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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吞了一块小面包之后,我就拎着手提箱脚步轻快地冲回了宿舍,心情像是上辈子拿着我期盼已久的快递回家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拆开。

耶耶耶,换衣服咯!

宿舍里没有其他人,莉莉也出门了。我从手提箱里把那些小盒子还有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等到搬空之后,我犹豫了一下,把我的画像也搬了出来。

画像并不沉,其实也并不大,大概就和一个电脑屏幕差不多大小。当我把它从手提箱里抽出来,斜倚着和镜子一起并列放在我的桌子上之后,金色头发的抽象纸片小人晃着脑袋,对着我非常不满地抱怨道:“你把我放到一个什么地方去了啊,我感觉有一辈子都没见到活人了!”

哦,我的语气,我的遣词造句,我的怒气冲冲!

对味儿了,这就是我!

“人总得找个机会和自己独处。”我抖了个机灵,然后道歉,“对不起,我还是学生,没地方安置你。”

画像提议:“你可以把我放在霍格沃茨啊,我能和这里的画像们一起玩。”

我之前没有这种想法,而且我也不敢想象一个抽象凌乱的二次元纸片人混到一群写实派油画像当中跟他们一起唱歌跳舞扯闲篇。以我对我自己的了解,我的画像极有可能会在一天之内就把我身上的所有秘密抖落干净。

“我考虑一下。”我敷衍,“我妈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我换上了舞裙和舞鞋,用我妈在信里写的咒语把头发简单地盘了起来,然后美美地在镜子和画像前转了一圈。

“好看!”画像由衷地说,“我真好看!”

我也对着她笑:“是吧,我真好看!”

自己夸自己也能让我很开心!

估计是在箱子里憋了太久,而且面对的又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自己”,画像对着我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你怎么突然买了新衣服?你要去参加什么重要活动吗?我看到你还买了化妆品,我以前上班上学的时候从来不化妆,只有特别重要的时候才化。是毕业典礼?还是去约会?”

“我要和西弗勒斯一起参加圣诞舞会,说不定还要一起跳舞。”我没有隐瞒,“如果顺利的话,我看看能不能再舞会上表白!”

画像发出了非常、非常响亮的声音:“哇啊——!!!你要和西弗勒斯一起参加舞会!还要表白!哇!!!简直就像同人文一样,好牛逼啊!你比绝大多数同人文女主角都牛逼了!你俩可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接受自己的赞美:“嘿嘿……还没到水到渠成那步呢……”

画像叭叭地鼓动我,给我信心:“那就只差那一步!咱们至少不能让自己后悔,对不对?就算他不喜欢你,至少你也轰轰烈烈过一把了!努力,奋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就要像是三强赛的赫敏一样,惊艳全场!上辈子上学的时候咱们没有这个经历,这辈子一定要补齐!虽然校花算不上,但是也要在西弗勒斯心里留下惊艳的印象!”

不愧是我自己的画像,说出的都是我的心声!

就算失败又怎么样?只要不留遗憾就好了!

我的确是害怕表白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但如果一直憋在心里以至于错过,那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绝不让自己后悔!

“我觉得我可能没有电影里的艾玛·沃特森漂亮。”我摸了一下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觉得也应该是一个中等偏上的长相,或许能打8分。”

画像大声说:“给自己打分没有意义,魅力是不能量化的,只要西弗勒斯觉得你好看不就行了嘛?反正我觉得我很好看,比上辈子好看,上辈子咱们还戴眼镜呢,上学的时候背大书包把背都压驼了。克劳奇家的遗传这么好,你就当自己是性转大提提,拥有恶魔般的美貌!”

我喷了:“什么性转大提提,恶魔般的……我还跟你说过《好兆头》?!”

画像:“我还知道我没看到《好兆头2》就死了。”

我妥协:“好吧,好吧,看来你真是我的完美备份,完美到连……”

哦,等一下。

一个奇异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我张了张嘴,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绝妙至极的点子。

“哎,我。”我忽然切回了中文,“你能帮我个忙吗?”

画像也自然地改用中文:“啥事儿?”

“我想拜托你去校长办公室的画像里转一转,找个机会,把《哈利波特》的故事给邓布利多讲一遍。”

画像看着我,不对称的双眼忽然像是月牙一样弯了起来。

“你要搞剧透,是吧?”她开怀地边大笑边拍手,“好,好,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这可是绝密的大任务啊,我保证完成!我保证把每个细节都告诉他,包括乌姆里奇的粉红色对襟开衫毛衣!”

