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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他举杯邀众人同饮,众人举杯一饮而尽,一件关乎纪州民生的大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谢壑期间并未言语,他如今越发的感慨,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有的是手段在各方周旋中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出色,现在终于可以相信他能当好纪州的家了。
这可急坏了王善堂!
尤其是当他听说御杏园管事一职大抵与他无缘的时候,更是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大热的天生生冒出一层冷汗来。
王善堂心中暗骂: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也敢来算计他?!任由那谢知州如何家世显赫,也需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再者说,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
于是接风宴之后,他动用大把银票去贿赂能跟绯衣使说得上话的人,由他们去游说绯衣使别光盯着青狮山那块地界, 旁处也可以看看嘛。
绯衣使是点头应了的, 不过第一站仍然是要去青狮山的。
青狮山多是王善堂的私地,他再如何不满绯衣使的决定也绝不能和绯衣使对着来, 只得陪侍在绯衣使身侧, 诚惶诚恐的伺候着。
马车辚辚, 黄尘轻飘飘的扬起又落下, 没用一个时辰众人就来到了青狮山。
青狮山立壁千仞,山顶永远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 终年不化, 山麓翠微欲滴,清泉淙淙,虽然是在暑天,自有一股清凉在心头,从山腰到山麓的山阳处都栽种了郁郁葱葱的甜杏林, 有山泉浇灌,有阳光照耀, 长得非常水灵。
绯衣使被人搀下马车之后, 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好一处洞天福地, 世外桃源。”
谢宣亦笑道:“不瞒您说,先前进贡到宫里的那两船纪州甜杏便出自此处。”
绯衣使略微点了点头,众人一路去了王家建在半山腰的清凉台。
众人站在山脚下就能看到清凉台的檐牙,气势颇恢宏,绯衣使嘴角抽了抽,说道:“就冲此台的样式,这个地方也必须得成为御杏园了,旁处大可不必再看了。”
此言一出,吓得王善堂立马跪了,瑟瑟发抖的请罪道:“使者恕罪!使者恕罪!此处原是军防的哨台,后来驻军撤到别处驻扎,空闲了下来,草民才买下来改了改,权作往来大人们避暑的地方用,小人一刻也不敢多住啊。”
绯衣使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道:“我又没说你什么,起来回话!”
王善堂这才被一旁的侍从搀扶起来,哆哆嗦嗦的站到了一旁。
清凉台旁边是一汪清泉,修建此处的能工巧匠将泉水引至屋顶,而后泉水顺着瓦当凹槽流下,三面都形成了水帘,只有正门所在的那面墙没有水帘,纵然外头天气再炎热,此处却是凉森森的,难怪要叫清凉台了。
清凉台的主楼清凉楼的外围每隔五步就摆放了一个冰盆,堂阔宇深,任谁一眼望去都数不清此处到底有多少个冰盆,奢靡程度令人咋舌。
显然,绯衣使对于将整个青狮山及青狮山附近百丈的地方划为御杏园十分满意。
此事终是尘埃落定,关于对王善堂的补偿依朝廷以往的旧例即可,需王善堂跟州衙商量即可。
绯衣使靠在清凉楼正堂的软榻上午睡,谢宣趁机亦走出正堂打算歇息片刻,岂料刚一出门便撞上在檐下等着的薛云疏。
谢宣比了个“嘘”的动作,手指朝里指了指,然后轻轻摇了摇,示意绯衣使在午睡,暂时不可上前打扰。
谢宣以为薛家也是争御杏园管事一职的。
孰料,薛云疏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是对谢宣有话说。
薛云疏在前面带路,谢宣在后面跟着,等到了一处偏僻避人的地方,薛云疏这才说明来意:“知州大人,我们薛家想跟着你干!”
谢宣一脸疑惑的看着薛云疏,显然不解其意。
薛云疏见状解释道:“知州大人想开垦燕子坞,我们薛家可祝您一臂之力。”
谢宣笑道:“不争管事了?”
薛云疏不服气的辩驳道:“本来也没有要争,顾家看样子对其势在必得,赵同知为了安抚王善堂想必会说服其他人将此缺留给王善堂,其余的便都是些杂货差事儿了,出力不讨好,一个搞不好还有可能获罪,我对此事着实没有兴趣。”
谢宣又道:“这会儿不嫌我人品有瑕疵了?”
