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合一17(1 / 2)

三更合一

“不行不行!”

“奶, 为什么不行?不是你说绵绵在家吃干饭吗?思来想去,我也不好叫家里吃亏。就让她跟我去城里好了,左右吃喝有我这个当哥的管着, 也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

许绵绵怔愣了一下, 站在门口。

她没有再犹豫,鼓起勇气推开门,看见许老汉沉默地抽着烟, 哒哒哒的像是两人的争论跟他没什么关系。

许知远定定站在原地,薄唇微抿,眉眼间的锐利挡也挡不住:“我的意思就是这样,爷奶也不用再劝了。”

许老太激动地站在他身侧,喋喋不休:“知远,我对你们兄妹还不够好吗?你这是啥话?难道我会虐待绵绵?上回的事儿都给你……”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许绵绵皙白的面颊。

许绵绵抿了抿唇, 大步流星走到他们身侧,颇为坦然:“爷奶,不用怪哥哥。是我想去城里的,这些天我没去学校就是想着在家学习, 但在家学也意味着没人点拨,我想着哥哥本来就是大学生, 经验比我丰富,才想去城里的。况且, 哥哥是我亲哥哥, 我去我哥那住几天, 也没什么吧。”

她就这样站在煤油灯旁,脸庞莹莹白白的, 不卑不亢地望着许老太夫妻。

许老太急了,但一时间又想不到话反驳,嘴里倒不停的“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

她把目光看向许老汉:“老头子,你说句话啊。”

许老汉放下烟枪,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沟壑,透过昏暗的光影几乎能看出他浑浊眼底的挣扎,他努了努嘴:“非得去城里吗?”

明明问的是许绵绵,他却直勾勾看着许知远。

许知远斩钉截铁:“是。”

许绵绵攥紧拳头,双目炯炯:“爷奶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把我押在大队里一辈子吧?”她这话几乎是挑破了许家所有人的私心。

是的,许家都是靠着许知远一个人撑着,为了拿捏他,许老太许老汉是用心良苦,牢牢抓着他的软肋——亲妹妹许绵绵,来保证他每个月都交钱,且能够在关键时刻帮许家的儿孙找工作。

明明许老太夫妻的心思没有藏,甚至是很明显了,可许家其他人却不明白,总是觉得许绵绵吃干饭,甚至把许知远交钱当成理所当然。开始时,老夫妻俩还管一管,时间一长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了,至于许绵绵只要梁英夫妻没那么过分就无所谓,本身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许老太想反驳,可一擡眼看见孙儿的冷眼到底是没反驳,只支支吾吾地揪着衣角。

许老汉颓颓然摆手:“走吧走吧,都走吧。”

许老太张了张嘴。

许老汉冲她摇摇头,这才止住了她。

老两口到底是同意了。

许绵绵心中只有无尽的喜悦,至于许老太夫妻,她还没那么多的同情心。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既要又要还要,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好事。

许知远难得露出一个舒心的表情,他用宽厚的手掌拉起妹妹小小的手,像是在弥补那些年未曾做的事情一般,他沉声说:“绵绵,别怕。”

许绵绵扬起唇角:“嗯。”

就在两人要出门时,听见一句:“人走了,但家还在。别忘了这个家,你们都姓许,兄弟姐妹得互相扶持才行。”

许绵绵只当没听见。

许知远却是回眸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有爷奶在,还轮不到我来操心家里子孙的事儿。”

言下之意,大家都清楚。

许老汉起身,想说什么,却已经看不到兄妹俩的身影了。

许老太埋怨:“就不该同意让绵绵走。”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许老汉重重敲了敲桌子,很是不悦,“咱们不同意就不走了?早就跟你说了,咱有求于人,就得有点求人的样子。你看看你都做了点啥?绵绵的心都跑了!”

越说许老汉脸上的愠怒之色愈重。

许老太被他说的擡不起头。

老两口说了大半宿的话。

隔壁的大房琢磨了许久,也没明白老两口到底找许知远什么事。

孙晓红猜测:“会不会是咱大儿转正的事儿?”

大伯父欣喜:“估摸着是。”

夫妻俩高兴不已,还琢磨着等老二老三长大,也得托许知远找关系。

“他会愿意吗?”大伯父迟疑。

孙晓红笑脸盈盈:“怎么会不愿意?咱们对绵绵够好了,你看看梁英以前怎么对绵绵的,还不是我给她说情帮忙?而且自家兄弟,帮帮也是应该的。”

殊不知,兄妹俩已经想到了破局的方法。

许知远透过月光看着妹妹的侧脸,只觉得这些天脸颊上似是长了点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行走间都带着松快。

这一切都告诉许知远,是因为他上次给了家里人脸色看,妹妹才有的好日子。

“明天一早就走!”

