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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的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一直舍不得从一双儿子的身上移开。
“行了,别看了,阿目先呢?”李从庚问道。
“浑身上下就嘴硬,我让人教他中原的规矩去了。”谢宣回道。
“左右得给官家看看。”李从庚说道。
“好说,好说,我岂能让你空手而归?!”谢宣这会儿竟然意外的好说话,李从庚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道,“你……”
“留下来吃顿饭,等酒足饭饱之后就让你们将此獠带回去。”谢宣又道。
李从庚会意,谢宣这哪里是看他的面子啊,明明是留青衡呢,遂也就欣然答应了。
大战结束后,齐璟下令犒军三日。
夜幕悄悄降临,兴庆军的驻所在烤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浓烈的油脂香迅速弥散在整个军营里,混着九酝春的香气能飘到很远的地方去。
谢钊玩累了,安安稳稳的窝在哥哥的怀里小憩,被侍卫小心翼翼的抱了下去。
谢宣顺势坐在青衡身侧,递给他一只香喷喷的烤羊腿,上面撒了孜然、芝麻和辣椒粉,十分美味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青衡看到这焦红的颜色,突然想到了喷溅的鲜血,身子微微一抖,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了一下,试图不让父亲看出自己的异样,淡定的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羊腿。
可是他的不同寻常之处,怎么可能瞒得过火眼金睛的父亲呢!
谢宣微微一笑道:“我像钊钊这么大的时候,有一次跟着你祖母去永宁县城赶集,正好遇到了鞑子屠城,本来喧哗热闹的集市被硬生生的屠成一条条的空街,你祖母把我塞进一条隐蔽的密道里,可依旧被鞑子发现了。”
“青衡,你知道将被屠戮的感觉吗?”谢宣低声问道。
青衡摇了摇头回道:“孩儿只知道面对死亡的感觉。”
“嗯,对,你手中有剑,对方手中有刀,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是个十分勇敢的孩子。”谢宣循循回道,“然而对方手中有刀,你手无寸铁,狭路相逢,于你而言便是被屠戮的感觉。”
“孩儿明白,孩儿手中之剑是为了守护家园里诸多手无寸铁之人而挥舞,是有义之举,不是屠夫之莽。”青衡顿了顿,有些愧疚的说道,“孩儿心中应是无惧无畏的,但不知为何仍有些惧意。”
谢宣安抚道:“惧是人之常情,当年平西王从鞑子手中救下我,我连着好几晚上都没睡着,后来因缘际会在熙州军营住了一段时日,从平西王手中学的一套拔剑挥剑之法,人会自保才会真正的无所畏惧。”
青衡仔细的回味着父亲的话,琢磨着自己心中包裹的情绪,陷入沉思之中,他猛然发现,其实比起杀人来讲,他更惧怕被杀,害怕被杀还是因为他不够强大,不能自保。
他迅速啃完手中的羊腿,央着父亲教自己那套神奇的拔剑挥剑之法。
他本身就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学东西很快,剩下的只有不断练习这套招式极为简单的剑法,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像极了父亲,父亲也不喜欢战争,但又不得不以战止战,这一刻他终于深刻的理解了父亲和祖父之间的分歧。
吃完烤肉后,李从庚及楚怀恩一行人将阿目先押走了。
临行前,李从庚对谢宣道:“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谢宣十分促狭的一笑道:“你是来押阿目先的,不是来押我的吧。”
李从庚略微眯了眯眼睛,危险的看着他,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疼。
“没什么话,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谢宣收了嬉皮笑脸,正经说道。
晨光熹微, 血肉横飞的战场终于平静下来,汴京禁军与兴庆军合力打扫干净了战场。
帝都汴京在将士们的英勇保卫下,免遭屠戮之险, 但汴京里的百姓现在还是战战兢兢的,连出门都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以往热闹的早市都没有开。
无他,早市一般是汴京府界的农人挑担进京卖些东西,战事一起, 谁还敢出门, 及至早市的时辰一过,家境殷实的或有固定摊铺的商贩才试探的垫脚张望半晌, 犹犹豫豫的开了门做生意。
汴京城也渐渐的喧哗热闹起来, 伏远山早早的去包子铺买了主子最爱吃的灌汤鲜肉包, 回来的比平时略晚了两刻钟。
惠娘轻轻夹起灌汤包尝了起来, 心中无限感慨,幸好, 幸好兀目人没有打进来, 不然偌大的汴京城里得有多少人失了家业。
李从庚正好赶上了谢家的朝食,便坐下来跟谢家人一道用膳,察觉到惠娘期盼的眼神,他不禁笑道:“他呀,一切都好, 我问他有没有话要留,他反过来打趣我, 跟小时候一样促狭。”
谢壑手中的竹箸一顿, 抬眸说道:“战事暂歇,朝廷要跟兀目人和谈了, 这份热闹他岂能不凑?”