一句调侃将薛云疏的俊脸憋的通红,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是小人狭隘了。”
谢宣逗够了眼前这个少年,正色道:“跟着我干可没什么油水可捞,你应当知道的州衙的账面上没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小人想跟着大人多长长见识。”富家小少爷·薛云疏又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反正……反正我家里也不缺钱。”
薛云疏对谢宣好奇,同样的,谢宣也对薛云疏十分好奇,钱堆儿里生出一块白玉来,岂不稀罕?!
薛云疏迎上谢宣饶有兴趣的目光道:“大丈夫立于世间总要做出一翻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才是,我继承祖业做的再好也只是个有些家资的田主罢了,人一死几块棺材板一钉,有甚的意义?”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谢宣拍了拍薛云疏的肩膀道:“好啊,明儿个你带着家丁去给燕子坞旁的那片滩涂排湿吧。”
“好嘞!遵命!”薛云疏一双鹿眼儿亮晶晶的,脚下的步伐轻快的似要飞起,他笑道,“大人就瞧好吧,我家世代为农,最会的便是侍弄脚下这片土地。”
瞌睡来了给递枕头,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谢宣又鼓励了薛云疏几句,这才寻了一棵槐树坐下乘凉,听着嗡嗡的蝉鸣,他渐渐的靠在粗大的树干上沉入了梦乡。
梦里熙州的山头上开满了粉红色玫瑰花,阿娘在院子里烤玫瑰鲜花饼,黄豆在一旁捣乱被火苗儿燎了尾巴尖儿,吓得吱哇乱叫。
他弯唇甜甜的笑着,有蝴蝶落在他青色的官袍上,黄豆乖巧的卧在他的脚边,蓬松的大尾巴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谢壑找到谢宣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安宁的场景,他打开手中的折扇,坐在谢宣身侧的石凳上,用扇子驱赶着飞过来的蚊虫,就像谢宣小时候那样。
他见谢宣隽秀的眉稍上沾染了几分倦色,心中莫名一叹,案牍劳形啊。又要批阅公文,又要应酬绯衣使,还要与同僚们互相扯皮斗智斗勇,安抚和敲打州里的大户,一人恨得分作多人来用,着实不易,惠娘若亲眼见了,不定怎样心疼呢。
白兔金乌相竞走,关山之西,武宁城,兵家必争之地也。
武宁城墙寥落残破不堪,城门被巨木柱子撞的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门外刀戈散落,血迹斑斑,显然此处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
“报——将军,武宁城内并无多少粮草,仅够咱们大军用五日的,还得是千万节省着用。”楚怀秀的亲兵沉声禀告道。
“呸!穆九经那老贼是算准了时间,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的攻城略地,他跟在咱们屁股后头捡落,账房先生都没他会盘算。”站在楚怀秀身旁的副将狠狠的啐了一口血沫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没有足够的粮草就守不住城池,为了整体战局考虑,楚怀秀部若想活命的话,必须充当前锋在前面冲锋陷阵,只要他们一直追着西秦人撵,横扫过去,西秦人苦战不过,必会撤兵。
楚怀秀为了获得粮草,也定然会追赶上去。
那她攻下来的城池,就由跟在她身后的穆九经悠哉悠哉的赶到,然后占领,到时候军报一打,穆九经又攻陷了多少多少城池……
楚怀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熙州城,她可以不在乎军功,她手下的弟兄们却不能总跟着她受这样的委屈。
“派出去催粮的将官回来了吗?”楚怀秀冷肃的问道。
“报——”
说曹操曹操到!
“报——禀告将军,陕甘北道的转运使说要见西路军统帅的文书才给调粮,末将出示了文书,那边又说正值夏收,地方时的粮税还没收上来,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府库里的粮食早在两个月前就运到了前线,现在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让我们再等等。”催粮回来的将官禀告道。
“岂有此理!贻误战机的罪名他一个转运使担待得起吗?”楚怀秀的副将气愤道,这仗打的真他娘的憋屈,当他们是拉磨的驴呢,额前吊着口吃的就能哄得它拉上好半天。
楚怀秀望着天边的萧萧暮色叹了一口气,他们西路军的主力一拔营就隐去了身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留给楚怀秀部几日所需的粮草便不见了。
如今属于中路军的穆九经却跟她玩这种心眼儿,合着整个大西北,消失的消失,划水的划水,只有她在拼了命的征讨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