许绵绵:“知道了哥,晚上我就收拾东西。”她兴冲冲回了屋,打开小箱子往地上一放,就开始收拾。

许知远看着她活泼的身影,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他就喜欢看妹妹活蹦乱跳有生气的模样,小姑娘就该是这样的。

他回到屋里时,唇角还是带着笑意。

真好!

许绵绵其实也没有很多东西,当季的衣服总共也就四五身,就这在大队里都还算是好的了,至于其他的大多是头花丶发夹丶茶缸,然后就是书了。但一个箱还真是放不下,她又弄了个大袋子把东西塞进去。

许绵绵想着今儿奶估摸着是没工夫监督了,应该正焦头烂额呢,她这煤油灯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收拾的好东西后还有些感慨,因为她就收拾出来一个袋子,一个手提箱,总共就这么点东西。相较而言,后世真的幸福太多了,起码吃饱穿暖不是问题。

不过……

许绵绵似是想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微微蹙起眉来。

蓦然,她眼前一亮。

正所谓因地制宜,当地盛産藤条,大队里的妇女都会编制,若是能用藤条来编制外包装,既有特点又能帮助水果通风,不容易坏掉。

最关键的是,能稳住这一大家子人不再坐享其成,等着分大哥交上来的那点钱。

许绵绵抿了抿唇,拿起一张作业纸,像模像样的画起她眼中能编制出来的包装盒,还特意掏出来几颗苹果算了算大小高度。

这年头虽物资匮乏,却也讲究吉利,六六大顺,八八发发。

她琢磨着六颗苹果就差不多了。

至于编制盒定价,一个成年人编半天能编出一个大竹筐来,如果编这种精细的东西估摸着也得大半天,一天也就是两个,于是她决定定在一毛五,如果做的好就就涨成两毛钱。

想好以后,她去找了堂弟许知节商量这个事儿。

两人琢磨了许久,才算是把法子定下来。

水果生意,绝对能挣大钱,而且还不会太累。

他俩现在都是上学的关键期,但上学归上学,挣钱归挣钱,这俩不掺和,只要把频率定好其他的就很简单了。

许绵绵说的是这次可以用同学那里的水果,如果卖的好了,就让人家亲戚那边给我们发货。

现在需要弄的就是,怎么把编制盒大小尺寸定的刚好,然后就是和百货大楼丶供销社谈这个事儿了。

许绵绵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年头的水果可不便宜,礼盒装的更不便宜,她不单独卖苹果的原因就是想一步到位,高级礼盒装他们到时候一周一次货就妥了。

至于为什么她不选择自己一个人弄,那自然是因为晓得独木难支这个道理,而且她一个女孩子送货也不方便,很多事情都不好直接出面。而合作人选不考虑和哥哥一起弄,是因为哥哥太过聪明,很容易发现破绽,例如她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同学。堂弟知节比较机灵,但他对自己的同学丶朋友并不熟悉,以后也不一起生活就很难发现这些。

许绵绵是相信哥哥的,可空间这种事儿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考验人性,也不想因此离间了兄妹情,索性什么都不说。

目前而言,许绵绵只是想挣点钱,能长期供应肯定最好。只是钱这东西永远都挣不够,她是真心觉得挣一些就撤,现在还没到最危险的时刻,趁着现在这两年先挣点再说。

许知节也是个胆大的,当下就答应下来了。

俩人一合计,分配的份额自然是修改了一下,货源丶联系人都是许绵绵来弄,来回送货则是许知节来搞,因此两人算了算三七分是最合算的。

至于家里人,那自然是等后天许知节休息了,装模作样出去一趟,就说是许绵绵在城里给她们接了个活儿,跟供销社供应编制盒,但有一点人家要的东西有限,如果家里人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了,那可能到时候人家就会收其他人的编制盒,自家的就卖不出去了。目前来说,是先要10个,人家要看看质量,等他们弄好了让许知节去城里送一趟,还得开个长期介绍信。

