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 / 2)
瓜尔佳氏苦笑,“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她示意宫女扶她靠在引枕上,对弘晳道:“不是额娘苛责于你,只是咱们如今不能再让人抓住任何把柄,你阿玛得了疯病,皇上不会跟他计较,但咸安宫其他人没有这样的‘保命符’。”
弘晳从瓜尔佳氏屋中出来,在台阶下呆呆的站了片刻。
嫡额娘告诉他,以后要慎之又慎,无论是当今还是日后的皇帝,想要找二阿哥一党的麻烦,定会拿他开刀。只有他谨守本分,不给旁人留下任何把柄,才能保住阿玛和兄弟姐妹们。
弘晳从小在皇玛法和阿玛的宠爱中长大,尤其皇玛法,对他的欣赏是满朝皆知的。还有人说,皇玛法之所以复立太子,是因为他这个“好圣孙”。
哪怕如今被圈禁在咸安宫,弘晳也没怀疑过皇玛法对自己的喜爱。直到嫡额娘把话挑明,告诉他他曾经的荣宠一大半是因阿玛乃大清未来的皇帝,他也可能是大清未来的皇帝。而今时不同往日,只靠皇上对阿玛的喜爱和怜惜,是护不住他们这一大家子人的。
“阿哥爷,内务府送了一碟荔枝,您看怎么分?”
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弘晳的思路,他愣了下,“今年也有荔枝?”
“是啊,十几颗呢。”
新鲜荔枝难得,送进京城的荔枝大多是用盐腌的,其实味道并不算好,但因为稀罕,大家还是以德荔枝为荣。
弘晳眼中重新亮起光芒,嫡额娘说的不对,皇玛法对阿玛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对他这个皇孙也尤为看中,哪怕阿玛犯了那么多错,他们咸安宫都少不了荔枝。大阿哥府肯定没有这样的待遇。
“分一半给阿玛,两颗给额娘,剩下的兄弟们一人一颗吧。”弘晳道:“若还有剩的,给六妹妹送一颗。”
小太监去分荔枝,弘晳亲自把荔枝给胤礽送去。
胤礽在窗下呆坐着,见弘晳过来,面上没什么反应,直到弘晳说康熙让内务府送了荔枝来,他才抬起眼皮。“汗阿玛送的?”
弘晳笑道:“是啊,皇玛法知道阿玛喜欢荔枝,特地让人送来的。”
胤礽闻言,立刻伸手去抓盘子里的荔枝,三两口就把荔枝全部塞进嘴里。
“阿玛,您慢点吃。”弘晳忙道。
胤礽艰难地把荔枝全部咽下去,齁得半晌没说出话,喝了口弘晳递过来的水,才说道:“汗阿玛最疼孤……”
话音未落,旁边的小太监就提醒道。
您现在已经是二阿哥了,不是东宫,不能自称“孤”。
胤礽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没再吭声,只是眉飞色舞地跟弘晳说起每年夏天送进京城来的这些荔枝。
弘晳也被勾起回忆,说起小时候在清溪书屋,跟皇玛法一起尝新鲜荔枝的事。“我当时还说想在经常种荔枝,皇玛法却说早在汉武帝时期,就尝试过在北方种荔枝,没能种活,否则也没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次日,胤礽父子的对话就一字不落地被记录下来送到了畅春园。
康熙看过后,心情有些复杂。
弘晳那孩子是很讨人喜欢,像极了小时候的胤礽。可现在想来,这并不是什么优点。
康熙又问起二福晋的身体,来送信的人道:“二福晋已卧床多日,不思饮食。”
康熙颔首,让他退下后又叫来负责给二福晋诊脉的太医,详细询问二福晋的病情,并商议出新的治疗方案。
那人刚走,云安就跑来玩了。
康熙问她,“朕让人送去镜峰的荔枝你吃了吗?”
云安摇头,“安安不喜欢荔枝,荔枝不好吃。”作为吃过新鲜荔枝的小孩,她着实嫌弃腌制过后的荔枝。
康熙:“……”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不喜欢荔枝的,或许也有不喜欢的,但因为是他赏赐,不喜欢也要说喜欢。
他捏捏小孙女肉乎乎的脸,“你知道这荔枝运到京城来多难吗?”
