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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

“我不要回去,也不要谁留下来照顾我。”浮云说着,眼里泛起了一丝泪光。

她看了看鹿临溪,又看了看谢无舟,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沈遗墨身上:“从前不管遇上什么,我们大家都是一起的。”

“可是……”

浮云打断了沈遗墨的顾虑,十分认真地说道:“你是不是嫌我拖后腿啊?我现在可比以前厉害哦,别忘了,我身体里有小溪说的神力呢!”

“浮云!”鹿临溪不自觉上前两步,张开的嘴似是想要相劝几句,却发现再多道理到了嘴边,都敌不过浮云眼中那一丝期盼。

“小溪不会骗我的,对不对?”浮云笑着问道,“我不怕危险的,我离开的那一天,一定是带着记忆回去天上了。”

“……”

“你们都看开一点嘛,真没必要这么在意的。”浮云说着,伸长了脖子,似是想要碰触地上那只大鹅,发现够不着,便又乖乖缩了回去,轻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从出海的第一天起,我就没觉得自己还有救……”

她说,她就是一个时日无多的人,最后一程怎么走都没有区别的。

可偏偏,曾经以为失去了的回来了,以为注定残缺的心又一次满了起来。

这最后一程,是大家一起送她的,她好开心也好难过。

她总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这么好的日子,偏偏是在走向离别呢?

她失去过小溪,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她好害怕自己也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一直陪着她的人也会承受相似的痛苦。

她是真不希望有谁看着她的尸体在那哭啊,别哭得像那个晚上的她一样,她都听不到了,要怎么去安慰呢?

所以她曾经想过,要不然自己悄悄离开好了。

只要她不在了,大家就不用再这样辛苦地追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漂泊在这无边无际的海上了。

大海那么广阔,夜色那么深,她就偷偷去海里看一看,应该没人会发现的。

她就偷偷看一会儿,吹一吹平日里大家不准她吹的海风,碰一碰平日里看都看不到一眼的海水。

然后,她就不回来了。

她消失在海里,大家就都可以回去了。

可她就是舍不得啊,哪怕知道剩下的日子就那么一点了,还是舍不得和大家相处的每一个日夜。

她差一点都要讨厌自己了,每天都那么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害得所有人都担心她,每天什么都不做,就为了照顾她一个。

她这辈子就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过。

如果这座岛上真有什么特别可怕的力量,或是藏了什么不得不除去的隐患,她就不会觉得自己那么没用了。

因为大家是为了救她才来到这里的。

要是这里的人能够得到拯救,要是笼罩着此处的危险力量能被清除干净,往后再不会孕育出更可怕的东西。

那她也算立大功了呀。

她是一只没什么志向的小鹅妖,她就希望自己稍微有用一点点。

其实啊,这辈子最让她感到开心的,就是那段与大家并肩面对各种困难的日子。

如果注定要离别,她真的不想安安静静长眠在床榻上。

她想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再和大家最后并肩一次。

浮云的声音很轻,是期盼,是请求,更是她心底深藏的苦痛,让人无法拒绝。

每一个人都沉默着,不知如何应答。

最终打破了这份静默的是一旁那个完全不在状态的无启人。

未离:“她都要死了,你们还不顺着她一点?”

鹿临溪:“……你不会说话可以安静一些!”

未离:“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生命的意义!”

鹿临溪:“什么鬼!”

未离十分倔强地把话说了下去:“你们难道看不到吗?就是那种,那种……特别神奇的,只会出现在你们外头这些人身上的,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非要蚍蜉撼树的勇气!”

浮云:“……”

鹿临溪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羽毛都气得竖了起来:“你,你你……你再骂!”

“我没有骂啊,我是在感叹。”未离认真道,“有人曾经和我说过,人之所以能够迸发出这样的勇气,是因为生命短暂,既经不起过多的浪费,又不至于重过所有的一切——如果人能找到比生命更重的东西,死亡就会赋予生命全新的意义。”

“虽然我听不太懂她刚才那一番话,但她一定是找到比生命更重的东西了。”她说着,非常少见地替人着急了起来,“你们这样拦着她,她就要失去她所追寻的意义了!”

鹿临溪张了张嘴,似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

这个根本死不了的无启人,为什么总是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总能说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还让人不知道怎么反驳……

无法反驳,是因为未离说得没有错。

她一心为浮云好,沈遗墨也一心为浮云好,可他们都没有问过浮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次,没人再劝浮云任何,沉默也成为了一种应允。

当一声叹气过后,沈遗墨看向未离,沉声问道:“未离姑娘,关于无启,你还记得多少,能不能都告诉我们?”

未离:“你这么问,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记忆又多又乱的。”

沈遗墨:“这里除你以外,还有看上去特殊一点的人吗?”

未离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沈遗墨:“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开始思考死亡,第一次生出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在什么时候?”

未离皱了皱眉,非常努力地回想起来,最后却还是只能摇了摇头。

“无启的每一次‘死亡’都伴随着一次长眠,每次醒来也都伴随着一次淡忘,那些会被忘记的东西于我们而言不分轻重,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实在是记不清……”

沈遗墨似还想问点什么,可话都还没开口,便见一道红色灵光瞬间笼罩了未离的全身。

鹿临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她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只能是谢无舟干的,他一定是看不下去了,准备直接读取记忆了。

这种行为虽然很不道德,但大多时候也是真的很管用。

浮云一下紧张地伸长了脖子,沈遗墨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拦。

鹿临溪拍拍翅膀,一下拦在了他面前:“别紧张,小场面!”

沈遗墨:“这……”

“现在就要杀我了吗?”未离不禁瞪大了双眼,眼底似是闪过了一丝失落。

那份失落太明显,鹿临溪一时不由愣了一下。

想不到天天嚷嚷着想死的无启人,竟然也会有不想死的时候!

“不杀你,闭眼。”谢无舟淡淡说道。

“哦!”未离应着,安心闭上了眼。

读取别人记忆这种事情,谢无舟一直挺专业的。

先前无论是在云县还是陆城,他都有很轻易地找到最关键的信息。

虽说无启人活得非常久,记忆可能会比寻常人多那么亿点点,但这对他而言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毕竟他此刻也就用上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能继续端着她养的花花草草呢。

鹿临溪如此想着,很是安心地在一旁蹲了下来。

这记忆读取的时间比她想象中要更久一些,久得一旁原本十分紧张的沈遗墨都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鹿临溪快步跑到他的身旁,与他怀中的浮云玩闹了起来。

天边的晚霞渐渐消散,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来。

鹿临溪忍不住向着天空伸长脖子,张大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未离脸上满是痛苦,嘴角已有鲜血溢出。

谢无舟一时蹙起了眉,端花的手忽然运起灵力,将那小小的花盆稳稳送到了鹿临溪的身旁。

“怎么回事啊!”鹿临溪不禁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谢无舟:“封印。”

鹿临溪:“啊?”

什么封印?封印啥了?!

鹿临溪还想问点什么,忽见谢无舟双手结下一印,瞬间打入未离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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