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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话谢宣没说,可在场的诸位都领悟到了,那就是你们都没有这种学问,我不要跟你们学。
他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悄步上前拉了拉谢壑的衣角道:“爹爹,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谢壑险些气笑,这小东西绕了这么一大圈,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赶紧将他们打发了,好跑出去跟狗玩儿!差点被他绕进去了。
谢壑挑眉道:“我儿既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志,为父如何能不成全你呢?你看地里那些老农不仅缺衣少食,连个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有……”
谢宣急了,忙伸出小手去堵他爹的嘴,眼圈红通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一只狗也不够分的啊,等黄豆下了小狗崽儿……”他的声音越说越弱,索性摊开一只手比了比说道,“要这么说的话,我才五岁,爹爹舍得将我送出去吗?”
岂料,谢壑狠心回道:“为父舍得。”
这下谢宣默了,贪玩的小心思一览无余,爹爹也不疼他了,他瞬间感到前途暗淡。
如此狡慧的小童众人还是第一次见,颇为稀罕,刚刚他那番惊世之语还真是将他们都震住了呢,这就是聪慧的孩子与普通人的区别吗?
还好谢壑反应快……嗯,也可能是谢壑顾忌他们的颜面,故意岔过去的。
也是,照着谢宣的择师标准,这世上还真是无人可做他的老师,深究之下他的志向普天之下也无人能及。
颜斐一直没有说话,但视线从未离开谢宣,他沉思片刻,这才开口对谢宣说道:“刚刚你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我确实教不了你让天下所有人都吃饱饭的学问,但却知道哪些路子是弯的不能走,你可愿意随我学习?从一家一户一县一州起,进而普惠天下。”
他和蔺祈关于新政争论的焦点在于,蔺祈对新帝许诺新政不加赋而国用足,他认为此言纯属胡扯。一个国家的财富就那么多,不存在不加赋还能国用足的情况。
蔺冕听颜斐这样对谢宣许诺,脑子里一懵,啊!颜老这是跑到熙州打算跟他爹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了,果然还没死心呢。
谢宣挠了挠衣袖,觉得自己还小,他无畏的迎上父亲的目光,见是躲不过了,进而才朝颜斐说道:“可以的,不过我现在还小,听人念书头疼,我还得再长大些才能读书习字。”
谢壑瞅了旁边的戒尺一眼,竭力控制,好悬没有当场教子。
颜斐得偿所愿,哈哈大笑道:“等你满了六岁,读书就不头疼了。”
书房中的气氛得到缓解,谢宣终于得到谢壑的许可,出门跟黄豆玩。
楚怀秀正蹲在木盆上,挽起衣袖,一板一眼的给黄豆洗澡,小狗趴着木盆边沿逆来顺受,抬头见小主子走过来了,它瞬间生了底气,当即一边挣扎一边汪汪叫。
“哎哎哎,别动,还差一点儿,小脏狗。”楚怀秀连忙按住它,省的被溅一身泥水,扭头见谢宣一脸沮丧的走过来,她好奇的问道,“我听闻颜老要收你做关门弟子,你怎么不开心?”
想着自己以后要跟爹爹一样,终日捧卷苦读,闷在小小的书房里,他如何开心的起来?谢宣拭了拭水温,跟楚怀秀一起给黄豆洗澡,闻言回道:“你爹爹不是大将军吗?你怎么也跟着颜老?”
“我爹说我野,要陶冶一下情操,跟着颜老沾沾文气,我很是不服。”楚怀秀愤愤的说道。
“哦,为什么?”谢宣来了兴趣,不禁问道。
“沾沾文气就可以打败西秦人吗?我爹是探花郎,你知道探花是什么吧,每三年才出一个,是顶顶会读书,顶顶有学问的人。”楚怀秀解释道。
谢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爹将来可是要当状元的人,状元是第一名,探花是第几名来着?”
“第三,虽然是第三,也十分厉害!就像我爹读书那么厉害的人,文气够足了吧,面对西秦人有时也无可奈何,依我看就是杀的少了,多宰几个,西秦人就臣服大齐了。”楚怀秀深深叹息道,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谢宣却深以为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深沉道:“那你可要努力了。”这小姑娘的剑多落在别人身上,就落不到自己身上了,谢宣如是想。
“谢宣,拿开你的脏爪。”楚怀秀怒吼道,他刚刚沾水给狗子洗澡,这会儿又来拍她,找死不是?!