云安摇头,康熙就拿出舆图,给她指广东的位置。
云安皱起小眉头:“那安安以后更不喜欢吃荔枝了。”
康熙笑问:“为何?”
“太麻烦了。”云安道:“还不如吃那些多多的吃不完的东西。”
“比如玉米?”
云安点着小脑袋,“还有桃子、西瓜、葡萄……”这么多新鲜水果可以吃,干嘛非馋荔枝。
康熙笑起来,拿桃子给她吃。
咸安宫,康熙派来的太医给二福晋诊过脉,退到外面开方子。
弘晳和太医说完二福晋的病,又小声问他,“皇玛法近日身体如何?”
太医迟疑一瞬,恭敬道:“回阿哥爷,皇上在热河时偶有头晕之症,回京后略有好转。”
“那就好。”弘晳道:“皇玛法从前长期伏案批阅奏折,肩膀疼痛,现在好些了吗?”
“云安小格格时常提醒皇上不可长期伏案,如今皇上伏案两刻钟,就起来走动走动,没再犯过肩膀疼的毛病。”太医道。
“云安?”弘晳皱眉,没听说宫里有小格格出生啊!
“云安小格格是雍亲王的女儿,颇得太后和皇上喜爱,如今养在太后身边。皇上还允许她常去清溪书屋玩耍。”太医道。
“这小格格也太没规矩了些,皇玛法让她去,她就真去。”弘晳道,连他都不敢没事去打扰皇玛法。
太医道:“皇上说小格格年纪小,不必拘着她,就让她在园子里随便跑着玩儿,有人跟着就行。”
弘晳:“……”
太医见弘晳阿哥面色铁青,赶紧溜,皇上让他说的他都说了,已经完成任务,至于弘晳阿哥是何反应,就不用他管了。
太医走后,弘晳问身边人,“你们可知四伯家你小格格有何过人之处?”
周围人都没见过云安,全都摇头。只有一人道:“奴才只听说云安小格格去年便在园子住了,还有雍王府的四阿哥,也被接进宫教养。”
弘晳;“……”
弘晳一口气堵在胸口,如果说皇玛法喜欢的是他见过的那些堂弟堂妹,他还有个嫉恨的对象。但四叔家的这俩孩子,他听都没听说过。
他在皇玛法心里的位置竟已经被这俩小屁孩取代了吗?
待下午去探望二福晋时,弘晳忍不住将此事和她说了。
二福晋蹙眉,“你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
“是给额娘诊脉的吴太医和儿子说的。”弘晳道:“儿子本来只是想关心下皇玛法的身体,谁料……谁料……”他不愿相信皇玛法会偏爱其他叔叔家的孩子。
二福晋默然片刻,在心里叹了口气,弘晳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
皇上防着咸安宫和外界传消息,更不希望咸安宫知道外面的消息,往常太医过来都是诊过脉就走,这回却说了这么多,弘晳竟未觉得奇怪,而是就这么被几句话影响了心绪。
谁希望咸安宫知道这些?或者说谁有这个本事可以指使太医?答案呼之欲出,但二福晋却未和弘晳挑明,反而道:“我那日就和你说了,皇上的孙辈很多,肯定不乏讨人喜欢的。”
弘晳想说,可他阿玛是嫡子。他和其他的孙辈不一样。
但想到阿玛,他终究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雍亲王的两个孩子只是你知道的,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包括下一任太子的儿女。”二福晋道。
“嫡额娘,您别说了。”弘晳下意识道,说完又觉自己失礼,补了一句,“儿子明白了。”
他早就不是凭借皇玛法喜爱就能肆意妄为的嫡长孙了。他和那些弘字辈的堂弟们没区别,甚至因为阿玛的缘故,他没有自由、没有前途,他还不如那些堂弟们。
“弘晳啊,未来的路没有那么好走,也没有那么难走,只要你谨言慎行,认清自己的位置,就能保全家平安。”二福晋道。
“儿子明白了。”弘晳声音有些哽咽,仿佛这一刻才从迷梦中醒来,“儿子会谨言慎行的。”
二福晋温柔地笑了笑,“额娘就知道你一定能想明白的,家里弟妹还需你多照应,还有你阿玛,你多劝着他些,让他不要经常想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