李从庚接话道:“果然是知子莫若父,他确实没有留其他的话,只说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略一思索后道,“只是,因为阿目先押ῳ*Ɩ 解之事,宫里头真的不会冷一冷他吗?”毕竟,官家看似脾气好,可还是十分要面子的。
“不会。”谢壑斩钉截铁的说道,事到如今,看似汴京要跟兀目谈判,但若没有兴庆军在场,也不是那么好谈的。
果不其然,在谈判即将开始的时候,谢宣与闻人鸣收到了汴京方面的邀请,谢宣打量着明黄色的圣旨,轻笑了一声说道:“官家雅量见长,着实不错。”
闻人鸣面露难色,略微有几分不自在。
谢宣见状,知晓闻人鸣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促狭的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呢,闻人鸣便羞赧道:“姐夫再笑我,我立马打道回兴庆府,再也不来了。”
谢宣故意急道:“那可不行!你跑了,谁做新郎官呀!”
闻人鸣羞恼的什么似的,刚要转身离去,却发现这是自己的大帐。
谢钊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问道:“舅舅,你这是害羞了吗?”
闻人鸣:“……”
谢宣放声朗笑,抱着谢钊阔步离开,帘外传来谢钊挣扎的声音:“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闻人鸣在帐内失笑的摇了摇头。
“去给你们主子换套威风体面的行头来。”谢宣不理会剧烈挣扎的小猴子,反而吩咐起了候在闻人鸣帐外伺候的侍从。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闻人鸣收拾整齐,磨磨蹭蹭的去了谢宣的军帐,又惹的谢宣挑眉憋笑,闻人鸣头昂的高高的,只作什么都没看见。
谢宣与闻人鸣带着谢钊进了汴京城,除了谢宣,闻人鸣和谢钊都是第一次来汴京城,看什么都新鲜。
谢宣道:“等把该谈的事情谈下来,咱们好好逛一逛这天下第一城。”
谢钊点点头,小大人似的说道:“如此甚好。”
谢宣指了指一旁气派的朱门对谢钊说道:“你是看我们这些老黄瓜扯皮,还是找青衡哥哥玩?”
谢钊仰头一看,“敕造宁国府”的匾额赫然在目,他捏了捏袍角眉飞色舞的说道:“我猜这里碰不到青衡哥哥,他指定在祖父身边侍奉着。”
“好聪明的小子。”闻人鸣笑道。
骏马踢踢踏踏的前行,谢钊不舍的扭头去看,那个自己传说中的家,比自己想的还要气派的多,那里想必很好玩吧。
谢宣揉了揉他的小狗头说道:“以后有的是功夫住在这里。”
谢钊重重的点了点头。
谢宣一行人的马在文华门前停下,随行的护卫也止步于此,谢宣牵着谢钊的小手跟在引路的宫侍身后。
“闻大人,无关人等请禁步。”宫侍看了谢钊一眼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