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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糖吃点心。”谢宣不假思索的回道。
“嗯,好吧。”谢壑只当自己没问过,他摸了摸儿子的冲天鬏,这样大的孩子正是爱吃爱玩的年纪,倒也无妨,只是再大些了,也就要开始读书习字了。
诗书方面将来有颜老教导着,他是不担心的,自己身为宣儿的父亲,则要着重教导宣儿的品行。这孩子太聪明了,将来又有名师指点,即便不能科举,他在士子中的号召力也注定不同凡响,没有上佳的德行不仅十分可惜亦非常危险的。
如此一盘算,谢壑心中瞬间一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谢宣抬头看着父亲的眼神,莫名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他抱着小黄豆就往前院跑,生怕下一刻他爹就捉住他,让他背书背诗的,那简直太可怕了。
谢宣回到前院,将黄豆放在笼子里,自己洗干净手脚上炕睡觉,十分乖巧。
惠娘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熟了,灵秀可爱,白日里郎君告诉她,宣儿拜师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她不是读书人,也不知道颜斐的名气有多大,只知道连郎君都敬仰的人,一定错不了。
宣儿跟着那人读书,她亦十分开心。
宣儿这么聪慧可爱的儿子,是她生的!惠娘内心十分知足。
一家人在平静祥和中安稳入睡。
此时此刻,颜斐却激动的睡不着觉,他展开笔墨,开始给他在洛阳的好友和弟子一一去信,内容虽然五花八门,但主旨只有一个,他颜斐收到关门弟子了!
他给好友的信件还克制一些,十分骄矜的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然后是低调又疯狂的炫耀,给弟子的信就没有那么客套了,直接来一句明年初春来熙州永宁县见你们小师弟,要带最贵重的礼物。
尚无官职的弟子收到颜斐的信后,已经在打包行李准备启程了,他们很好奇自己这位小师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他们老师一举拿下。
有官职的弟子却犯了难,默默回信道:“老师,我做官呢。”
颜斐回信怒骂:“虚职而已,大齐有你没你都一样,速来,速来,为师这边更有趣。”
有官职的弟子再次收到信后,简直心口中了一箭,我好好的官越做越虚因为什么,老师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在朝中帮你掐蔺祈,您老人家倒好,骑着小毛驴颠颠的跑去熙州逍遥快活?!也罢,既然您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当弟子的敢不追随?
于是,颜斐弟子纷纷向朝廷请假,请批探亲假。
蔺祈看着这一封封的请假折子,瞬间头大,心道:颜斐这老贼又在搞什么?教唆弟子请假,这是对新政表达不满的新方式吗?他也没做很绝啊,就是让颜斐去洛阳修史书,还是官家亲自下的令,这差事是多少文官求都求不来的,他闹什么?
蔺祈的心腹悄声说道:“回禀相公,现在外面疯传颜老收到关门弟子了,正忙着召他的弟子前去参加收徒宴呢!有无官职的都去。”
“可是在熙州?”蔺祈凝眸问道。
心腹点了点头,低声道:“相公英明。”
他英明什么?这些请假折子写的清清楚楚,这些人要去熙州探亲,你说说这里面有原籍江南的,汴京的,河北道的,他们在熙州新边有鬼的亲戚?!不是去找颜斐是干什么?!
蔺祈低头略一思索,道:“去问问成冠,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小儿子也在熙州永宁县当值,应当知道些内幕。
蔺祈这话刚吩咐出去,家里下人就拿着一封书信进来道:“家主,熙州方向来的信,一封小公子的,一封……呃,颜老的。”
蔺祈先把儿子的信拆了阅览起来,成冠在信中交代的清清楚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明白了,蔺祈摇头暗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小子的穿针引线?!
