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青春撞了腰(一)4(1 / 2)

又把灶台(灶台那时都用两口大铁锅)上的其中一口大锅取下来,把坛子放在灶台中烧火的坑中间,周围用稻草塞实,再用铁锅反扣灶台面上,密封在里面再次发酵。三天到了取出,这样,甜中涩,涩中带辣,辣中带甜,甜中带咸,咸中透着浓烈香气的酱就做成了。那时酱主要是早晨家人吃饭时当菜咽饭吃。而后来生活逐渐富裕了,也就是前二十年才用作调味吃。

责任田划分后,粮食有了节余。春节前夕,父亲用饭筝把米饭蒸熟,趁热气把酒曲子撒开,凉透后也放入陶制坛中,和做酱一样放在灶台中发酵三四天取出,又香又甜的米酒便做成了。小时侯放学后肚子饿时经常偷吃 。

上初中二年级时,家内生活得到改善,过春节我便央求母亲磨“豆折”。母亲便欣然同意了。

那个春节我的家,第一次很热闹,并请来了婶婶、嫂子们来帮忙。

生火、 煎、凉、切、晒等忙的不亦乐乎。

而母亲,累的老毛病支气管炎又犯了,坐着灶台前咳嗽。我帮母亲倒了杯水递过来,竟然发现母亲两鬓的丝丝白发,我的心猛然一沉——

母亲怎么会老了呢?母亲的头发怎么会白了这么多?

临到我儿子上高中时,为了方便其读书,我在校旁租了间房,虽厨房里有吸油烟用的油烟机,但每次做完菜后,闻到油烟味后我就吃不下饭。想到母亲那时在灶台上做饭,烧柴连烟囱都没有,更不说吸油烟机了,白天还干那么重的农活,还帮家人洗衣、做饭,照看着我们兄弟姊妹五个的起居生活。在那个年代里,做父母的担挑了多么沉的担子啊。那时我才深有体会。还是古语说得好——养儿才知父母恩!

22

琳是在熊河的柳林认识的。

当夕阳在程林山坳斜挂时,柳树林内麻雀在盯着哨,绿中透黄、轻巧玲珑的山莺轻唱着归巢的小曲,虫子在”啾啾啾”痴情地呼唤着伴侣,小河潺潺流水”哗哗”依旧,一两声老水牛的哞叫,偶尔隐隐伴着悠悠牧笛声。

放学后我早已经溜进了柳林,择一树而倚,或拾一石而坐,或寻一处草地而卧,从柳洞里掏出藏好的金庸或梁羽生或古龙的作品,一会儿便融入其中。为侠客大义凛然而赞偑,为尘世多磨难而感叹。读到精采处,拍膝叫绝,读到入神时,气息微微……直至暮霭沉沉,还在享受那悬念迭起的故事之中,母亲唤我吃晚饭时才晃悠悠地回家。

在外务工十余载,时时忆起家乡的柳林,填词《如梦令》以记之 ——

少时畅耍青山,酣醉阳光绿水。无牵夕阳斜坠,归鸟籁鸣径野。快跑,快跑!闻母唤儿声到………

葳蕤多姿的酷暑,河边那片柳树林给少年的梦披上扑朔迷离的彩衣。知了在林中烦燥地相互对唱,老蜢也绕着圈儿,穿梭在林中凑热闹,老水牛在菜潭的深水处潜着水,时时喷喷水柱,摇晃着两只黑角。

正午和夜晚,柳树林边便多了手摇大蒲扇大侃”山海经”的乡邻。谈晋文公纳贤请介子堆出山,寻不到人而出馊主意火烧绵山,误烧死其母子于柳树林中,清明节插柳寄思而至传到今。又谈唐文成公主远嫁,历尽艰辛去西藏远嫁,在大昭寺前亲手植栽从长安带去的柳树,表明亲谊永存,汉藏一家的史证。也谈古人对柳寄思的感怀,折柳送行的礼义。还讲到一九五八年大办钢铁,砍去了河边柳林古树生火起炉炼铁。让人荡气回肠,感叹万千。讲这河边柳林近十余年才重新植栽的。

那时最感兴趣的,是夏天村里年年来了说评书的先生。

那人五十多岁,面色极其红润,头发黑中渗白,花白胡须 有点长,讲的故事却让人入迷。什么三英战吕布,关云长走麦城,还有那梁山好汉,鲁智深花和尚拳打镇关西,义救林冲,武松打虎,燕青打擂,还有那随唐豪杰,岳飞冤死风波亭,鞑子入关……

