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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汗阿玛让谁继位，单单是汗阿玛不想让自己立功这件事，就已经让胤祯难以接受了。

胤禩道：“汗阿玛是君，他自然要从大局考虑。”

以老十四这性子，定然要和汗阿玛闹起来。立储的事情恐怕又要推迟了。

胤禩现在已经不指望老十四能继位了，他只希望储君人选一直空悬着，这样哪怕汗阿玛万年后留下遗诏，他们也有翻身的机会。

再不济，四哥为了安抚老十四，也该给他都分些权力。老十四手中有权，自己就不会被冷落。

胤禩的算盘打得很响，可他没想到第一步就算错了。

胤祯从八贝勒府告辞后，没去找胤禛，也没去找康熙闹，而是进宫去见德妃了。

正好云安在永和宫陪玛嬷吃点心，见十四叔来，她立刻热情地把点心盘子往十四叔面前推。

胤祯哪儿有心思吃点心，他看了看云安，又看看德妃榻上铺着的熊皮褥子，那是弘历给她打的熊皮。

他刚回京那会儿，德妃就一脸骄傲地跟他吹嘘弘历这孩子如何优秀，学问还是其次，弓马骑射是一流的。

胤祯不由在想，可能额娘也早就知道了，汗阿玛心里的储君人选是四哥，这才把弘历接到身边养着，还那么疼云安。

“十四叔，十四叔。”云安见十四叔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德妃道：“老十四你是不是喝酒了，云安你闻闻，你十四叔身上有没有酒味儿。”

云安摇头，“没有，十四叔没喝酒。”她把小手炉塞到十四叔怀里，“十四叔可能冻傻了。”

胤祯回神，在她额头敲了一记，“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说你十四叔傻。”

云安疼得“哎呦”一声，跑回德妃身边。

德妃搂着小孙女看胤祯，“天都快黑了，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胤祯正要说话，弘历下学回来了。

他已经是十一岁的小少年，规规矩矩给十四叔行了礼。德妃赶紧让人上热点心热茶。

弘历以为十四叔是来陪玛嬷说话的，就一边吃点心一边问十四叔西边的战事，他对这事儿可好奇了。之前皇玛法也跟他讲过不少。

胤祯听他还挺懂，就问他，“你觉得明年应当出兵吗？”

弘历点头又摇头。

胤祯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弘历道：“明年可以出兵，却未必是出兵的最好时机。”

“为何？”胤祯听他语气一本正经的，也来了兴趣。

弘历道：“听说准噶尔背后有罗斯国支持，用的新式火器。咱们火器不如他们，就有劣势。”

云安之前对大清以外的事情好奇，不是去问弘晳就是去问九叔家的弘相、弘旷。弘历不允许妹妹崇拜这些人，就去研究皇玛法的地球仪和舆图，又学洋文，和传教士们聊天。就希望妹妹以后有问题能来问自己。

云安妹妹虽然还没有发现他变得博学了，他却已经知道了许多海外的事情，原来大清也有落后的方面，八旗精兵虽然厉害，火器不如别人，在战场上早晚要吃亏。

这可是老祖宗努尔哈赤用命换来的教训。

云安听到四哥说这话，欣慰的点着小脑袋。

“四哥说的太对了！四哥真厉害！”

弘历对上妹妹一脸崇拜的视线，更有自信了。

胤祯却瞥一眼小侄女，“你个丫头片子就别凑热闹了。”

云安鼓起脸颊，“十四叔小看人！”

弘历也替妹妹说话，“云安当初抓周抓了马鞭，还是十四叔说妹妹日后文武双全呢。”

胤祯：“……”他现在没空和云安斗嘴，而是问弘历，“你继续说，朝廷也有神威将军和火绳枪，怎么就不如准噶尔了？

弘历就跟十四叔分析起朝廷骑兵配备的武器，看起来数量和准噶尔军差的不多，但人均分下来，连满洲骑兵都分不到多少新式火器，更别说蒙古骑兵了。可要和准噶尔交锋，蒙古兵尤为重要，他们的装备太差，这仗很难赢。

“照你这么说，我们得换一批新火器，才能和准噶尔一战？”胤祯觉得这小子有点危言耸听，毕竟自己可是刚打了胜仗回来的。

弘历点头，“咱们如果还是拿着现在这些火器出兵，胜率只有六成，就算赢了，恐怕也要牺牲不少兵丁将士，这样多不划算啊！十四叔辛辛苦苦带兵出征，担着这么大风险，万一输了，十四叔 如何跟皇玛法交代？”

