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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再怎么不习惯,这也只是最后一次了。

今日一过,只要去到下界,天界的一切都将与她再无关联了——至少在她下次偷摸过来看浮云之前,确实是再无关联了。

那天夜里,浮云来了一趟,手里提着一个漂亮的餐盒,里头装的都是今日宴会上模样精致的菜肴。

鹿临溪:“你怎么把这些给我带来了?”

浮云弯眉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鹿临溪的手背:“看出来你喜欢吃了,所以我特意留了一些,都给你带回来了!”

“浮云,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鹿临溪说着,起身走到浮云身旁,弯下身来抱了抱她。

有一道目光幽幽飘了过来。

浮云连忙笑着将鹿临溪轻轻推开,望着一桌子菜说道:“你快吃吧,这话可别说了,有人听了不开心。”

鹿临溪坐回桌边,刚拿起筷子,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都留给我了,你吃饱了吗?”

浮云悄悄话似的小声说道:“祈泽不爱吃,我把他的吃了。”

她说这话时眼底满满都是笑意,鹿临溪也不由得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只是等到鹿临溪终于吃饱喝足之时,浮云忽然轻声说了一句:“今晚怕是没法好好休息了。”

她说得没错,都不需要去到别的地方,只是坐在窗边,都能看见点点灵光于夜色之中飞向北方。

天界仙神已经赶往古战场布阵了。

他们不敢擅闯蜃楼,却也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万一天魔想要向外逃窜,他们本就有责任将其拖住,尽可能减少天魔对人间带去的损伤。

只是那些仙神提前布下的大阵,应该不会只是拿来对付天魔的。

浮云似是看出了鹿临溪眼中的忧虑,一时握住她的双手,轻声说道:“祈泽随他们一同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明日他会告诉我们的。”

鹿临溪点了点头,望着浮云问道:“今晚你留在这里吗?”

“嗯,明日我与你们一起!”浮云说着,抬眼望向了远方,“今夜我就守在这里,省得明日出发之时又有人要为难你们。”

鹿临溪:“浮云,谢谢你……”

“什么谢谢?”浮云微微皱了皱眉,认真说道,“不是很早前就说过了吗?你我之间不说谢字。”

“好好好!”鹿临溪弯眉笑道,“好浮云,我真是爱死你了!”

她说着,又一次用力抱紧了浮云。

浮云回应着她的拥抱,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这个长长的拥抱结束。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浮云轻声说了一句:“小溪,明天也许不会有时间道别了。”

“……”

“我舍不得你,但我也知道,人间的那段日子回不来了。我啊,才没有你想得那么迟钝呢,早在你天天追着谢无舟吵吵闹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就算我们还是当初那两只小鹅妖,也终归会有分别的一天。”浮云说着,轻轻感慨了一句,“如果明日一切顺利,你会随谢无舟回到魔界,往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鹿临溪一个没有忍住,让那不争气的眼泪湿润了双眼。

然而浮云只是笑着牵起衣袖,为她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珠,无比认真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虽说这一次也是分离,可我并没有像上次那样难过,因为我知道,你还活着,只是去了一个我去不了的地方,谢无舟会好好待你,你一定能过得很好……只要你好,我就会很开心。”

“浮云……”

“鹿临溪。”浮云万分珍重地念着她的名字,忽而歪了歪头,笑着向她问道,“你会来看我的,对吧?”

“我会!”

她想,浮云对她而言,早已重过了朋友二字。

无论日后去到哪里,她都会永远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心里。

就像她相信,浮云心里也会一直一直想念着她,无论相隔多远都不会改变。

那天夜里,鹿临溪没有半点睡意。

她和浮云一起坐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星月,轻声聊了许多从前的事。

其实都不是什么有趣之事,不过她们从前还在鹅圈里被人饲养的时候,就总是这样望着天空聊一些很无聊的事,那么没意思,却又那么不厌其烦。

只是天还未亮,这样的闲聊便被前来督促他们出发的人打断了。

鹿临溪不认识这些神仙,但总觉得他们一个个说起话来都趾高气昂,让她感觉怪不舒服的。

她知道,这些神仙其实就是看不起魔族。

曾经她还是“云杪”之时,这些家伙对她别说有多客气了。

鹿临溪一脸无语地冲那神仙翻了个白眼。

为了给谢无舟省点力气,她摇身变回一只大鹅,拍拍翅膀飞进了他的怀里。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回到那个被怨气笼罩得不见天日的尸山血海。

