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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咱们再一同放了。”谢宣道,他从怀中掏了一支金簪出来道,“这个给你留着戴吧,原本是想送钗的,只是你甚少梳复杂的发髻,钗子多半也用不上,白白在妆奁里吃灰,这支簪子你要时时绾于发上,见了这簪子你就能想到我了。”
楚怀秀抬眸看了那簪子一眼道:“就你花样多。”
话虽如此,但还是伸手接了簪子,凑近打量了片刻,突然发现簪身之上有一个奇怪的花纹,是一片羽毛的花样,飞羽两端一边写着谢,一边写着楚。
谢宣解释道:“这是大雁的飞羽图案,我寻了好多对,总算找到一片纹理俏丽的飞羽,这才勾勒出此簪的花纹。”
“那大雁呢?”楚怀秀问道。
“我瞄了一眼,长得不好看的都放了。”谢宣说道。
“大雁还有好看与不好看吗?”楚怀秀问道。
“自然有的。”
“那长得好看的大雁呢?”楚怀秀又问道。
“记下它们的飞羽形状,也给放了,总归是做定情信物,不好太造孽的。”谢宣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在哪儿找的那么多的大雁?”楚怀秀问道。
“你知道的,咱们有个师兄叫齐璟。”谢宣挠了挠头说道,“齐璟家有片湖泊还挺不错的,春天一到成双成对的大雁栖在湿地里,想找对俊的还不算太难。”
“你去了金明池?”楚怀秀紧张的问道。
谢宣点了点头。
“……”楚怀秀沉默片刻方才说道,“还真有你的。”
“方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我想这天下也没哪个地方比金明池的大雁长得俊了。”谢宣说道。
当然他在金明池那一番鸡飞狗跳的动作,看得齐璟眼角直抽搐,心道:“他怎么就答应谢宣这种不着四六的请求了?!”
谢宣在楚家待了一天,甚至中午还在楚家用了膳,等过了晌,这才悠悠达达的回了家。
惠娘见成天不着家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她说道:“你最近忙忙叨叨的做什么去了?”
“娘,我给你看中一个儿媳妇。”谢宣回道。
这话在惠娘耳朵里转了一个弯,她终于明白这小王八蛋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好奇的问道:“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应国公的孙女,楚怀秀。”谢宣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亦没有卖关子,阿娘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惠娘想了想,楚家小丫头也算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家世、人品、样貌哪一样都是出挑的,可偏偏好武艺,喜欢往军营里钻,这领兵打仗的一走就是数月,留在家中的时间少了很多。
惠娘见儿子说的很认真,显然是深思熟虑过了,儿子都不嫌,她嫌弃什么,人家姑娘娶来又不是和她过日子的,于是说道:“你既然有此心,我就给你操持着,只是楚家姑娘还在热孝中,不宜定亲。等她出了孝,咱们这边再请媒人说道此事如何?”
“行。”谢宣点头道,“有劳阿娘了。”
惠娘笑道:“你有心仪的姑娘那就好办了,省去我好些麻烦,何谈有劳?”
谢宣亦笑。
黄豆见谢宣回来了,忙凑过去围着他扑腾,在他的手间嗅来嗅去,忽然离他一丈远,冲他汪汪叫!控诉的很大声!
谢宣逗它:“嗯嗯,我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等他娶新妇时,也给它娶新妇,它不是最喜欢黑不溜秋的狗了嘛?也省的去迟家当赘婿了。
景元十二年春, 天大旱。
贯通淮、黄两大水系的纪州地旱情尤甚,新科状元郎谢宣上疏朝廷请求外放纪州,主兴修水利, 开垦农桑事宜。
一时激起千层浪,盖因大齐自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状元郎刚一及第就外放的先例,人人都为翰林官的位子争破了头,还头一次见有人主动舍弃在翰林院的官位, 下放到灾情严重之地。
景元帝也一时摸不清头脑, 他将颜斐叫来,将谢宣的折子摆到颜斐面前, 问颜斐知不知道此事?
颜斐如何能得知?!只得在御前小心陈对, 出了上书房后, 他直接回了家, 命人将谢宣叫到他府上,他到底要问问谢宣究竟想要干什么?!
谢宣出了翰林院后, 没有回宁国府, 径直跟着颜府的马车来到了颜家,去见见师父罢。
颜府,枕浪阁。
谢宣跪在师父面前,面对师父的质问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后, 他才轻声说道:“翰林院修撰是官,权知纪州事也是官, 在朝在野都是为国尽忠, 宣无悔矣。”
“你是无悔了,你父祖只得你这么一棵独苗, 如今他们为国事奔波在外,将你托给我照看,你少年意气,欲要做些实事我不反对,京郊府界处亦有不少缺,你看着中意哪个?我为你安排。”说着颜斐从袖中掏出一张吏部职位空缺表来。
谢宣接过,似是极认真的观览了一番,又不露痕迹的将其推到了书案上,他摇了摇头道:“富贵非吾愿,若是如此,我还不如在翰林院待着,何苦折腾这一遭?”
颜斐气急,他潦草的饮了一口冷掉的茶水,拧眉道:“不满意?”
谢宣连忙低头说道:“多谢师父好意。”
颜斐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张吏部职位空缺表,是江南繁埠之地的缺,上面的任一职位放到外面都是被抢破头的存在。
谢宣瞄了一眼,岂会看不出师父的试探之意,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弟子身微基浅,当不得如此大任。”
“就必须是纪州了?”颜斐问道。
谢宣闭口不言,保持沉默。
颜斐仔细打量他半晌后,方才开口问道:“兴修水利,开垦农田这种话你不必对我说,你去纪州到底意欲何为?”
谢宣不答反问道:“师父,您当年为何反对蔺相的新政?”
“鬼蜮伎俩,与民争利,有辱圣贤之道。”颜斐淡淡答道,“你自幼长于乡野,当是知道的,无论是青苗法还是市易法,害的不少百姓倾家荡产,流离失所,此法存在不容于天。”
“可新政还是存在了十几年,师父可知为何?”谢宣问道,然而他未等颜斐回答便又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需要新政,需要充实国库,以资西伐北上之事,收复幽云十六州,一雪前耻,扬我国威。”
“这与你一门心思去纪州有何关联?”颜斐皱眉问道。
“关联是师父不赞同蔺相的新政,弟子亦觉得新政有诸多弊端,弟子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将心中设想一一实现,而纪州之地是不二之选。”谢宣平静的答道,不卑不亢。
颜斐捋须,沉思片刻后说道:“你起来吧,莫跪着了。”
谢宣闻言站起,仍立于书房听训。
颜斐道:“既然你如此执着,为师便成全了你就是,纪州之地民风彪悍,此行你多加小心。”
谢宣立马跪拜道:“谢师父。”
等谢宣出了颜斐的书房后,颜斐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