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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泽,天魔已除,如今这世上谁才是我们天界最大的威胁,你难道不清楚吗?”

天帝的声音冷冷回荡于天地之间。

话音落时,他稍稍抬了下手,明显是下达了某种命令。

下一秒,狂风骤起,血海好似活了一般,忽而向上腾起水波,如被人生生剥去鳞片的血色巨蟒,扶摇直上数十丈高,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可以在顷刻间吞噬一切。

它向着谢无舟追了过去,鹿临溪几乎没有思考,飞身拦在血蟒面前,幻化人形的同时,双手结印向前释出了一道微弱的浅蓝色灵光。

微弱灵光与血蟒相接的那一瞬,一只手掌抵上了她的后背,只见那微弱灵光忽而如泉化海,只一瞬便彻底淹没了血色的巨蟒。

卧槽!有被爽到!

鹿临溪对天发誓,她这辈子就没那么霸气过!

然而就在她惊喜之时,血蟒忽而化作万千丝刃,天罗地网般向她袭来。

“这要怎么办!”

鹿临溪话音未落,便觉体内又多了一股灵力,都不需她思考,便已化作一道道灵光,拦阻了那些落下的罗网。

数位仙神操纵着血海一次又一次试图穿过那层灵力的防守,却都徒劳无功。

天帝不由皱眉,抬手之时,星辉化剑,穿过灭魔阵法与那漫天怨气,刺向了那毫不起眼的女子。

夺目的剑光瞬间便穿透了那浑厚却又无比寻常的灵力。

那一瞬的威压,强大得几乎凝滞了她的呼吸。

恍惚间,她被谢无舟拽到了身后,只见如焰的灵光顷刻便已击碎那道剑光。

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却仿佛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下一秒,谢无舟抓着她的手腕,只一瞬便将她带到了沈遗墨的身后。

鹿临溪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谢无舟掌心运起灵力,猝不及防向前打出一掌。

那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沈遗墨的双眼却在那一瞬涣散了。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错愕地停下了施法的手。

鹿临溪隐约听见谢无舟对她做出了解释,没有半点声音,似是随着紧握的手,传至她的心间。

——我只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鹿临溪回过神来,连忙回身拦住了想要上前救人的浮云,神色坚定地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浮云,没事的!”

浮云不由一愣,欲言又止间,眼底的惊惶一点一滴化作担忧与害怕,却再无上前一步。

鹿临溪抬眼望向云端,第一次在天帝眼中看见了担忧与震怒。

红色灵光于沈遗墨身侧散去之时,天帝正以灵力引动血海之水,眼底杀意已如入骨执念般深不见底。

可也恰在那一刻,沈遗墨原本涣散的双眼里渐渐生出了几分难以置信,而那难以置信又在顷刻间化作了天塌地陷般的茫然无措。

他仿佛忘记了留手,手心的灵光只一瞬便震碎了那一道灭魔之阵。

阵法破碎之时,布阵之人皆承受了轻重不一的反噬。

天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还未做出任何反应,那如焰的灵光已然冲破渐渐散去的灭魔阵法向他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操纵血海之水想要吞噬这样的灵力,却发现失了灭魔阵法的压制,他根本无法靠那血海之水将这铺天盖地的灵光尽数阻挡。

谢无舟以灵力缚住天帝的那一刻,沈遗墨下意识想要出手阻拦,偏又在刹那犹豫后缓缓散去了指尖的灵力。

鹿临溪看见谢无舟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只是静静望着一旁沉默的沈遗墨,似要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

“祈泽!你在做什么!”天帝说着,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没有想要救他的打算。

哪怕是上一次,他亲手将他重伤,他也曾为他设下一道结界……

他忍不住向他质问:“你真要背叛天界吗!”