谢宣将黄豆从木盆里掐抱出来,楚怀秀抽剑追上去,他火速跑开,然后一转身将黄豆往后一甩,黄豆身上的水划出一道弧线朝楚怀秀而去。
楚怀秀连退了几步,袖子上还是被溅了几滴,她紧了紧手中的小剑,发誓要将他捅成筛子。
两只小童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起来,甚至追追打打的跑出了门外。
太阳当空,谢宣跑累了,靠在山上ῳ*Ɩ 的一棵老松树旁休息,楚怀秀提剑坐在他身侧,没开刃的小剑泄愤似的敲了他的小腿两下,力气并不大,也不疼。
她这次跟来谢家,实在是好奇,谢宣到底领了什么任务?
她脑子里有小人说话,谢宣怎么知道的?除非他脑子里也有小人说话!他的小人是怎么交代他的?
她小小年纪,心事一箩筐,可惜不足为外人道也,她说不清,别人也听不懂,但有些话谢宣应该能明白,只是她暴露了一次,不能再继续暴露下去,不然她会很危险,也显得她很笨。
谢宣看她纠结成包子模样的小脸,一会儿擦剑一会儿偷瞄他,一会儿又支颐叹气,一会儿又拨弄黄豆的小尾巴玩,显然是有话要跟他说,但欲言又止。
谢宣只作不知,他问道:“你平日里跟着颜老都读什么书?”
她豆丁大的孩子,都还没有启蒙,能读什么书?只不过日常跟在颜老身侧玩耍,不缠着她爹闹着要练剑杀敌了。嗯,也不是不闹,是离得她爹远了,她爹听不到。
听得谢宣如此问,她小脸一仰,骄傲的回道:“颜老读什么书我就读什么书,我爹可是探花郎,我可有学问了。”
“哦,那就是什么书都没读咯。”谢宣笑道,一言戳破楚怀秀的伪装,将小姑娘气的直跳脚,她叉腰道,“你这么说话可是会挨揍的。”
谢宣笑道:“亏你爹还是探花郎呢,瞎话你不会编?旁人问你的话,你就说四书五经熟读,他们大人最爱读这个了,听了一准儿高兴。”
“真的?”楚怀秀问道,“那别人要考较我学问怎么办?”
“你就说你肚子疼,要如厕。出门后该往哪跑往哪跑不就得了。”谢宣十分有办法,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粗鄙!”楚怀秀憋红了脸,问道,“你这样?”
“我不这样。”谢宣如实答道。
“你!”楚怀秀气的咬牙切齿,如何听不出他只是逗她,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建议,“你是真的很欠揍,我一会儿就告诉你爹去,说你教我撒谎。”
一粉一青两道小身子坐在高高的山岗上,一旁卧着一只乖巧的小狗。
谢家书房里,谢壑几人的谈话仍在继续。
“我还要在永安县呆一段时日,等明年开春宣儿大些了,可以正式送到我那里读书启蒙。”颜斐说道。
谢壑心中一凛,纵然颜斐从宰执之位退下来了,余威尚在,听闻新帝将他放在洛阳领了个虚闲之职,只是听他刚刚的意思,已经打算在熙州常驻了。
谢壑恭敬道:“是。”
蔺冕挠了挠头对颜斐说道,“老头儿,你不会是憋着什么大招,等着给我爹找茬儿吧?!”
颜斐拾起旁边的戒尺,敲了蔺冕脑袋一下,没好气的说道:“什么老头儿?没大没小的,且不说我跟你爹私交还算不错,按道理讲你的授业恩师是我师弟,你怎么也该叫我一句师伯的!”
是的,颜斐和蔺祈虽然政见不合,可是私底下却是好友,只是随着新政的展开,二人这才渐渐不再走动了。
“倚老卖老。”蔺冕摸了摸脑袋,见颜老心情好,说话亦放开了许多。
“听说过护犊子的,没听过护老子的,别一副我要害你爹的模样,你瞧瞧你爹干得是人事吗?”颜斐面容严肃的说道。
蔺冕刚想反驳,又想起前段时间眼睁睁看到确实有人家因为青苗法倾家荡产的,他顿时息了声,强自辩道:“没有青苗法还有富户的高利贷盘剥呢。”
“所以我说你爹是与民争利的小人有错吗?”颜斐老神在在的说道。
裴逸安向谢壑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谢壑淡笑着对颜斐和蔺冕说道:“家里置办了一桌好饭,咱们边吃边聊吧。”说罢,起身引着众人朝堂屋走去。
屋内已经放好一张八仙桌,桌旁放着几张高脚凳。
惠娘见众人朝堂屋走去,已然在八仙桌旁落了座,她先端上一盘如绯玉般晶莹剔透,细腻软糯的山楂糕,山楂糕上淋了一层桂花香蜜,白瓷盘底托着鲜艳红糕,清香扑鼻,让人一见便唇齿生津,食指大动。
颜老率先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山楂糕放嘴里咀嚼了片刻,赞道:“好!好吃,你们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