一小牛皮鼓,一对月牙小钢镰,一壶清茶,评品人物栩栩如生,讲的故事引人入胜。再看评书先生,摇头晃脑,乱沫迸飞。再看纳凉人,聚精会神,杂念全无,如入其境。扑面的熏风不再是热浪滚滚,此时大家如沐凉风,心旷神怡,繁重的农业劳动疲劳早置之脑后。鼓声伴着钢镰声,如刀枪剑影,战阵如惊涛呼啸,正讲至精彩处,鼓声钢镰声聚停,先生呷了口茶——

“欲知后面如何,明晚再来捧场!”

不尽兴的乡亲们喊着:”再补一段吧,再补上一段……”

乡村家庭中自从有了电视机后,还有的买上了卡拉0k与录像机, 那时那种狂热劲那种感觉气氛再也寻不到了。柳林边的评书此后再也难得听上一回了。

每逢村中有丧事时,柳林边的稻谷场上便请来了道士仙做斋。做完斋后烧掉故亡乡亲的衣物和冥币,并燃放爆竹以寄哀思。这风俗至今犹存。

年少那时遇上村里有喜事,柳林边的稻谷场上,晚上就开始上映亲朋好友凑钱请来的电影,消息那时没有电话传递,靠口信传得特别快,边缘十里八里的村庄的人都似赶集一样,早一些吃完晚饭汇聚到一起来塆里看电影。这时家里就会有亲戚来吃晚饭,我们小孩子在家又可以改善伙食了。白色带黑边的影片幕布,就挂在两颗柳树中间。天色还没暗下来,乡邻们就把整个稻谷场挤得水泄不通,真可谓人山人海!那时还有提着马灯卖瓜子的,一角钱二两,还有卖甘蔗的,一角钱一棵任意挑。我和小伙伴们口袋没一个有钱的,只是干看着。也有时遇上了熟悉的亲戚,买了分给我们吃,特别的香甜,如获至宝一样。

那时的露天电影这些年再也没看过,偶尔想起时就去影院坐坐,而那种纯朴的乡村气息再也寻不到了。

冬天来了,柳林边的河岸上堆着一排稻草垛。晴好的天气,在中午放学后的空余时间,便和同学们躺靠在上面晒晒太阳,聊着少年时的童趣与期盼……

当寒潮呼啸着北风夹着雪花,厚厚地铺在山川河流与村庄。我们己经放了寒假,在落了叶的柳林下堆雪人,在河边精挑细选拾来大小合适的鹅卵石,圆而黑的做眼睛,长而青的做鼻子,红色椭圆形的做嘴巴,尖棱橙黄色的装耳朵。有时寻来破草帽戴在雪人头上,把其打扮得活灵活现。堆完雪人,就三个或五个一伙分开就干起雪仗来了。等天黑下来,我们穿的解放鞋已经湿透了,不敢回家就跑到邻居家,脱下鞋烘干再回去,而那时小脚冻得红通通的,那时还不生冻疮,怎么到现在条件这么好,不小心脚还冻着了。在火炕边烤着火,吃着邻居叔婶烤的红薯或糍粑,咽着黄澄澄的咸菜、芝麻黄豆酱,呵呵!可真香啊!

等到第二天清晨,我们便早早起来了,拦水堰的河面上,连同昨日厚厚的积雪已结成了几寸厚的冰层,我们拿着自家的秧马、板登套上绳子,轮换着两人拉绳一人坐上面,滑着,溜着,奔跑着,笑着,闹着。

那时村里村干部家有辆自行车,他家的孩子黑子偷出来在冰面上骑,因车子闸不起作用刹不住车,骑到上游流水的薄冰面上,冰面破裂一下掉进水里了,幸亏河水不深,家里大人们闻讯赶来了,全部把我们都赶回了家。