可下一秒,他对上了那满是质问的双眼,每一分无法理解都似在问他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

沈遗墨:“父帝不是说,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界,没有选择,无可奈何……”

他竟然全信了。

牺牲旁人,是为了苍生无可奈何,舍不得他,所以没有第二种选择。

就算无法理解,他也还是信了。

可除了那一件事呢?

七千年前那一道锁住了所有人退路的结界,和原本不该落下的天雷,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为什么没有选择?

原来,是他天真了。

他的父帝一直都有选择,不只有选择,还将每一个选择都做得那么冷血无情。

若非如此,世间不会多出一片尸山血海。

而那个他曾无比崇敬之人,直至此刻都还没有半分悔改。

他竟然还在问他,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天界,不是为了护佑这天下苍生?

他竟然还在说都怪那个神族叛徒执迷不悟,他本也不愿如此……他是他的父帝,他不能不管他……

沈遗墨眼底的挣扎终是一寸一寸化作了心灰意冷。

“这一次,我不会拦你了。”沈遗墨沉声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祈泽……”浮云眼底似有不忍,却也没再多说任何。

鹿临溪不禁望向了谢无舟,望向了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眸。

这一次,终于再也没有人会阻拦他了。

自己的,父母的,曾经忘却的,以及那些莫名背负的……

七千年来所有的仇怨,都能在今日彻底清算明白了。

那一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叫骂,有人劝阻,有人试图援助,但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那红光一分一毫。

“血海之水可以侵蚀他的灵力!”有人高声提醒着,却见浮云催动灵力布下一个大型结界,神色坚毅地隔绝了脚下的血海。

那一刻,除去风与海浪,天地间似再无一丝声响。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静默。

前来诛魔的众多仙神虽知谢无舟的真实身份,也知他们太子祈泽一心向着那个执迷不悟的魔头。

许是心有愧疚,许是感到亏欠,祈泽会想护送那个魔头离开,众人都是知晓,也能够理解的。

天帝一心想要除了谢无舟以绝后患,不少仙神也觉得如此决定虽是为了天界着想,可曾经那般利用,如今又要过河拆桥,确实有些不太光彩。

可不管光不光彩,魔头就是魔头,天帝有令,哪有不杀的理由?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祈泽一定会出手,如果他在蜃楼之中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应是可以拖延足够的时间,帮谢无舟安全离开此处的。

只是谁都没能想到,他竟丝毫不顾阵法反噬会伤及结阵的众多仙神,只一下便破了那灭魔大阵。

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谢无舟伤害天帝之时,他竟没有半点相护之意,言语之间更是充满质疑。

祈泽一向循规蹈矩,更是对天帝万般崇敬,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态度转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其中必有不小的隐情。

神魔一体可是极其罕见的上古血脉,纵使古神仍在,也未必能够稳胜。

或许他们拼尽全力可以救下天帝,可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为救一人让整个天界伤亡至此,真的值得吗?

无数双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如焰的灵光一寸一寸烧毁了天帝的神髓。

这无疑是一场缓慢的折磨,难以想象的痛苦让那曾经的天界至尊失了所有的尊贵与威严,只能声嘶力竭地祈求着被放过,期盼着被拯救,又在无望之中近乎崩溃地失声咒骂。

他骂谢无舟是灭世的魔头,骂祈泽与浮云是天界的叛徒,骂他为天界做了那么多,却无一人出手救他。

他还说天界众神皆与魔头勾结,这三界迟早会变成魔族统领的三界。

众人面面相觑,每人眼中都有各自的考量。

许是害怕出头之时无人响应,自己也会落得和天帝一样的下场,一时之间再没有人试图出手。

“剔骨洗髓,不是天界想要给我的恩泽吗?既是恩泽,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会如此厌弃呢?”谢无舟的语气似是戏谑,望向天帝的目光却无比冰冷,“我看你心脏至此,不似仙神,今日你若向我跪下求饶,我亦可在魔界为你留一处容身之所,留你一条烂命。你看,这样的恩泽,你要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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