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不轻弹(四)17(2 / 2)

89

望着荒废的旧时村部与旧时村小,在近半个世纪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村西头荒废的老房子,仍静静地躺卧在古老的村庄角落。

在这里,曾安抚了生活,见证了时代发展史。在曾经充满荒凉的记忆年代,也只是仰天长歔……

村西头舍地坟向西,曾有唐时所建谷丰祠,在文革中被毁,参杂着挖掘的墓砖,盖起了村西一排青砖黛瓦的大队部。

文革时太爷因坐镇了一年的武昌府,让参过红军的爷爷背负了封建地主阶级的大高帽。儿时仍记得红卫兵推着爷爷游村示众,在村西的大队部挨批斗,弄得全家人一脸愁云。一九七九年被平反,一九八三年还领到了参红军补贴的工资。随着爷爷身份的转变,着实让父亲高兴了一回,在为爷爷领到工资的那天晚上,父亲在家自斟自饮兴奋的喝醉了酒。

大队部靠东还有一片水田,依稀记得生产队长用抽水机把河水抽上来,然后用人力水车把水又抽上大队部后小山腰上,然后又用一部抽水机把水抽过村庄后山岭,灌溉后冲的那畈水田,生产队三十多个劳力轮番上阵,大队干部亲自指导,还来了乡干部,场面很是壮观。而晚上,把生产队的劳力组织起来,打着火把,彻夜不眠地挖山,修成一道道梯田。现如今的大部分山上,还依稀留下那时采挖的痕迹。那时叫“翻山取水,翻寨为地“的形式教育。把”农业学大寨”发挥的淋淋尽致。其实在山那边有个水塘,把水放了也能灌田,现在想想那些年,大集体时代生产队里乡亲们有些“工程”干得叫啥事?

后来听爷爷讲,为了搞大办钢铁,生产队炼不出铁来,除了农具,把家里所有铁器都搜去上交,连做饭的铁锅都交出去,砸碎了炼铁上交任务。

那时大队部还有一部东方红牌拖拉机,到责任田分到户后,那台拖拉机就被闲置在哪里停放着。

到了一九八一年,大队部改组村委会,又在宽阔的大院四周盖了东南西三排红砖瓦房,围成了一个四合大院。

一九八二年秋,高山村的初级中学搬迁至本村庄,原先靠村东面河边的村小变成了初中,因教室不够用,村庄西村委会大院东面的新房子,便腾挪成了小学一年级与二年级的教室。

我那年读二年级便在村庄西头读书,课外休息同学们免不了去攀爬村部的拖拉机,有位同学不小心跌下来摔破了头,第二天那台老旧的拖拉机当作废品被人拖走了。

那时学校门口偶尔来了提竹筐卖瓜子的老奶奶。但在那个年代,买瓜子的也只能是村干部与老师了,而我们学生哪里有零花钱买瓜子呢?也只是路过时瞟几眼罢了。

但是校门口每天午后,在阳台上有一份借阅连环画的小摊,摆书的人是我叔公,所以吃午饭后去学校,我都能看一些连环画小说,也让同学们羡慕不已。下午放学后,叔公的书摊摆在合作社的阳台,有时我放学后没有什么事的情况下也赶去哪儿观看。那也是我儿时最热衷的课外“图书馆”吧。叔公是参加淮海战役的解放军战士,虽早已辞世,但我常去新华书店或图书馆,有时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叔公那苍老而又弱不禁风的身影。

农村那时侯武打电影很流行,有时村西头旧村部的大院便有人租来放电影。到了晚上,附近村庄的人都赶了过来,旧村部与小学校的大院很是热闹。我们小孩子不用买票。放学后有时不吃饭,就扛着长板木櫈占位置,等着家人的到来。天刚黑,姐姐带来了包着咸菜的米饭团,那时吃得有滋有味、甜甜蜜蜜的,那米饭团吃得可真香呵!

一九八五年,因河对岸敬老院搬迁走了,村里办的地毯厂因销路受阻倒闭了,村委会搬了过去。这样,村西头的房子就变成了村小学。

一九八五年,由于父亲后来当选了生产队长,几个生产队的劳动力日夜奋战,以发放完成村部义务工票的形式,开出了一块操场,供孩子们课间活动或做课间体操,说是操场,也只有蓝球场那么大。后来村小迁至现在的新址,村西的小学被租去做了加工白色荧火石的工厂。

因工厂在村子西头,噪音对住户有一定影响,对环境保护也有一定影响,五年前被勒令停产。而村小也因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就荒废在村子西头。

这两年县里在红城旅游的带动下,在美丽乡村的建设中,对古村落的资源开发利用逐步加强,村庄里修好了基础设施,美化了环境,保护了古代建筑,为整合旅游铺平道路。

而原村西头荒废的小学,村委会已租用给个人。面对着集体土地的逐渐流失,在对集体土地逐渐转变成个人财产的演变,在现实农村中屡见不鲜,但村民的利益却无从谈起,这种现实的土地纠纷,随着农村土地经济价值逐渐地被升值利用,成形的纠纷所带来的矛盾,也正在社会中滋生酝酿……

