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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生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已然负伤多处的沈遗墨,其次则是看似正在破阵,实则疯狂划水的谢无舟。

她身子比较矮小,这杀阵中飞舞的蛛丝几乎都位于她脑门之上,想要从这边去到有系统提示的那头,只需要稍微躲避部分贴地的蛛丝,并不算特别困难。

但这四周都是蜘蛛网和小蜘蛛啊……

不行啊,不能害怕了,你要有点作用啊鹿临溪!

不就是蜘蛛吗,不就是蜘蛛网吗,一只大鹅怎么能害怕这种东西呢!

浮云用手去抓都没事,你只是从这头跑过去而已啊!

鹿临溪这般想着,不由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下一秒!

一只大鹅向前伸长了脖子!

她发出嘎嘎的嘶鸣,视死如归般扑扇着翅膀,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那奇怪的动静,几乎是在瞬间吸引了四道诧异的目光。

那一刻,有风掠过耳畔,她飞跃过脚下蛛网,无视着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小小蜘蛛。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战神!

然而就在她快要靠近目的地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无比担忧的惊呼。

“小溪!!!”

出于一种惯性,大鹅没有停下脚步。

她只是下意识抬头朝声音的源头望了一眼。

她看见一团染着血气的墨蓝灵光朝她袭来,无边的死气于那一刻铺天盖地向她沉沉压了下来。

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她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

初次遇到谢无舟的那一日,也是这般好似被恐惧彻底淹没的感觉。

——我要死在这儿了?

她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让一阵如焰的灵光彻底占据。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外力悬于半空之中,而那股力量此刻正不受控地自她体内不断向外倾泻。

那铺天盖地的死气似于顷刻间被彻底燃尽,用以障眼的结界尽数损毁在刹那之间。

漫天火光于顷刻吞噬了旁侧那具由蛛丝缝连的腐烂身躯。

裴文生忽而化作足有两人之高的巨型蜘蛛,疯了似的向大鹅扑去。

谢无舟飞身至她跟前,抬手一掌,将其击退十数米远。

红色灵光于蜘蛛体内轰然炸开,发出一声骇人的闷响。

鹿临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一只手掌抓住了后颈,她体内不断向外倾泻的那股力量,于这一刻被收了个一干二净。

大鹅双脚稳稳落至地面,抬眼之时只见谢无舟一挥衣袖,灭去了四周燃起的焰火。

他不是说不出手吗……

愣神间,她听见有人声嘶力竭的吼叫。

“不!!!”

原是那尸块拼凑的身躯已在灵火中化作一阵飞灰。

肉身已毁,拘魂术散。

烈日烧灼着那缕自灰烬中释出的残魂。

蛛丝不再漫天而舞,裴文生催动着自己仅存的妖力,想要送走那缕再也无力挽留的残魂。

转生之阵,结于她脚下方寸之地。

残魂退了半步。

她不要轮回了,因她而去的人太多了,轮回的路,她走不安生。

那一刻,绝望的大妖近乎哀求地望着那缕残魂。

她却只望向蓝天。

残破至几近苍白的魂灵,浅笑着于那许久未见的日光之下缓缓零落。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子的样貌。

她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温柔得像是水中的月,那么易碎,却又那么皎洁。

鹿临溪不禁好奇,这缕残魂此刻在想什么。

裴文生将她囚困在那样一副鲜血淋漓的躯壳之中,她无力逃脱,也无力阻止。

这一切于她而言,是痛苦,更是罪业。

或许她曾爱过那个男人,曾与他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可她一定不曾料到,短暂的一生结束以后,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竟也会扭曲到血肉模糊,再难分辨曾经的美好。

太多人因她而死,她们被缝合进了她的身体,一针一线都摧残着她的本心。

她的眼里没有怨恨,她只是不去看他,仿佛不看这一眼,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一丝一毫会伤及旁人的牵连了。

院落中那个蜘蛛茧里的怨气,也许从来不是她对裴文生的怨恨。

而是她对自己的怨恨……

她到底还是将裴文生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哪怕自己本就是那个最身不由己的受害者。

或许她在想,要是今生不曾相遇,裴文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疯狂的模样。

或许她在想,如果有来生,她不想再遇见裴文生了。

或许她在想,没有来生最好,让她随着那些罪业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这会是对裴文生最好的惩罚。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别人。

错的明明不是她,她不该和裴文生一起去赎这份罪的。

浮云飞身上前,下意识想要伸手触碰,却也只从那缕残魂之上轻轻穿过。

她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姑娘,错不在你……”

沈遗墨抬头望了一眼当头的烈日:“来不及了,她的魂魄就要散了。”

鹿临溪忍不住抬眼望向了谢无舟。

她没有祈求什么,只是眼底流露了一丝期盼。

谢无舟沉默片刻,将腰间玉佩取下。

一缕灵光注入其中,玉佩缓缓浮至半空,化作一片雪色花瓣。

洁白灵光似雪飘零,又辗转萦于残魂身侧。

灼灼烈日不再消散她的魂魄,她的眼角却是缓缓落下了一滴眼泪。

她脚下的转生阵法渐渐扩大。

这一次,她没再躲开,只是望着脚下的阵法,很轻很轻地苦笑了一声。

“裴文生,从知道你是妖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们的一生一世不会太长。”

“你总说你害了我,总求我原谅你……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哪怕妖毒蚀体,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溃烂,我也没有后悔过与你许下那样的诺言……”

“可我终究还是后悔了。”她轻声说着,话语中没有怨恨,“我若不曾许诺,是不是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静静望向那个哪怕身受重伤,仍旧拼尽余力为她维系着脚下阵法的妖物。

“裴文生,我现在看你好陌生。”她轻声问道,“你看着我,是否也会觉得陌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脚下阵法终成。

骤起的灵光一点一滴将她吞没,她只来得及最后与他对望一眼。

只那一眼,裴文生眼底闪过了一丝错愕。

他多想给她一副完美的躯壳,多想让她不再因为身体的溃烂感到痛苦。

他疯了似的四处寻觅,捕获了那么多美好的皮囊,只为拼凑出一个最完美的她。

可直到最后那一眼,他才惊觉自己似乎忘记了她最初的模样。

而他所有的偏执,是否也已令她忘记,自己所爱之人,最初是怎样一个让她不悔的存在?

原来执着了那么久,换来的也不过是四目相对时,那一闪而过的陌生。

当送魂的灵光散去,目光凝视之处再无一物,他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

灵花的花瓣被谢无舟收回掌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的杀阵渐渐散去,一缕缕蛛网如烟般散做灵光,被风轻轻吹散。

浮云下意识持剑上前:“你这妖物……”

她话音未落,沈遗墨忽然眉头一皱,飞身挡至她的身前。

手中长剑刺入地面,瞬间化作一道灵力屏障,将身后众人护入其中。

几乎就在屏障结成的瞬间,妖物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一缕缕携着血色的黑烟,如爆炸掀起的巨浪一般冲向四周。

黑烟笼罩天地的瞬间,也将那渺小的屏障淹没其中。

剧烈的冲击顷刻便令那仓促撑起的灵力屏障出现裂缝。

鹿临溪:“我去!这什么情况啊!”

浮云:“他在自毁妖丹!”

自毁妖丹?这个她知道啊!

在《入魔》的设定里,妖族在自毁妖丹时,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出自身十倍的妖力。

但这十倍妖力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若非万不得已,任何妖族都不会以这种方式获取力量。

这大蜘蛛的老婆都去轮回了,此时此刻这般自毁妖丹,除去自尽啥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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