她非但故地重游了,带她回来的人竟然还是当初她拼了老命,把自己灵根拆得一瓣一瓣的,这才终于送离了此地的谢无舟。

那道于无形之间笼罩此地,令人完全无法飞行的结界,终于是在几日前被彻底解除。

天边怨气淡了许多,日光透过稀薄的怨气,朦朦胧胧照进了那座曾经无光的孤岛。

众神伫立于云端,血海翻涌于脚下。

纵使与那血海之水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鹿临溪仍然感到心里发怵。

朦胧血雾中,怨气凝成的蜃楼遥遥悬于海天之间。

漫天怨气与魔气交织着将这悬空的楼阁萦绕,那好似染了血色,又如岛上尸木般暗沉的外墙,森冷得让人望而却步。

沈遗墨回身看了谢无舟一眼,而后先一步飞向了那座蜃楼。

浮云见了,连忙跟了上去。

鹿临溪仰头望着谢无舟,刚想问他会不会害怕,便见四周之景模糊了一瞬,再次清明之时,她已随他一同落在了那座蜃楼的入口。

海风很大,掀起一阵又一阵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血色海浪,好似也想登上这座海上蜃楼一般,一次又一次向上翻涌着。

谢无舟怕不怕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感觉挺怕的,怕得下意识往谢无舟怀里多钻了几分。

只是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来保护人的,不是过来被人保护的,于是当即深吸了一口长气,跳回地面,幻回人形,万分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鹿临溪回身之时,浮云与沈遗墨二人已然落地站稳。

只见四周缓缓升起血色的黑雾,缓缓将这眼前蜃楼彻底裹挟在内,隔绝着蜃楼内外所有的视线与声响。

随着一个喑哑沉闷的笑声于天地之间幽幽回荡起来,眼前那扇紧闭的蜃楼大门缓缓向外敞开。

它腐朽而又老旧,每一寸挪动都伴随着无比刺耳的响动,似还有干涸了的血块向下掉落。

鹿临溪不得不感慨,这天魔还真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家伙呢,就连赌命都要追求非常符合它气质的鬼屋似的氛围感。

这大门是彻底敞开了,可是从外往里看,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除了怨气就是魔气,完全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是在邀请他们进去吧?

如此明晃晃的陷阱,装都懒得装一下,可他们还是没有别的选择。

“一般来说,这种门里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鹿临溪小声嘟囔着,忽见谢无舟走了过去,一时连忙跟了上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生怕门里有无数个小空间,一旦没有紧紧牵在一起,就会被这些空间强行分开。

这种情况她在小说里见得多了。

说到底,天魔想要夺舍,八成是得先诛心的。

蜃楼既是怨气凭空凝聚而成的,很有可能是一种可以随意变换的幻象空间,最适合扰人心智了。

鬼知道天魔存了什么坏心思,准备以怎样的幻象对付谢无舟。

万幸,谢无舟曾经惧怕的一切她都已经见过了,要是这幻象仍是那段过往,那么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该有办法应对。

鹿临溪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已随谢无舟进入了蜃楼。

忽然之间,四周之景彻底变换。

浮云和沈遗墨都还未跟来,身后腐朽的大门已然消失不见。

这里并非什么楼阁,只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陌生的居所。

鹿临溪:“我们是不是和浮云他们分开了?”

谢无舟:“嗯。”

心中所想得到了确认,鹿临溪不由得将谢无舟的手腕抓得更紧了。

谢无舟见她害怕,不禁笑道:“红线未断,天魔无法将我们分开。”

“最好是这样!”鹿临溪说着,大着胆子四下张望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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