到了现在,旧村小已经全部拆除,只剩一块荒废的场地,村里准备建旅游接待点,虽说大搞乡村振兴,但目前疫情之后带来经济不景气,地方财政亏空负债,资金到位不及时,就停放搁置了。

?90

? 再回头看一眼,村西头的那片莱园又荒废了,已经是春意盎然的小树林,旁边一丛丛山竹迎风飘荡,还保留着一丝往日竹园的影子。

小时候,爱玩水枪,是父亲给我做的,取一竹节处锯掉,形成一只能装水的竹筒,然后在竹节交界的节壁内钻一细小的洞,另一边用筷子缠上废棉布,把竹筒口填得密实,形成简单的活塞。用手一推一拉筷子,便可喷水、吸水,节壁的小孔钻得越小,水就会越喷洒得越远。走在五彩斑斓凸凹不平的石板路上,不小心却摔了一跤,同时也摔破了心爱的水枪。

那一年有四五岁吧,竟然悄悄拿起了家里的镰刀,跑到村西口后山的竹园,砍断了一棵竹子,还没将竹子斩出一截,就被看竹园的叔叔给抓住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啦。叔叔把镰刀给挟下,当场甩了两耳光,并拧着我的耳朵拖着我,另一只手还拖着被我砍断的竹子去队长家邀功。

那时是集体时代。\"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怎么能搞小自由呢?这孩子是父母叫来搞破坏的?这家庭的人怎么这目无管束呢?”队长吼着,\"马上放工了开批判会,毛主席语录是怎么学习的,叫这家封建地主分子好好学习,好好背背这毛主席语录!”

闻讯赶来的母亲,看着被拧红的耳朵,把我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我。问明我是为了摔破了水枪,而想再做一个时,便哭闹了起来。

\" 他还是个孩子,知道个啥呢?连个孩子也不放过,看都打成啥样了?”

母亲在队长集体办公的公家屋子里叮咛我,下回千万不能再砍竹子了,没有下次了。在小队会计的调解下,帮助写下保证书,叫母亲按了手印,扣除父母三天工分,并且扣发三天家庭口粮才领走了我。

那时哥姐姊妹五个,我最小,父母也最疼我,又多病。家里又是缺粮户,因太爷曾任职武昌府,属封建地主分子,成份又不好,家里经常挨饿。

父亲放工回来的时侯,己然是正午了。由于家里揭不开锅,我在河边上的草坪上,寻了两颗酸地母的草类植物吃,肚子还是咕咕叫,面对着父亲回来,我亲昵地拉着父亲的手。

\"爸,我好饿呢!”

父亲蹲下来,面对面瞅了我两眼,缓缓转身背起了我。

\"小孩谁要?卖孩子啰?”

……

父亲从差不多一里地长的村子上塆喊叫到下塆,然后背着我去了十里地开外的乡政府。

在接待室里,乡干事是一个精疲的老者,端来了米饭,还有肥肉。我同父亲吃得瞒香,那是我儿时记忆里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回来的路上,遇上邻村高山塆的东方红拖拉机、在乡政府办事,便顺道带回了我和父亲。

那是我第一次去乡里,第一次坐车,第一次出的最远的门。回来后,村里的人笑着问我们。

\"没卖掉孩子又回来了哈!”

父亲回来后,拿出乡干事专批的一百五十斤大米的专项补贴照顾,下午从集体仓库里一担担回了粮。晚上母亲煮上了香喷喷的米饭,家里的人又跟着吃了一顿饱饭。

村西口的竹园儿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进去过了,只是偶尔从那路过,也是望而生畏,心里便想起了看守竹园的叔叔。小伙伴们玩耍时,只要钻进竹园,我就望而止步。

有一次塆里有个叫小黑子的伙伴钻进去玩耍,被本地的偷狗子蛇(蝮蛇的一种)咬了,幸亏他父亲是村医,发现得早才幸免一死。而父母叮咛我时,我小时就倔强的性格只说了一句——\"我死了,也不会进那片竹林的!”

我八岁那年,田地承包到户,我也上了一年级,在学校旁村南头也有片竹林,同学们邀我,也是不进里面去玩耍的。只是偶尔看着,摇曵在风中的竹浪,听那低沉的啸鸣声。

村西头靠后山那片竹园,在我十岁时就乱砍乱伐而落败了,后两年乡亲们逐渐开垦成了菜地。

回家时便经过那片菜地,也就不由忆起这里曾是一片竹园,还有那历历在目的往事。

偶尔驻足在那片莱地,那段酸楚的回忆也飘荡在心头。护竹林的叔叔多年前已向我解释,那时也是迫于无奈,是队长发现叫他去的,不然要扣他工分。我笑着原谅他说,是那个时代的无奈。

又过了几年,护林的叔叔与小队的老队长也相继辞别了人世。

村南头河边的竹园依在,而且护理得特别好,护理竹园的乡亲并送给了我新鲜的竹筝,这也是我自从东莞务工后第一次吃村里竹园的竹笋。才发觉也是美味中的佳品,清香透着一份甘甜,又含有那么一丝苦涩……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