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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这肯定不算骗人吧!
虽然绝非本意,但她先前确实一直都是谢无舟身后的跟屁鹅,完全做到了他在哪儿,她便在哪儿。
其实谢无舟本性真的不坏。
如果这次出去,还来得及把那句绝交的话撤回一下的话,她想她还是挺愿意留在他的身边,耐下性子劝他向善的。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顾好自己眼前这只小的。
“总之,你先别想太多,好好帮我把花种出来,其他事有我呢!”鹿临溪认真说道,“我是不会不管你的!”
“……”
“对了谢无舟,你想不想提前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你,你说给我听?”
“嗯,我说给你听!”大鹅点了点头。
“想!”
鹿临溪松了一口气。
想就好了,想就对了!
人活着啊,这世俗的欲望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帮谢无舟寻回他世俗的欲望,大鹅决定先不急着修炼了——她要化身为浑身上下闪耀着圣洁白光的鹅妈妈,每天都为垃圾桶里捡来的小孔雀多讲点儿睡前故事!
那么第一个故事,就讲一下大鹅在鹅圈里的前半生吧。
当然,为了小孔雀的身心健康,她决定隐瞒一下自己一心作死的消极态度。
大鹅一脸怀念地说着那些仿佛就在昨日的过往。
无论是在人类的哄赶中趁机寻找嫩草加餐,还是在鹅圈里偷其他鹅的蛋来伪装自己,都在她手舞足蹈之下显得格外生动有趣。
谢无舟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为她倒上一碗用灵力温好的水。
故事的最后,两只大鹅在一场鹅飞狗跳的闹剧之中,头也不回地飞过一条小河,一同奔向了自由!
她话到此处,不禁想起了当时浮云说过的话。
“我酒醒的那一刻,她特别高兴地和我说——要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以我们如今的能力,想要离开那个破鹅圈,需要的只是勇气。”
“谢无舟,你有勇气吗?”
“……我,我信你。”
“但我现在能力还不够,你得再等我一百天。”
“好。”
鹿临溪倍感欣慰地笑了。
她抬眼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沉。
这时间过得还真快啊,她还感觉自己没有说多少事呢。
“天都黑了,那鬼风又要开始叫了,我俩快别坐这儿了,你把碗筷收拾收拾,我去窝里等你!”
她说着,拍拍翅膀飞回地上,蹦蹦跶跶跑回隔壁卧房,钻进了那无比软和的小窝。
谢无舟是在几分钟后回屋的。
他没有坐回床上,只是在鹅窝旁抱膝坐下,小声问了一句:“你们逃出去了,后来呢?”
鹿临溪稍微想了想,晃着脑袋把故事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个没什么方向的人,所以离开鹅圈后一直都跟着浮云,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每天都沿着一个方向走啊走,一直不停地走……”
“直到有一天,我们遇上了一个挺厉害的家伙,是他收留了我和浮云,让我们过上了舒服许多的日子……”
为了方便称呼,她为那个家伙取名自恋鬼,并在故事开始前特意强调了一下:“这自恋鬼是个大魔头,打从一开始靠近浮云就是别有用心。”
于是,一个自恋鬼和两只大鹅的故事,从一个叫云县的地方开始了全新的篇章。
鹿临溪说了很久,才把云县里的那个故事讲完。
谢无舟听得很起劲,故事结束时,他好认真地说了一句:“感觉,自恋鬼应该,是个好人。”
鹿临溪奇怪的笑点被这句话给戳坏了,一时间仰着脖子笑得特别缺德,谢无舟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半天没敢吱声。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了心底那如潮的笑意。
她笑够了,也笑累了,干脆摆着翅膀说了一句:“今晚就到这里吧,睡了睡了!”
她说罢,抬头看了谢无舟一眼,他的眼底全然没有半点睡意,甚至在听到她说要睡觉时还闪过了一丝失落。
但这不重要,大鹅困了,大鹅想要睡觉,所以大鹅二话不说便把孔雀赶回了床上。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像平日里那样,把脑袋扭向身后,插进了翅膀。
被结界笼罩的卧房是安静的,大鹅身下的小窝是温软的。
屋内照明的灵光熄灭了,她的困意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床那头传来了谢无舟很轻的声音。
他说:“你说的这些故事,全都是,我见不到,也想象不到的。”
谢无舟如今说话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磕巴了。
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这样好听的声音,在这么静的夜里轻声说着什么,只要别是鬼故事,听起来总是十分令人舒心的。
“我已经,记不清,来到这里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你能和我说这些,外面的事,我很开心。”
“我好像天生比别人敏感一些,能够感应到一些……别人感应不到的东西。”
鹿临溪一下清醒了不少。
那家伙说自己生来灵质特殊,原来不是在瞎扯淡吗?
“那些无法离开的怨灵,偶尔也会说出一些,或许只有我能听懂的话……”谢无舟轻声说着,“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喜欢抓它们,回来,和我说话……不过后来受了太多伤,就不敢了……”
鹿临溪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和我说这些?”
谢无舟想了想,淡淡说道:“就是觉得,你和我说了好多故事,我都没有什么能和你说的,好像不太好……”
鹿临溪:“你不用纠结这些啦,我也不……”
谢无舟:“但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鹿临溪:“诶?”
谢无舟:“你刚才提到,那个自恋鬼的来历,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鹿临溪:“我有提过他什么来历吗?”
她忽然感觉自己失忆了。
为了避免谢无舟察觉到什么不该察觉的信息,她讲故事时分明刻意没有提及“自恋鬼”的身份才对呀。
难道是什么时候说漏嘴了吗?
谢无舟:“你说,他是不愚山,灵鹤仙人之徒。”
鹿临溪闻言,松了口气:“嗐,那是他胡扯的,这世上没有那种地方啦,那家伙最爱骗人了,嘴里没几句实话的……”
谢无舟:“也许他没骗你。”
鹿临溪:“怎么可能?”
谢无舟:“我听一只怨灵说过,尸山在成为古战场之前,曾被称作不愚山。”
鹿临溪:“……”
她听见谢无舟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那只怨灵“告诉”他——
这里曾经也是一个钟灵毓秀的海上仙岛。
岛上曾有一个修为很高,但未飞升上神的散仙,名为灵鹤仙人。
天魔大战降临之前,他一直守护着这座岛上的生灵。
至于后来……
应是与这无边怨气彻底相融了吧。
他回赠的故事很短,几句话便全说完了。
鹿临溪却不禁陷入一阵沉思。
——你真敢啊,一个不存在的地方也说出来忽悠人?
——你懂什么?很多时候,只有不存在,才不会出现任何破绽。
原来,有些事情,并不是真的不存在,只是早已无人记得。
那些被所有人遗忘的事情,是真是假都将无处查证,又哪里还有什么破绽。
他没有骗人。
他只是替这个世间记住了一些事情。
一些,永远永远,不会再有人在意的,微末的尘埃。
鹿临溪本以为,像谢无舟这样孤傲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意那些微末的存在。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确实太不了解他了。
初至玉山的那一日,他便曾说过,大至亘古不变的日升月落,小至一粒微尘落往何方,于他眼中皆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