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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听见护士问她是否要留下孩子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要点头。
那一刻,她心里清楚。
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江织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来没有过亲人,后来被找回江家,感受到的却只有冷漠与薄待。
而现在,她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这个孩子与她血脉相连,是她的亲人。
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江织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作出决定只需要一瞬。
然而,既然决定了要养孩子,没钱怎么办?
她猛然想到了那天被她毫不犹豫拒绝的支票,一串零跃然纸上。
江织没打算找薄时郁负责。
不过好歹也是作为孩子的生物学父亲,赞助她一点抚养费总合情合理吧。
江织翻了翻包,片刻后,指尖夹着那张被揉搓的皱皱巴巴的名片。
接到电话的是高成。
‘夜色’的包厢内,薄时郁今晚赴了惠达总裁的约,在他应酬的时候,私人电话也是放在高成那儿的。
门被推开,宽大的包厢内人不少,烟雾缭绕,声音也放的震天响。这些人白日里都是衣冠楚楚,晚上谁不是左拥右抱。
唯有坐在最中央那个男人,身旁干干净净,没人敢贴上来。
高成垂下眼,径直走过去,附在薄时郁耳侧低语。
“薄总,江小姐的电话,说有事找您。”
薄时郁面色淡淡,他指尖夹着一根烟,微微抖了一下,烟灰簌簌而落。
等了数十妙没有回复,高成了然的点了一下头,正准备去回绝,却忽而听薄时郁冷淡的声音。
“她想见我,可以,让她到这儿来。”
高成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包厢内几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让江小姐到这儿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是,薄总。”
让她到‘夜色’去……
听到了高成的话,江织微微捏紧了手机。
她当然是不太想去那种地方,更何况上次在那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现在对‘夜色’更是避恐不及。
但听高成的语气,似乎如果自己不去,薄时郁便不会见自己。
江织微微呼了一口气,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便打车赶了过去。
这次去与上次截然不同。
穿过群魔乱舞的大厅,江织跟着高成走了独立通道,直达顶层。
上次她是不是也是这么被薄时郁带来的?但她喝多了,毫无记忆。
江织心里有些复杂。
就是那一晚,才有了这个宝宝。
“江小姐,到了。”
高成一声提醒,让江织略微回过神。
看着面前的大门,江织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叫薄……先生出来一下,我真的有事和他说,在里面怕是不太方便。”
高成笑了一下。
当然是有事,每天有无数的人找薄总,哪个不是有事?求财的,求权的,却没有谁敢说让薄时郁来见他,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太放肆了还是太无畏了。
不过高成自然不会说这些,他只是淡淡又重复了一遍,“江小姐,您进去就可以了。”
江织咬了一下唇,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无奈的推门进去。
包厢内灯光有些昏暗,但江织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薄时郁。
别无其他,只是在一屋子混乱的男男女女中,薄时郁实在太突出了些。
男人坐在主位上,身姿显得有些懒散,深蓝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子,露出明显的喉结,他指尖夹着烟刚抬起来,旁边便有懂眼色的人点了火凑过去。
一点猩红滚烫,随即烟雾升腾。
隔着薄薄的烟雾,薄时郁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有些淡漠的眸子落在江织身上,随即又轻飘飘的挪开。
这一下子,江织有些进退两难。
在她纠结时,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
有人轻佻的吹了个口哨,“这个是谁叫的,长的够劲,能不能跟我换换。”
下流的话落进江织耳朵里,惹的她面色有些难看,烟酒味钻入鼻腔,胃部又隐隐躁动起来。
她强压着恶心,想着赶紧过去,跟薄时郁说明情况,把钱拿到手就走。
可没想到半路上突然被人拦住了。
那人长脚一伸,江织没注意,险些被绊倒,她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捂住了一下小腹。
是刚刚出言不逊的那个男人,笑嘻嘻的,“找谁去啊,就坐我这儿吧。”
江织身子被气得都有些颤抖,她死死攥着拳,半晌,冷笑一声,“行啊,那你问问薄总答不答应。”
薄总?!
那人脸色猛的一变,随即讽刺一笑,“你胆子真大,还敢往薄总身上贴。”
谁不知道薄时郁出来玩一向不碰这些风月场所的人。
江织抿着唇,抬头朝薄时郁的方向看过去。
那人还在讥讽,“真不知天高地厚,你——”
话音戛然而止。
满屋子的人,眼睁睁看着薄时郁微微抬了一下手,冲那个略显无助的少女招了一下,声音淡淡,“过来。”
江织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这句话像是金科玉律,没人敢再为难江织,至于刚刚那个人,更是像被掐住了脖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惨白的要命。
直到坐在了薄时郁身边,江织才微微松了口气。
借着头顶的灯光,她小心的抬眼去看男人。
薄时郁面色冷淡,薄唇微抿,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是透着冷意。
江织心中一紧。
这样的薄时郁好像才和传闻中那个冷漠的薄总对上号,与之前温柔待她的样子相差甚大。
江织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当然能察觉到今天薄时郁有意为难她。
也许是因为上次在餐厅她拒绝了薄时郁的事,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薄家家主,估计是第一次这样被人下面子,心里有气也是正常。
江织顿了顿,往薄时郁身边凑了一下,鼓起勇气开口,“薄先生,我有很要紧的事,我们能出去说吗?”
薄时郁垂眼看了一下江织。
他自认对面前这个小姑娘已经足够绅士,既没有强制把人绑在身边,也没有睚眦必报,就按照她所说的,高抬贵手,两不相欠。
可偏偏,她又自己找上门来。
停顿一瞬,薄时郁把面前的一杯酒递到了江织面前。
他还记得那晚江织喝醉了的样子。
很可口。
看着面前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江织脸色有些难看,“薄先生,我喝不了酒。”
薄时郁笑了一声,可眸中却毫无笑意。
“江织,是你自己找过来的。”
听到这句话,江织唇瓣抖了一下。
男人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江织自己送上门的,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瞬间,万般情绪涌了上来。
这一天之内,她经历了这么多,被骗回江家时的愤怒,发现怀孕时的惶恐不安,还有现在,她以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正在肆意的羞辱她。
江织在心里对自己说。
孩子她自己养就是了,苦一点就苦一点,没什么的。
江织咬了一下唇,力气用的有点大,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情绪,唇瓣被咬的没有血色,她呼吸有点急促,攥着裙摆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被睫毛挡住的眼睛有点泛红。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江织站了起来,“打扰了薄先生,我先走了。”
这一瞬间,旁边的薄时郁似乎怔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江织的手腕,语气有些生硬,“你什么意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不想喝酒,我走还不行吗?”
江织转头瞪着薄时郁。她想把手抽出来,但男人力气很大,江织挣扎了几下都没甩开。
心中的委屈无限倍的放大。
“薄时郁你放开我!”
少女声音并不够压盖包厢内的燥乐,但却让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看过来。
江织抬起眸子的时候,薄时郁捕捉到了她眼尾的红意。
男人喉结上下滚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像是懊悔而又烦躁。
“江织。”
薄时郁声音放缓。
“听你的,我们出去说。”
包厢隔壁是一间休息室,江织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杯温开水,隔着杯子握上去还带着一股暖意。
薄时郁就在她对面,对着那几张报告单已经足足看了五分钟。
江织心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热的液体稍微抚平了不舒服的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