我:“……呃,行,只要不耽误你把魂器之类的重要情报给出去就行。”

“我需不需要做点伪装?”画像凑近了画布,语气异常兴奋,“毕竟,你看,咱们两个几乎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样,邓布利多不可能认不出来。你给我准备一点道具呗?”

这倒是很容易。

我又支起一幅画布,在画像的建议下,我画了一个大大的、几乎填满了所有画布空间的衣柜。画完之后,我在画布喷涂了魔法药水,将它和我的画像并列着挂到了我的床边墙上,这个位置可以用我的四柱床幔帐正好遮住,而我自己在床铺上的时候又能看到,位置很棒。

画像蹦跶着走进了旁边的画布,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件纯黑色的带兜帽长袍,还有一副只露出眼睛的面具。画像将长袍套在了她的衣服外面,盖住了最明显的金发,戴上面具遮住脸庞,然后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瓶喷罐,对着她自己的喉咙“呲——”地喷了一下。

“氦气变声!”她用小黄人一样变得尖细可爱的声音说,“啦啦啦,芭娜娜!”

我要被自己的画像聪明可爱到昏倒。

哦不对,她就是我自己,所以我自己也是这么聪明可爱吗?

“我要去完成任务了!”画像对我敬了一个礼,用的是标准的少先队队员礼,“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

我赶紧打断她:“那是儿童团的歌!不是少先队的歌!”

画像马上切歌:“时刻准备!建立功勋!要把敌人!消灭干净!”

我鼓励:“就是这样,保持这样的势头!这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前进吧,接班人!”

我的画像就这样穿着盖住了所有特征的大黑袍子,揣着一罐氦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校长室的方向进发了:“为了理想,勇敢前进,为了理想勇敢前进前进,为了理——想——”

勇敢前进!

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斯内普毫不意外。

蜘蛛尾巷住的都是差不多的同一类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工作压力大,粗俗,所以在下班之后这帮人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酒吧。

斯内普还记得小时候跟着托比亚去过一次酒吧,当时的他都还没有吧台前面那一排高脚凳高。他对酒吧的印象就是吵,脏,呛,烟雾缭绕,到处都是男人粗野的笑声和吼声。当托比亚走到吧台前一屁股坐下之后,酒保还对着他开了一个荤话玩笑,而那个玩笑的真正含义斯内普过了几年才理解。

那就是托比亚最常去的地方,能让他暂时忘记狗屎的工作、狗屎的巫婆老婆、狗屎的需要他花钱养活的怪人儿子、狗屎的只要活着就要承受一切的地方。

他沉湎于酒精,廉价的酒能让他在回家之后睡个好觉,只是在睡前,他可能会借着酒劲儿和巫婆老婆大吵一架,对着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儿子踢上几脚,在发泄之后,他再摇摇晃晃地走向床铺,轰然倒下,鼾声如雷。

斯内普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甚至更喜欢托比亚喝多了的状态,因为托比亚清醒的时候更加烦人。

某天,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生活的托比亚突然倒下了。

一开始只是呕吐,这很正常,喝多了酒总是会吐。但伴随着的还有消瘦,不正常的蜡黄脸色,以及逐渐鼓起来的肚腹。

托比亚只去过一次医院,医院说是肝癌晚期。

工厂将他辞退,斯内普家的经济来源骤然消失。艾琳不得不开始想办法应对托比亚的病,她重新支起了坩埚,点起了火,给托比亚熬制魔药。但每一瓶魔药成品最后的归宿都是下水道,托比亚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和艾琳争吵了,但他的态度依旧坚决:让魔法见鬼去。

第五个学年开学的那天,斯内普是自己前往国王十字车站的。收拾完行李准备出门前,似乎是直觉带来的心有所感,他来到主卧,最后一次看向托比亚,他人生中承担父亲角色的男人。

曾经那么高大、结实的人已经枯瘦得勉强只余一个人的形状,斯内普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安静陷入昏睡的人了。他记忆中的这个人可以一巴掌让自己疼痛上半天,也可以一口气不带歇地对他倾吐出疯狂恶毒的脏话,将他的存在贬低到一文不值,再怒气冲冲地去上班,喝酒,让斯内普的生活变成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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