏税交了吗?”李二媳妇问道。
“大抵没有,家里干活的就大嫂和大虎,累死也收不完五个山头的庄稼啊。”李二摇了摇头回道。
李二媳妇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当初刚嫁到李家的时候,她介意李大是个赌鬼,日子没法过,实在耐活不下去了要求分家,由此遭婆母记恨,不情不愿的将李二分了出来,老人还是跟着李大过活,如此一来,老人分给李二什么李二就接着什么好了,万不能讨要。
李老汉的田自然而然的分到了李大那边,按李老太的说法就是老子在哪边哪边给养着,得田得宅子理所应当,生怕李二不服气。
只是李大那副模样家里有金山银山也遭不住他糟/践,他分到的田地不少,但不正干,那些田地对他来讲差不多是个累赘。
种的时候是累赘,没本钱买良种。收的时候是累赘,家里地多干活的人少,一到农忙便累死累活的干,恨不得把腰插在地里。纳税的时候是累赘,多一分地就多一分地的税。
尤其是现在,田地都被官差敛了去,税还没交上,岂不作难?!
李二媳妇想了想,又问道:“老太太找过你了?”
李二:“……”是找过的,他娘夸他手巧,想让他多编些藤筐卖了帮衬帮衬自家大哥,再不拉一把一家人都要饿死了。李二只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我屋里还躺着俩等药吃的呢。
他实在不明白,同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待遇一个天一个地,他娘好像永远也看不到他的难,只知道大哥家要没饭吃了。说句难听的话,他家没饭吃怪谁?!
李二媳妇见李二沉默不语,便知自己那作妖的婆母都说了些什么,好在自家够穷,没什么打索的。
“日子不能只过眼前的。”李二媳妇看了柱子一眼,大抵心里有了盼头,她这次开口倒没有针尖对麦芒的挤兑李二,“这次出短工,你叫上大虎,他也老大不小的了,该顶门立户了。”
李二憨厚的点了点头,蒲扇般的大手攥紧了鞭子,抓紧时间赶路。
惠娘只当未曾听见李二夫妇的闲聊,抱着谢宣盘算自己的事情。
李二媳妇叹道:“一亩地的麦子用两扁担就挑到家里去了,熙州的田地太贫瘠了,看来熙州的粮食是便宜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