后来去了广东,在溜冰场上有时穿上溜冰鞋,活跃了童心,那天真灿烂的童年也只是梦中偶现,再也难寻那心无旁鹜地爽朗的笑声了。

晓风残月,绿柳低垂拂水,碧草朦胧含烟,莺歌婉转轻唱,伴着小河流水和清脆悦耳的朗涌声,无论是舒婷、辛笛还是徐志摩的诗,温馨中别有一番淡雅。柳絮杏雨的日子,那天刚拜读完程小青的一本推理小说,为其微妙的内心世界刻画,严密的逻辑性,以细节制造悬念故事经过而折服惊叹。从柳树林里走来了琳。她说很喜欢看艺术感染力极强的推理小说,能否借给她一睹为快。此后,在这片柳林里,酝酿了甜蜜而又终生难忘的初恋 。

柳叶由绿变黄,黄中渗红,已是落叶缤纷,随风飘舞。 后山上红枫傲比二月花,野菊花点缀着柳林边的古道。

想不到一年之后,我又踏上了南下打工之路,母亲在古道边凝眸相送。

看着那枯叶成堆的石板路桥头, 骤然想起了元代诗人马致远的《天净沙 . 秋思》——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我这样想着,烦恼也许是乡愁不可逃避的醉思。春雨依旧,路本是寂莫的。或许吧,零落只合自知呢。柳林又一次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哦,那家乡的柳树林,今生我无法藏觅的思绪!

23

恋爱是人生不可获缺的旅程,也是人生社会交往经验的里程碑。

琳找我借书,那只是借口。

认识琳是在缝纫铺。那一天午饭后,我敞着门,正趴在裁布台上写文字。

“改衣服么?”一声清甜的女声传入耳洞。

“改。但需看看衣服能不能改动。”我抬头看向了门口站着的顾客。

1、7米左右的身高,小圆脸,一头乌黑的短发,一套稍宽松浅黄色的套装,亭亭玉立微笑着等待我的回答。

她递给了手上提着的衣服,那是一套米黄色的套装,只因当年流行小脚裤,她那裤腿是喇叭裤,想改做一下。

由大改小容易。

那时改做一件这种情况的衣服,与做一件是相同的价格。谈好价格后,她瞄了一眼裁衣台上我写的文字,便出门骑上自行车走了。

“还挺耐看的。”我内心莫名“格嘣”跳了几下,第一次感觉女孩子离开后,还有那么一缕淡淡的馨香。

女孩有意,小伙多情。 后来交往的便多了。方知是邻村陈姓的姑娘。

有一天傍晚,琳正好在店里与我聊天,父亲来了裁缝铺,琳见了打个招呼离开了。稍后一起回家吃晚饭时,却是叫我从后山顶上的菜地走的,说是顺便摘些蔬菜回去。

站在熊河后山的丘阜之上,在夕阳的映衬下,白露河从西南向东北环绕飘漾而过,绚彩而多姿,烟树绯灿,群山披纱,炊烟袅袅,金霞漫天。

随着夕阳的没落,西面金泉山上的天空残留下一条飞机遗弃的虹,南偏西的土门关也沉寂了,正北的高山寨上还有残阳在扫掠山巅,白露河在黛青色的山峦中隐去,依稀辨识阴山关处飞来了一只雄鹰,在东南马岗山岭北的羊毛寨上回旋了两圈后,向熊河塆东面的崖岗俯冲直下……

这丘阜原是古代的烽火台旧址,如今约七百平方米的废墟上在农业学大寨时期已变成了菜地。儿时的记忆里,依稀留下在菜地中帮忙家里拾缀青砖瓦砾的影子。爷爷生前带我一起,在后山拾蘑菇时描述,不知什么朝代这里就建了这座烽火台。到晚清后就成了汉潢古道上的哨楼,楼高五丈余,雄峙于四面高山之中,巍巍壮观。 1938年9月11日,日本兵占据高山寨,迫击炮弹轰平了这座千余年夯土与砖石修筑的烽火哨楼。也轰毁了熊河塆豫楚风韵的徽派青砖黛瓦的楼台亭阁。

古时周幽王为了悦取褒姒妩媚一笑,烽燧台上戏诸侯。 这就是历史上宁为美人一丝笑,戏耍诸侯失江山的典故。而熊河的烽火台上,青爷一笑为红颜,命丧黄泉浑不知。

青爷天资聪慧,拜师学艺后,三步可登丈八城楼,掌劈五寸青石裂,在熊河也是一名响当当的武师。也是在这条古道上的最后一任挑夫头领。

故事还需从清初讲起,陈姓与熊姓两家从江西迁至湖北,又从湖北迁到现今的熊河与高山寨。而那时熊河属陈姓居住,而熊姓从周河熊湾分家迁至高山寨下栖居。陈姓先到,占椐了古道的交通便利位置。熊姓看中了陈姓的风水宝地,那时盛行赌博,便心生一计,联合毛铺的彭氏族人引诱陈姓赌博,而陈姓输掉了自己的居住地,从此熊姓与陈姓易地居住,到如今熊河后山东面依然埋葬着陈氏先祖的坟墓。

