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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梗着脖子,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茧里面是什么?”

“或许是人吧。”谢无舟说,“如果还能称得上的话。”

“什么意思……”

谢无舟低头看了大鹅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一挥袖,将那外释的灵力尽数收回。

院内所有景象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境。

可就算看不见,她也知道这院子里都有什么东西了!

谢无舟转身向那间木屋走去,鹿临溪半步都不敢落下,追他的步伐摇摇晃晃的,仿佛悄悄换了一双刚在厕所蹲过四十分钟的腿脚。

鹿临溪:“谢无舟!你,你慢点!我脚麻跟不上了!”

谢无舟:“三米内都是安全的,你不用跟那么近。”

鹿临溪:“不,不……近一点我安心一些……”

谢无舟:“……”

大鹅努力追回了谢无舟脚边,脑袋能蹭到他的衣角了,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我们进来做什么?”她鼓起勇气问道,“这里头还藏着更邪门儿的东西吗?”

“你这肉眼凡胎,什么都看不见。”谢无舟淡淡说道,“有些事想让你弄明白,自是要找个人问问。”

这话说的……

好像有被骂到,但又没啥毛病。

大鹅龇了龇牙,放弃了为自己争辩,只好奇问道:“直接问?问那个怪道士?问得出结果吗?”

她话音都还未落,谢无舟已走进那道士的卧房。

这间屋子又脏又乱,根本不像一个人能生活的地方。

地上满是黄纸,没画过的、画好了或是画废了的,铺得满地都是。

发臭的衣物胡乱扔在每个角落,脏乱的书桌上放的是招了苍蝇的剩饭剩菜。

画符的笔乱七八糟散落在地上,未用完的墨水不知何时洒了一地,不过此刻早已干了。

那道士蜷曲着身子睡在墙角用草铺成的床上,全然没有感觉到有人闯入了他的地盘。

鹿临溪一边寻找着干净一点的落脚点,一边好奇谢无舟待会儿要怎么审问这个蜘蛛精的人类同伙。

走在前头的谢无舟忽然停下了脚步,大鹅跟得紧,一个没留神撞在了他的腿上。

她晃了晃脑袋,一脸无辜地抬眼朝谢无舟望去:“我不是故意的。”

谢无舟一时失笑,修长的食指于大鹅脑袋瓜上轻轻点了两下,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先说好,这次不算。”

“不算不算!”

虽然不知道谢无舟要对她用什么法术,但她当场乖乖点起了头。

鹅在蜘蛛洞里,总会比平日里乖巧许多。

下一秒,只见谢无舟向前两步,左手悬于那道士面门之前,掌心缓缓释出灵力。

红色的灵光很快将那道士周身裹挟。

他的身体忽然离开床铺,被灵光牵引着向半空悬浮。

“这是在做啥?”

鹿临溪下意识问着,话音都还未落,便觉一阵凉意顺着谢无舟放在她头顶的指尖,如水般流入了她的神识。

顷刻之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幻了模样。

她看不见谢无舟了。

不止如此,那间脏乱的木屋不见了,死寂的院落不见了,奇怪的道士也不见了。

但这里还是陆城,因为街道两侧有几分眼熟。

别的不说,就说边上那家茶楼吧,谢无舟今天刚在里头闲坐了一上午,真让人想不记得都难。

鹿临溪下意识想停下脚步,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向前走。

这副身体无论抬头低头,还是睁眼闭眼,全都不由她来主导。

短暂诧异后,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副身体不属于她。

是谢无舟在读取那个怪道士的记忆给她看呢!

这怪道士每天住在蜘蛛洞里,会不会经常有蜘蛛突脸啊!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冷静,一定要冷静。

仔细想想,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蜘蛛什么的,爱突就突吧,没什么好怕的!

鹿临溪于心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回过神来,顺应了那怪道士的视线。

他路过一间书肆,添了些笔墨,付账之时,那老板同他浅浅聊了几句。

“这位道长看着面生,也是来此捉妖的?”

“无非是路过此地,随便看看便走,可不敢掺和!”

“道长真就只是看看?”

“那可不?你们陆城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近来折了不少能人异士,如此妖物,可不是我能降服的。”

道士说着,目光不由得向书肆后院瞥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拿上自己买好的笔墨,转身离开了书肆。

似是受到道士记忆的影响,鹿临溪在看见那个书肆老板的第一眼,便于心底知晓了他的名字——裴文生。

那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言行举止间尽显温文尔雅,很轻易便能让人心生好感。

而这道士本也是个寻常的道士,他大汗淋漓时于湖边洗脸,水下映着也是一张寻常的面容。

他于城南暂住,时不时便爱来城西寻裴文生闲谈。

二人颇有一些相同的爱好,比如诗词字画,又或是风水之说。

短暂的相识,似也让这二人浅浅相知了一番。

裴文生原有一个妻子,与他恩爱无比。

只是两个多月前,妻子不明不白失了踪迹,就连尸首都没能寻回。

后来,陆城中接二连三有人失踪,有的寻回了尸首,有的和他妻子一样彻底没了消息。

许多人都告诉他,这么久没找到,肯定是没希望了。

寻不到身子,将家中衣物葬了,也算送她一程了。

可裴文生没有办丧事,他就是不相信,他们说好了一生一世,她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离开了?

分明他们都还没有在一起多久……

道士安慰着,说改天请他喝酒,喝醉了就会忘记很多事情。

这改天转眼便到,道士给裴文生带了四坛好酒,说什么都要不醉不归。

那天夜里,裴文生醉得厉害。

道士悄悄闯进了他的卧房。

他环顾四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祭出一张道符,破了一道结界。

那一刻,鹿临溪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一个紧闭着双眼的女人。

她穿着洁白的衣裳,生着一张美丽却又苍白的面孔。

女子静静坐在床上,无数根蛛丝好似傀儡线般,牵引着她的身体,替她维持着这样的坐姿。

忽然之间,鹿临溪对上了她的眼眸。

那是一双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一行清泪自她脸庞滑落。

“姑娘?!”

“求……你……杀……了……我……”

她艰难地说着什么,声音嘶哑得有些可怖。

道士催动符咒,断去了她身上的蛛丝,刚上前将她扶起,便见她的身体开始不断向外渗血。

他的目光于女子身上快速打量着,最终目光落在了女子的脖颈之上。

那于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肩颈相接之处,明显有着细线缝接的痕迹。

缝接之处红肿不堪,伤口周围呈着诡异的青紫色,甚至已经已经有了溃烂的迹象。

道士吓得松开了双手,女子重重跌落在地,血色于那一瞬染红了她的衣裳。

她没有任何挣扎,只是躺在地上落着泪,似乎早已不能控制这副身躯。

“拘魂术?拘魂术……”

道士慌忙寻到纸笔,画下一张陌生的符咒,沾上酒水,将其燃尽。

他双手于火光之中结下一印,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终是将一缕魂魄自那女子体内牵引而出。

那是一张与地上女子截然不同的脸!

她的眼底满是痛苦,却来不及说上任何,便已听见屋外传来了裴文生的声音。

“快跑!”道士说着,自窗边一跃而出。

他带着那个女子奔逃于陆城的长夜。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身后忽起的阴风。

轮回道向西行,往生咒于心间。

他就快要将她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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