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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十分自然地在这里住下了,仿佛与住客栈没有任何区别。

鹿临溪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心态。

当年之事,他分明是最大的受害者,可哪怕过往真相已然揭开,整个天界仍旧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如今不止是外头那些结界防着他,就连紫冥殿的仙侍都将他视作洪水猛兽,见到他时半点藏不住眼底的畏惧。

可他就跟看不见似的,该怎样便怎样,悠然得好似还在人间。

这要是换做她,只怕是早就焦虑死了。

沈遗墨在返回天界的路上,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说明了一下,唯独隐瞒了鹿临溪的真实身份。

如今在天界众神眼里,云杪仙子为除天魔牺牲了自己,不愧为古神瑶华之女。

小说里那个众叛亲离、人人唾弃,修为尽毁、五感尽失,活得生不如死的恶毒女配,在这一刻从只知情爱的骄纵仙子,成为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古神后裔。

如果那本小说里的故事,真会因为这样的变化发生改变,也不知读者眼中的云杪是否已经成为一个足够讨喜的角色,又有多少人会因为她的离去感到意难平呢?

不管怎样,她这一次是真的做回自己了。

在被众多仙神盯着来到天界的路上,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身份来历,全都只当她是魔尊身旁的贴身丫鬟。

鹿临溪倒也无所谓旁人怎么看啦,反正她如今已经无法隐匿灵息,自身修为不高,容貌也算不上出挑,还是一个无名之辈,被当成丫鬟倒是十分正常。

她比较在意的,大概还是此刻她与谢无舟被软禁在此,完全无法得知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遗墨在安排好她与谢无舟的住所之后,便与浮云一同离开了紫冥殿。

现如今他身上的麻烦可不少。

先是违反天规私下凡间,再是将那古卷记载之事彻底公开,甚至与天道预言中注定灭世之人一同释放了天魔残魂,上头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流氓天帝。

那家伙为了自己的颜面,肯定会向沈遗墨狠狠施压的。

只是不管再怎么施压,如今消灭天魔才是最首要的问题,天界必然不能在此刻失去沈遗墨的力量,哪怕他犯了再大的错,也是暂时不会受刑的。

此刻天界肯定乱成了一锅粥。

她是真的喜闻乐见,可惜就是没法偷溜出去看上几眼。

这种时候,她忽然开始怀念那一副走哪儿都不会被察觉的身子了。

不过有些事她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

天界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说到底不是她这个外人能管的。

当她在偏殿之中十分焦虑地转了好多圈后,终于慢慢想明白了这件事,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盯着正在运灵疗伤的谢无舟看了好一会儿。

谢无舟在这样的注视下缓缓睁开双眼,收起灵力向她回望过来。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也没怎么。”鹿临溪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我就是不太安心,所以看看你。”

“那你现在安心了?”谢无舟笑着反问。

“没有。”鹿临溪叹了一声,眼底担忧不减分毫,“你说,你上次把天帝揍成那样,他会不会怀恨在心?”

“也许会吧。”

“我真的很担心啊,浮云说话不管用的,沈遗墨怎么看都不像是那老家伙的对手。”鹿临溪咬了咬牙,皱眉问道,“他要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那老混球,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他态度不挺坚决的?”谢无舟淡淡说道。

“我这不是怕万一吗?”鹿临溪不自觉瘪了瘪嘴,“万一那个老混球一点脸都不要了,非要搬弄是非,说什么也要动你呢?”

谢无舟笑道:“我要是想,还能再揍那老混球一顿。”

鹿临溪不禁笑出声来。

这小孔雀学习能力一向可以,老混球这三字学得那叫是一个快,刚听见就直接用上了。

可话是这么说,如今的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他如今的脸色看上去可不比沈遗墨受伤那日好上多少,一看就伤得不轻,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一定会伤上加伤的。

“我的魔尊大人,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你也要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吧?”鹿临溪认真提醒道,“我们不是来天界做客的,我们是被软禁了。”

谢无舟:“有什么区别?”

鹿临溪:“没有吗?”

谢无舟:“没有吧。”

鹿临溪:“……”

心这么大吗?

鹿临溪转过头去,伸手指了指外头的结界:“你看外头,好大阵仗的!”

“我既敢来,就有本事走。”谢无舟无所谓地笑了,“外头那些结界困不住我。”

鹿临溪:“可你不是伤得很重?”

谢无舟微微摇头:“休息几日便好。”

鹿临溪显然不太相信,满脸担忧道:“我从前就没见你这样疗过伤,你的脸色很差,你到底为我承受了多少……”

谢无舟:“从前都是外伤,不必调息。”

鹿临溪:“真的?”

谢无舟:“嗯。”

鹿临溪:“我不信,沈遗墨都说你受了很重的内伤,你非要逞强是吧?”

谢无舟不禁笑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爱逞强啊?”

“难道不是吗?”鹿临溪皱眉道,“你最爱逞强了,你逞强的本事,比你这张嘴还要硬!”

她说着,见谢无舟似是想要反驳,连忙抢在他开口之前把话说了出来。

“明知自己抵御不了血雨,还要拿身子护着我的人是谁啊?”

“身上伤口还在化脓,说什么都不肯擦药,刚能下床就要和我抢着干活的人是谁啊?”

“被我牵连着受了那么重的内伤,非但一声不吭,还要拼尽全力与天魔一战的人是谁啊?”

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发问,谢无舟微微张了张嘴,想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头,最终却只欲言又止地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望着满脸担忧的鹿临溪,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

谢无舟:“是,这次我伤得不轻,但也确实不碍事,你也看见了,我还有本事逞强呢。”

鹿临溪:“……”

“你没有牵连我,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去以身涉险的,你将天魔残魂从我体内抽离,我再也不会受它影响了。”谢无舟说着,向前挪了些许,抬手轻抚过鹿临溪紧锁的眉心,柔声说道,“你救了我,我本来也该保护你的,这伤真的不算什么。”

“会很疼吗?”鹿临溪不禁轻声问道。

“疼。”谢无舟笑着说道,“但是看见你没事就又不疼了。”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没人教我……除了你,没人教过我任何,也没人敢教我任何。”

鹿临溪一时没能止住眼底的笑意。

她原本想要很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的,可是怎么有人说话时而难听得不行,时而又好听得要命呢?

她感觉自己要被宠坏了。

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对她这么好,对她没有一丝责备,只有温柔的安慰与鼓励。

她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来到这样一个世界,遇上这样重要的大家。

她好像又一次很不争气地哭了,但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一时感动得没能忍住。

鹿临溪一哭,谢无舟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为了不让他那么手足无措,她自己伸手擦干了满脸的泪痕,抬眼认真问道:“你这伤大概要修养多久?”

“不久。”谢无舟应道。

“不久是多久啊?”

“不管多久,十日以后总要去见天魔的。”谢无舟轻声说道。

鹿临溪:“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反正十日是不够的……”

谢无舟:“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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