但陈氏依旧在熊河有产业,青爷的暴发户徒弟八爷看中了陈姓的铸铁产业,熊姓势大,便软硬兼实,又强行买下了陈姓产业。这样,陈姓与熊姓积怨日渐加深。

民国期间,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战争频发,各方政治势力互相角逐。位于大别山豫楚皖相交的熊河,南控荆楚,东瞻皖苏,北了中原,西掠江汉。今天驻进了楚系,明天改换皖系,后天难不免又来了北洋军伐,更是争权夺利,满目沧桑。然各方势力占据熊河,依旧生活如故。

青爷三十多岁时,尚未娶亲。管理着后山上的烽火台哨楼,为部队与村内的民众值岗放哨。烽火台三人一组换岗值班,内骋一名女性做饭、烧水 。

这名刘姓女子,生得眉清目秀,皮肤嫩白,身材窈窕,回颦一笑妩媚生,可媲美貂蝉之花容月貌。却嫁给了高山寨寨主陈老七的内值,这人生得尖嘴猴腮,骨瘦如柴,喜抽大烟。为了生活,刘氏托陈老七寻帮了这份闲适的工作。日常月久,刘氏对青爷便萌生了爱意。

刘氏二十八岁时,儿子已至十岁,上午在熊河学堂读书,下午放牧耕牛。因刘氏与青爷相好事情传至高山寨,其刘氏儿子又生得颇似青爷。陈老七叔值便心生恶念。

一日,因孩子放牧时贪玩,丢了牲畜,孩子吓得回了高山寨,陈老七叔值知晓原委后,将孩子暴打,因失手将孩子置死,便连夜偷偷将孩子尸体送于烽火台之侧。这便诉起了熊陈两族之间的诈尸案。

陈老七状告光山县衙,管理牲畜的熊氏管事行凶杀人,熊氏管事在传讯中述说惩戒了孩子后,其不知孩子去向。因事实俱在,判了管事死刑,立刻枪决。曾任武昌府的贡生熊古先也无力回天,以至族人后世积怨,爷爷参加红军因伤回家解放后被视为封建官僚之后的黑五类,也是由此起因。

孩子诈尸案之中,刘氏晓知原委,便不愿意再回高山寨,与青爷一起结为夫妻。而由此双方族人引起更多怨恨,便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熊陈两族世代不再相互开亲婚配。

在北伐战争前夕,因青爷反对时任光山县行政长官潘智武税赋过重,而得罪了前来收税的陈七爷,潘智武带领队伍于1927年春擒围了在烽火台熟睡的青爷。据乡邻们诉说,抓住青爷时,是由于其夜里睡觉时裸睡而没穿衣服,人冲进屋子时,青爷正站在哨楼的梁架上,双手中还握着乱枪飞射的数发子弹。第二天五花大绑将其推至熊河后河坪执行了枪决,当年据述说枪声响了五次,青爷怒目圆睁死后尸体不倒。从此刘氏从一而终,不再改嫁,终老于熊河。

时隔八十年,时光飞逝,往事如烟,熊陈两族山水相连,相敬如宾,随着新时代改革的脚步,早已在三十年前打破陈规陋习,情投意合者终成眷属……

站在烽火台的废墟之上,青山围绕,白云悠悠,思忆中为青爷唏嘘,回眸一笑为红颜!