德妃听得一愣一愣，弘历不是还在尚书房读书吗？怎么懂这么多，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啊。可惜后宫不得干政，否则她肯定要劝劝老十四，别轻易出兵。

胤祯若有所思，自己这一仗如果输了，岂不是给了汗阿玛和四哥打压自己的机会。自己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可是以现在的兵力和火器装备，又不是绝对有把握。

“更换新式火器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从制作火器到给将士们配备，至少需要一年。”胤祯在算时间，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汗阿玛在世时把准噶尔打下来。

弘历道：“更换火器需要银钱，不知如今国库能不能拿出来。”

云安插嘴道：“皇玛法说，好多人欠国库银子不还。”康熙早就意识到了吏治腐败、国库空虚等问题，但有些官员是陪他几十年的老臣了，康熙也不忍心把事情做的太绝。

这事儿胤祯和弘历也知道，但追缴亏空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至少得两三年。

胤祯：“……”都怪那些官员中饱私囊，要打仗了，国库连银子都拿不出来。

不过胤祯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的，毕竟弘历是四哥的儿子，万一这父子俩提前串通好了来忽悠他呢。

于是他第二天去武备院看了看新式的火绳枪，得知这东西全国上下加起来也没有两百把。更觉弘历说的有道理，人家准噶尔虽然人少，可大部分将士都有新式火绳枪，再加上他们对北疆地势熟悉，朝廷这边的胜算真是越想越低。

胤祯思来想去，又去找九哥，九哥认识的洋人多，看看能不能从西洋那边买些火枪火炮之类的。

胤禟最近表现的一点也不积极，胤祯回来，他也只跟他聊些无关紧要的，面对胤祯，胤禟还有些心虚。

他还以为胤祯是找他借银子的，只好哭穷，下面的官员只知道进不知道出，他费劲巴拉也只能要来几百两。

“那些人真是眼眶里没主子了，打发要饭的呢。你九哥我虽然爱财，却也不是什么钱都想要的。这不，只能自己想法子赚钱，可生意不好做啊，我想派商队去安南琉球这些藩属国看看，户部也抠抠搜搜的拿不出银子。”

胤祯：“那些地方能赚到钱？”

“那当然，很多洋人都去了。那些生意本该是咱们的，怎么能让洋人抢了去，你说是不是？”胤禟道。

这还是弘时给他的启发，洋人的东西他们又不是不会做，广东那边就有做西洋钟的作坊，如果能把大清制作的西洋钟卖到琉球、安南等地，东西一样好，价格比西洋运去的便宜几成，当地人肯定买大清制造的。

胤祯皱眉，“户部真这么穷了？”

胤禟叹气，“朝廷每年光是治理河道都不知要花多少银子。西边这事儿又拖了五六年……以后还有两件大事，不可能全拿内帑的银子。”

胤禟说的大事是太后和皇上的葬礼。

康熙还有这么多儿子要出宫开府娶媳妇，花的都是内帑的银子。到了国丧，反而需要户部掏钱。

胤祯心说这么穷了，还怎么打？万一打到一半补给断了、粮草没了。他们岂不是要饿死在伊犁？

刚好年前胤禛又跟康熙提起户部亏空的事情，再不查，有些官员就要致仕退休了，等他们死了，难道这银子要他们儿子还吗？

康熙不搭理他，追缴欠款这事儿他开不了口，等以后老四继位让他去要。

谁知这时胤祯却站出来表示，如果国库的银子就这么多，那西边的仗打不起，还是招抚和谈吧。

康熙：“？？？”这兄弟俩是私下已经商议好了？老十四竟然就这么容易放弃出兵了？

胤禛也有些惊讶地看向胤祯，胤祯就说不能出兵的理由，算来算去，朝廷只有兵力多这一个优势，其他的都是劣势。

康熙欣然答应，“还是老十四说的有道理，不可贸然出兵，不如就先让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送信给策妄阿拉布坦，劝其归顺吧，若他仍不悔改，日后动兵不迟。”

朝会结束后，胤禛就笑着找胤祯说话，“十四弟啊，你真是长大了，我之前想劝你来着，年底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谁料你自己想明白了。这两年出兵风险太大，汗阿玛不忍心你去冒这个险。”

“上战场哪儿有不冒险的，就是咱们准备齐全，也不可能有十成十的把握。”胤祯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