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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灯笼,好想要啊!
至于跟丢了的那两个人……
既然跟与不跟都不会改变任何事情,那还是让人家小情侣自己玩吧!
“我也要,我也要!”
鹿临溪嚷嚷着把谢无舟一路拽了过去,挑了一个浅紫色的扇形灯笼,说什么都要他猜来送她。
奈何这孔雀算计人是一套套的,猜灯谜的本事却是半点没有。
最后好说歹说,终于是坏了人家题主的规矩,让他用“钞能力”把这灯笼给她要了过来。
她在灯笼里点上了烛火,开心地走在了前头。
浮云等在远处,隔着拥挤的人群对她连连招手,她快步跑上前去,刚停下脚步,便听浮云在她耳边喊了一声:“我听人说!那边有表演!”
“演什么的!”
“不知道,去看看吗?!”
鹿临溪点了点头,当即被浮云牵起,顺着人群去到了一处演出的高台。
高台之上,有人喷着火,有人耍着剑,有人把两头带火的棍子舞得四周叫好连连。
火光熄灭的那一刻,远方城楼放起了烟花。
鹿临溪下意识抓住了谢无舟的衣袖,激动地指了指天边绽开的烟火。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电视以外的地方看过烟花了,这些小时候每年都能看见的东西,忘了从哪一年开始就禁止在城里燃放了。
谢无舟:“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灵光亮。”
鹿临溪:“你懂什么,这叫氛围!”
扫兴,真是太扫兴了!
她真的很难和一只不解风情的孔雀解释氛围感这种事。
这家伙一向如此!
让他对天发誓,他说天听不到。
带他看烟花吧,他说没有灵光亮。
想来要是拉他一起放灯许愿,他也会来上一句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告诉他。
罢了罢了,直男是这样的,她还是和浮云玩吧。
鹿临溪这般想着,想要回头找浮云说点什么,却见浮云垫着脚尖,在沈遗墨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而后满脸笑意地拉着沈遗墨一路挤出人群,往别的地方跑了。
……嗯。
还是让人家小情侣自己玩吧,她就不当电灯泡了。
孔雀虽不解风情,但考虑到确实是只貌美的孔雀,哪怕不解风情也是可以原谅一下的。
既然只在嘴上扫兴,脸上并没有半点不耐,那就当他在嘴硬好了!
鹿临溪这般想着,轻轻拽了拽谢无舟的衣袖,在他的注视下笑着说了一句:“走啦,带我找个视野好一点的地方!”
看烟花也好,看月亮也罢,这里都太闹太挤了。
挤就算了,还老有人往这边看,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只是人群中也不好使用法术隐形,她牵着谢无舟一路挤出围着高台的人群,东张西望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无人小巷钻了进去。
隐匿身形后,谢无舟带她去到了苍都最高的那座楼阁。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谢无舟早有预料,他们先前跟丢的二人,此刻也在这高楼顶端。
他们并肩坐在此处,望着不远处天边燃起的烟火。
楼顶风很大,景明秋却不知何时脱下了云水纱。
她很久没有这样吹过风了,从前稍微吹吹风都会咳个不停的她,直到今夜才知,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是怎样一种感觉。
无论是热闹的灯会,楼顶的夜风,还是天边的烟火与星月,对她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礼物。
她不知易江倾做了什么,但她确实短暂“健康”了那么一会儿。
只是她还是虚弱的,就算玩得很开心,就算真的很舍不得,她也还是开始犯困了。
她轻靠在易江倾的肩上,很小声地告诉他,自己好像有些困了。
易江倾问她现在想不想回家,她只摇了摇头,说晚一点。
她想,她就在这里睡一会儿吧,靠在他的身上,稍微睡一会儿,醒了还可以再看一眼外头的月亮,再看一眼这灯火如昼的苍都。
毕竟这里的视野真好,多么高的地方啊,这次要是早早离开了,往后大概没有机会再上来看看了。
景明秋如此想着,轻轻趴在了易江倾的腿上,不自觉瑟缩着身子,缓缓闭上了愈发沉重的双眼。
睡着之前,她轻声说了一句:“如果我睡得比较久,就别等我醒来了,你直接把我送回家就好,要是他们发现我不在了,会很担心的……”
“嗯。”易江倾应着,顺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
他将云水纱披在了她的身上,为她挡住了此夜的凉风。
她下意识轻轻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微微皱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安心睡吧。”易江倾轻声说着。
其实他知道,她不会醒来了。
但是这样的离别,他也确实见过太多次了,曾经深入骨血的哀痛,如今已成刻在心底的习惯。
天边的烟花渐渐消散,月光凉凉地洒落在这灯火通明的人间。
景明秋睡着了,呼吸越来越缓,胸口渐渐没了起伏。
易江倾最后一次为她修补了魂魄。
今夜过后,再见将是来生。
“你又要不认识我了。”他轻抚过景明秋冰凉的脸颊,最后的呢喃,好似一声轻叹。
他一个人望着这座热闹的都城看了许久,最后万般不舍地将怀中之人轻轻抱起,悄无声息地将她送回了相府。
鹿临溪本来只想找个高处看看风景,却还是忍不住又一次跟在了二人身后。
相府也过着中秋,只是比起外头安静许多。
桌上的月饼是刚烘烤好的,此刻还冒着些许热气,边上摆放着一碗清粥,里面加了一点点平日里不会有的果脯碎。
景明秋能吃的东西很少,可近日难得好转,又是中秋佳节,稍微尝一点,解解馋,应是没事的吧?
夫人于心间想着,不由得切下小小一块月饼,端起面前粥碗,起身笑着说了一句:“我给明秋把粥送去。”
鹿临溪下意识想要拦阻,却最终只是微微垂下眼睫,望着那个身影发出了一声轻叹。
那位母亲到底是看见了自己沉沉睡去的女儿。
她睡得太沉了,沉得再没有一丝呼吸。
她好像知道自己今晚会离开一样,特意在走前打扮了一番,并不像平日那般面无血色。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位母亲有些想不明白,她握着女儿的手问了好久。
分明前些日子宫里的御医还说她的身子在慢慢好转,分明白日里她还在乖乖地喝药喝粥,脸上满是笑意,没有一丝往日的哀愁。
或许在那位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女儿到死都没有来得及吃到一点甜头,短短一生都与闻着就很苦的汤药作伴了。
其实她走得很开心,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她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行走在无比热闹的灯会里,吃了从前没有吃过的东西,看了从前没有看过的世界。
如果有遗憾,或许是她注定没有办法让家人看见自己那么健康,那么开心的模样吧。
她的家人要真看见了,此时此刻见她如今安静地长眠于世,一定会觉得有什么鬼邪害了她的性命。
还好,她自幼没怎么出过家门,就算走在人山人海的街市上,也不会有人认出这位相府千金。
她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走。
在这旁人见了都觉寂静的一生里,她曾与一人偷偷看过此生最美的星月与烟火。
那个中秋夜,整个相府沉浸于哀痛之中。
易江倾离开了这里,追随着那前去轮回的残破魂灵,去了很远很远的地界。
而在景明秋走后的第二天,她的家人为她换上了入棺的寿衣,相府内外也都挂上了丧幡。
七日之后,送葬的队伍行至城外,一段故事似是在此终了。
只是没过几日,易江倾便又回来看了一眼。
他在相府中悄悄留下了一件辟邪的法宝,又于夜间为那冰冷的坟头送上了一枝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