“陈姓不但与熊姓不愿开亲,亦与刘姓决裂,同样也是不开亲。”但父亲对于我与琳的交往,还是有所顾虑的,“我回头帮忙打听一下。”

事情发展的还不是水到渠成,耿直的父亲做事有些急,得到的答复自然是遭到拒绝了。

已至深秋,风有点寒意,近十天琳没来陪我聊天了。

一天黄昏的下午,下着小雨,她打着伞,送来了为我棒织的毛衣,并告诉我她已订亲,是西面浒湾乡的,她父亲寻媒人说的。

由于雨越下越大,便留她去我家吃晚饭,并请了她熟识的工友(也是我的两个同村姐姐)。

那时农村全是土路,后来由雨转雪,她家又离我们村有五里之遥,便留宿了我家。

我的思想当时纯痴的如一张白纸,一个与我恋爱的女孩,留宿家里,我却不知去陪伴,反而离开去了裁缝铺,这种礼节的尊重,或许认为在她心中我不是很在乎她。

第二天清晨我刚打开裁缝铺的门,琳便站在门口了,撂下一句让我当时无法理解的话——

“明早我要去南方深圳务工。”扭头小跑着离开。

那一天,也是那个冬天最冷的一天吧,我呆痴地站在风中,看着她离去,竟不知说什么……

而上午,我追去了她们村我叫姑姑的家中,由于她不愿见我,姑姑去叫了两次都没来,吃午饭时由于心情不好,喝酒有些过量,琳的父亲过来查观情况时,见我酒后失态,更是失望至极。

第二天她真的去了深圳。

24

自古英雄谁不死,回眸一笑为红颜。而我,回眸一笑是离别。

那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随着务工潮去了南方。在企石镇呆了两年好不容易落脚稳定后,与师傅通了信,在国庆节放假时,按地址抽空去了深圳龙岗。

广东的公交系统1995年那时已完善,转了两次车便到了。在凤岗转车,去深圳市需办边防证,而去龙岗则不需要,但要过检查站,那时身份证作用不大,而厂证却是硬件的身份证明,旅游与访友是畅行无阻的。

经过两年的学习、工作,及环境与认知的改变,我的视野发生了量变。

师傅在一家小型私人服装厂上班,工资一月不足五百,而且每天加班至九点,煞是辛苦。

琳也在深圳务工,并且晚上九点下班来见了我。

她风姿依旧,莺声细语。

夜里感觉变黑了一点,可能打工生活凄苦,有些瘦了的原因。

大家吃完夜宵后,我与她便相约单独地去散步。

没有往常的欢笑,也没往常那么多的话语,分开两年,如过了若干年似的,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突然感觉很陌生。

“你家里的那门亲退了么”我首先开口问。

“没有。”

“哦。”我答应了一句,已经明白了答案。

“当年,我们仅喜欢而已?”我这样想着,“不然那边的关系怎么没断?”

“那以后咱们就做个朋友吧。”我伸出手想和她握手告别,“祝你幸福!”

她却没有与我握手,而是突然冒出了一句:“你特意赶过来,就是为这句告别的话么?”

她生气了,把脚一跺,往她上班的厂宿舍的方向走了。

女孩的心,秋天的云。我到现在还摸不透她当初是咋想的。我当时忽然感觉我与她特别不适合在一起——

我与琳当年,难道仅是喜欢而已吗?那些感情的承诺,变得是那么苍白。究其原因,当年的心界认知太过狭窄造成的。

但那次也是至今的永别,以后再也没有见面了。

回到企石后,我把装有、她那晚留宿在我家、保存着清理床上脱落的头发的信封,与她后来写给我分手的信,扔进了垃圾桶。

以后很多年,在梦里,在古道的石板路上,乔木林边,一个叫琳的女孩,一身黄色的套装,在深秋枫叶飘飘的季节,在夕阳西下之时,骑着自行车,回眸一笑,悄然而去……

都说年少轻狂,而感情上的轻狂,都是余生的痛。

25

那个年代,武力也是解决争端的最好方式。

与同村平安的争斗,是因砖厂务工引起的。他比我大三岁。与他同时拉坯车,我比他多拉一排坯板(20块砖坯)。与他土场供土,我车子土比他装得多,自然工资比他拿的也多。现在都回到村里,我开了间缝纫铺,经济比他活便。这些,或许遭到他内心的忌妒吧?