读完儿子的信,他这才老神在在的拆了颜斐的信,字迹和语气极尽张狂,先骂了一通青苗法害的大齐子民倾家荡产,而后十分得意的炫耀起自己的新弟子来,着重说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招人喜欢,关键还是你儿子给引荐的,哈哈,真好,你儿子可比你讨喜多了。最后又骂一句青苗法如何祸国殃民以结尾。
蔺祈觑着眼,跳跃着看完,情绪十分平稳,最后他将目光放在“谢”字身上,颜斐的新弟子是谢壑之子,而这个谢壑是自己儿子的新朋友,谢壑这个名字再次在他心中留下印象——有个极其聪慧的儿子。
蔺祈想了想也好,颜斐有事干了,就少些精力找新政的麻烦,倒不失一桩美事。于是,他大笔一挥,将这些请假的折子都准了,反正也是些虚职,他们当不当值问题不大,只是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以防人心涣散。
临安侯谢靡没有收到颜斐的来信,但旁人都收到了,一来二去他也就听说了,颜斐有了新弟子?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派人出去打听,打听的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据说那名新弟子姓谢,其他的一概不知。
谢靡心头一跳,然后又狠狠地摇了摇头,不会那么凑巧的。
临安侯世子谢瑞在一旁冷眼听着,十分不是滋味,他不禁抱怨道:“我已连中小三元,颜老到底不满意我哪一点?”
谢靡看了儿子一眼,抿唇不语,说是连中小三元,听上去好听,实际上明眼人谁不知那是怎么来的?不过是县官和学政为了卖谢氏的好,提前漏了题,他们拿了谢壑往日的旧文章背了背,在考场里默写了一遍,还真当是自己考的?
“天下名师又不只他颜斐一人,你急什么,过几日随我去江南陆氏那边走一走,总会有所收获。”谢靡淡淡的说道,“平日里你加紧功夫读书,莫要跟那群狐朋狗友整日里厮混,如此松懈谁看得上你?”
临安侯世子面色赧然道:“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鹅湖书院内,一处清幽的竹楼院落里,精巧的竹藤桌上摆放着两盏上好的君山银针。
黄鹂鸟在枝间啾啾鸣叫,清脆悦耳。
“小师叔,阿壑到底出了何事?”一道窈窕若竹的女子低声道,“你是他的授业恩师,他什么话都对你讲的,你不可能不知道的,休要瞒我!”
陆恪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知道,阿壑是你的亲弟弟,你应该知道他的脾性,要强的很,他若真有什么事,首先瞒住的就是你我。”
谢凝道:“先前他姨娘病故,我担心他心里不好过,父亲常年不在家,他一个人在临安孤苦伶仃的窝着也怪难过的,遂把他接来江西住几日,只是那些日子他眉宇间的郁色愈发浓重,最后心事重重的下山了,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他说是回临安下科场,可我托人打听了,这几年的中榜名单里并没有他,再托人去临安问,反而找不到人了。我给家里其他兄弟去了信,个个都语焉不详的,直令人心里发急。”
二人正说着,底下的人急匆匆的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洛阳来的。
陆恪展信一读,眉头越拧越紧,能夹死一只蚊子,是临安侯谢靡要携子拜会鹅湖书院的事儿。
其实,谢家的异常之处,他是能感觉到一二的,他正式收谢壑做弟子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周折,书院里并不像谢凝以为的那样风平浪静,那时针对谢壑的打压就无处不在,聪慧好学,门门功课第一,师门大比第一的弟子,竟无一个宗师敢收为亲传弟子,生怕得罪了什么人似的。
他收谢壑的时候,不少师兄们都跑过来隐晦的提醒他,谨慎行事。
他陆恪收弟子向来只看品行和资质,其他的一概不看,况且这是收自己的开山大弟子,他觉得好就好,别人的话不重要。
陆恪执意收下他,日日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颇下了一番功夫,等书院里实在没什么可教的了,谢壑也就下山去了。
他也以为谢壑是回临安准备下科场,可听他的姐姐谢凝说的这番话,才知道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
他的徒弟杳无音信了,十分离谱。
而如今他转头收到临安侯谢靡携子拜访鹅湖书院的消息。
陆恪随手将信递给谢凝:“你父亲要带你弟弟来鹅湖书院了。”
谢凝接过信,从头到尾看完:“哦,是老六啊,怎么?两京没有名师吗?巴巴的往江南跑什么?”
陆恪揶揄道:“你貌似不喜欢这个?”
谢凝摇了摇头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奇怪。”其实她就是不怎么喜欢老六,一副被梅夫人宠坏了的模样,骄奢淫逸,狂妄自大,不知书,不识礼。
没过几日,临安侯的马车就停在鹅湖书院山脚下,谢靡带着儿子谢瑞徒步爬上层层叠叠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