许绵绵心中无奈,这信息不发达就是不行,本来打个电话的事儿非得人来一趟。

许绵绵只得找了个借口去跟大哥说,想让他明儿去趟大队里,让大队长或是大队支书给许知节开个长期的介绍信。

理由倒不是别的,就是探亲。

许知远虽然有些疑惑,但沉吟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这个家里能让他还看的过眼的也就是许知节这个堂弟了,打小就知道护着绵绵,三婶虽然也市侩但还有底线。

看在这些年,三房帮助过绵绵,他也愿意拉扯一把许知节。

不过,许知远还是提醒了一句:“初中毕业是很难在城里找到招工机会的,还是得读书。”

“我知道哥,知节也是想凑着一周放假那一天在城里走走看看。”许绵绵睫毛轻颤,强装镇定,倒卖东西这事儿可不敢让哥哥知道,起码眼下不行,再等等吧。

许知远微微颔首,只当是看破不说破了。

翌日清晨,许家的餐桌上很是沉默。

除了许老太夫妻丶许绵绵兄妹以及许知节,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许绵绵要进城住的事儿,一个个都吃得喷香。

许老汉倒是表现出几分不情愿来,大早上的枪杆就提起来了。

“爹,大早起就抽烟啊?”大伯父提了一句,“还是注意点,人家都说烟吸多了不好。”

许老汉恼了,提起枪杆狠狠敲了大儿子的脑袋瓜几下,嘴上不依不饶:“你这个不孝子,管起你老子了!”

大伯父许国强哎呦了一声,连忙躲了两下:“爹,我不敢了不敢了。”

许老汉冷哼一声,不管不顾又敲了几下才算是解气。

许国强捂着脑袋不敢吭气,看得他老婆心疼不已,到底是自家男人。

孙晓红嘀咕了一句:“国强都是为了爹好。”

许老汉也不惯着,直接瞪眼过去。

大房夫妻俩不敢吭气,他们的儿子更不用说了。

这回可是把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大房的怎么惹着老爷子了?

许国涛兄弟忍不住劝说。

许国涛:“爹,你消消气。”

梁英扯了扯他的衣袖,这爹一看就正在气头,还说啥废话,还不如闭会嘴呢。

许国庆也是没眼色的,老婆咳嗽好几声暗示都不管用,也是实话实说:“这大早起的,大哥说的也没错,这早起的吸烟不好。”

而且,这烟丝可也不便宜呢。

许老汉正愁心里气没地出呢,顿时板起脸:“都闭上嘴,这个家还是老子来当,轮不到你们这几个龟儿子管事儿。”

这话虽难听,但他这三个儿子还真都是孝顺儿子,顿时都不敢吭气了,三个儿媳妇也是闭上了嘴。

倒是许知远丶许绵绵和许知节三人知道怎么回事,估摸着是心里不舒坦,指桑骂槐,但又不好直接说。

许绵绵镇定自若,继续吃饭。

倒是许知节嘟囔了一句:“儿子关心当爹的也有错啊,看来以后不能对我爹太好了,再惹他生气喽。”

“臭小子,说什么呢?”许国庆脸色一黑,擡手就去拧耳朵,“咋不就不能对你爹好了,我爹不高兴你爹高兴就成呗?你这小兔崽子……”

三婶轻咳一声,提醒这父子俩。

他俩齐刷刷看向老爷子:“爹,我是教训我儿子,我可没别的意思。”

“爷,我爹教训我,我们可没别的意思。”

许老汉:“……”

他脸色阴沉的难看。

其他人面面相觑,觉得许国庆父子没说错啊,老爹咋还不高兴了?

一旁的许老太抹了把眼泪,拉了拉许老汉的胳膊:“行了,吃饭吧。”

许绵绵低头憋笑,这卧龙凤雏果然是爱同时出现啊。

她四处瞥了几眼,要么说这年头人都单纯呢,想什么都摆脸上,就是算计人的手段都特简单粗暴。

许知远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她自然点。

许绵绵立刻垂下眼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许老太夫妻并没有开诚布公告诉其他人许绵绵兄妹要回城的事儿,或许是心存幻想,或许是有其他考虑,反正是没说,一家人该上工上工该上学上学,一如从前。

许知远则是去了大队,准备找一下大队干脆,给堂弟开介绍信。

家里就只剩下许绵绵,她把屋里的东西提出来,四处打量着这个屋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了。

衣柜丶桌子这些大件,带也带不走,锁门也没必要。 她琢磨着,家里这些龌龊不知道其他人家也是这样还是怎么的,反正穷是原罪,如果家里富裕起来,或许就没这么多算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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