五大三粗的平安喜欢喝酒、打牌、吹牛侃大山,但遇上我,或许多瞅了几本书的原因,农村的一种说法叫 —— “满肚不荡半肚摇”。憨直的我总要给其怂回去。这样就惹得平安不怎么高兴了。他是父亲做小工的跟班,碍于父亲,他又不敢出手“修理”我。

冬日雪后,农村可是个清闲的时间,那一天中午在堂哥家我们一起吃过午饭,众人在前院晒太阳,堂哥支起桌子,拿出扑克“炸金花”。我没打牌的爱好,在一旁看他们争的热闹,没及时回缝纫铺。

想不到平安与二堂哥,为了发牌下底争得特起劲,互不相让,接着动手摔起胶来。

本来是娱乐,金额又小,每人一角人民币的底钱,少了一个底钱。平安说二堂哥没放钱,二堂哥说平安没放钱。众人劝不住,都不愿趟二人的浑水事。

我在一边看着平安没下底钱,或许他喝点酒迷糊了。便从中间一手托了平安,反手把二哥抱回了椅子。

“你二人都下了底,少了一一个我帮你们下,你们别搞生份了。”我下了钱。

“要你管什么屁事,”平安扔了我下的底钱。

我看着他那凶巴巴、红红的眼睛,便借口缝纫铺有事离开了。

可能我托平安的手有点重。看我个头不高,身板小而瘦估计能揍赢我,喝酒又壮了胆气,骂驾咧咧地一路跟着骂好久,我并不搭理他,后来众乡邻看不过去,把他给推回去了。

等到晚上吃过饭,我与父母正在家看电视,平安气势汹汹地闯入我家,骂我拉偏架故意对他下手。

都闹到家了,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与人骑”!

“有什么事对我说。”父亲拉着他的手还对他说好话,“牛牛还没成家不懂事。”

而平安则不知好歹,还用脚往我身上踹。

“太不像话了,都打到家了。”母亲生气地嚷起来。

我年少轻狂,便用了在安阳学的太极推手的暗力,一招“揽雀尾”顺势而上,左手掌轻轻一推,三分力道印上了平安的前腰肚脐,意外便发生了。

平安被推出我的大门丈余,整个人退摔至院中,后脑壳碰在院中土层夹着的碎瓦片上,不省人事。

闻讯赶来平安的妻子扶起他,看满头是血,大哭起来——

“死人了呀,打死人了……”院子被搅得乱成一锅粥。

我赶忙跑着去找村子里挨着几家的村支部书记去我家维护现场,又飞快地去寻村医。

等我寻来村医时,平安已醒了过来,我沉重的心才放了下来。平安的哥曾经是村部民兵营长,怒气冲冲地甩了我两个耳光后被众人托住。当时看到平安伤得挺重,理解他的心情,强压住了怒火,如果再出手,我肯定会再不妨教训他一下。

村医在我家的门口打着手电简单处理了一下,便叫人用椅子,把平安抬去了村卫生所,后来听说缝了七针。

医药费前后花了近三百元,总算平息了事态。平安后来虽常见面,再也与他没了交际。或许他一生都在反思这件事与记恨着我吧?

从这若年以后,也有少数人挑衅,但再也不敢与我动手了,只是使一些小人技俩罢了。

武力,有时更强有力地震慑他人惹事生非!

“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诗虽好,而酒后失态,酒后亦误事。更何况时至今日,酒后亦不能驾车。喝酒在我心中,过早地烙下了“酒是穿肠毒药”的警句,再也没有那飘逸豪情中“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念头了。以后的日子,再也不会轻易与人端杯喝酒。

如果没有经济能力,生活同样是让人受窝囊气。

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只是,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晚了点,后来却一直没能乘上时代致富的末班车。

26

只见村前河岸上,乔林枫叶雨纷纷, 一醉一茫然……

琳走之后,我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父亲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私下又请了两位年长有威望的手艺人,去说合与琳订亲,都遭到了其家庭的婉言拒绝。

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冬月,村里来了征兵的任务,那时农村兵复员无工作,当兵工资又少。而我却认为——

保家卫国,服兵役义不容辞!

再说也是人生历练的机会。

小二辍学也常来玩,我便把消息说与他,并且说部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也可以增添视野。

我便与他去报了名,那时体检在县民兵训练基地(现在的职业高中),镇上统一调大巴车送过去的。

到了晚上六点才去了县里,安排吃完饭后,又送到宿舍休息,那时条件差,各乡镇挤在一个空旷的楼层里,里面按顺序放满了单人上下床。

由于时间早,不到九点,体检的年青人有的侃大山,有的打扑克,那时看书的人却少,但“炸金花”却很流行,而且全县是不是一致的,都玩这种游戏,两角钱的底钱。小二围着一帮人后面看。

我看了好久书,仍见小二观战,我知道他喜欢玩却没钱。便起身叫他。

“弟,咋不玩?”

“没钱哥。”见我叫他,便回过身走过来。

我掏了五元钱出来递与他。

“输了就别玩了,去过过瘾。”

“肯定赢!咱俩买水喝。”小二高兴地拿着钱去玩了。

有时这么想,当年是不是我惯坏了他,且一直有着爱打牌的习惯。但反过来想,只要开心就好,人的本性如此,即使我不给他钱玩,以后自己挣到钱了同样玩。这种习惯是由自己约束的,环境造就人生,也许是他辍学后无所事事形成的。

生活,只要高兴、快乐就好!

一直玩到十一点,工作人员把灯熄了,他果然没输,赢了且翻倍。

我们村同行共三个人。第二天上午体检开始,第一轮同行的小波因皮肤有炎症淘汰了。我因身高差一些也被秒刷。只有小二顺利过关。

当天被送回到村时,已是晚上八点半了,我与小二在路口下车后,领着他直奔福爷的饭馆,叫了一份萝卜炖排骨。那时平常很少能吃上的。

小二问:“谁给钱?吃不起呀。”

“村委会。如果他们不出钱,我掏。”我清楚村里有招待费,所以回答的很硬气。

那一餐,小二吃得很香、很饱。他消瘦的小脸红扑扑的出着汗……

贫农且无政治污点的小二政审轻松过关。

春节前送他当兵走的那天,村委会的民兵营长问我。

“福爷的饭馆那餐是你的主意吧?好家伙,吃了我一百多,不简单呀!”

何止不简单!农村匠人的工钱每日才刚涨到十块钱。

当时知道小二体检合格,当兵肯定能走,那餐我叫了双份,多余的一份让小二带回家,留着第二天吃呢。并且还拿了福爷仅剩的半条彩蝶牌过滤嘴香烟,留着他招待客。

不吃白不吃!

那是我第一次吃饭让村里签单,而且是至今仅有的一次!

那一年,小二刚刚十五岁。

27

那些岁月,致富的门道千千万,而在村里,也遇上了机会。

新沙公路的翻修,承包山林,下海经商等脱贫了第一批人。

身体需营养,发财靠胆量。 二姐那一年,卖茶叶又赚了两万多元。写信与邮钱回来时父亲很开心,每日笑咪咪的。

新沙公路基建,分发各镇由义务工完成。而熊河段的由浒湾乡承建,而熊河村的义务工任务,分到了八里畈乡长河村处。父亲是生产队长,我也被安排去干了好几天。

由于浒湾乡距熊河村20多公里,村民来回不方便,剩余工程承包了我们村的彬哥、黑哥、靓哥、怀哥。

三人赚到了好几万元,每人并新买了摩托车,颜值倍涨,很是风光,让村人极其羡慕。

叶集的木材市场,有商贩过来收购树木。那三年,我们附近山上的成材树木砍伐近无。所有乡亲又是用木柴起火做饭。一到秋天,除了茶仔园、松林与各村庄的风水树,砍得光秃秃一片。

装修组合板的兴起,松树也难逃厄运。彬哥、黑哥、靓哥又开始承买承卖松树。

但那年上级的林业政策突然收紧,有一日三人突然被检查传讯。

由于是承买承卖,三人的非法收入全部没收并罚了款,而修路所赚的钱尽皆赔光。而彬哥,因翻新房屋花了积蓄,无力交罚款,还被拘禁了两年。

虽说那个年代致富靠胆量,但也是建立在守法的基础上,有时擦边球可以玩,但必须有实力才行。

而父亲,却把二姐那些年赚的钱、在家做生意倒腾没了。

命由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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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二姐从天津归家,除了日常礼物,还给我买回了一件皮衣,花了三百元人民币,在农村算是天价了。

师傅帮二姐介绍了一位李姓的男朋友,是位复员军人,父母早逝,更是师傅的外甥。见面那天是在镇上,二姐带上我一块去的。当时相谈甚欢,二姐很高兴,便约了他(李哥)去了我家。

春节李哥在我家度过的。与他的交谈中,方知南方改革开放以后,比电视里报道的还玄乎,经济发展让人叹为惊天、一日千里,只要有能力,挣钱比内地容易。

我便萌生了去南方的念头,私下留了李哥的地址。 春节前我退了潘医生的房子,把服装加工的所用设备,搬回了自己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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