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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试探性问:“出马?”
叶老板感觉懂了又没懂,艾米丽点头如捣蒜:“粗马!粗马!”
我:……突然感觉好荒谬是怎么回事。
“你是出马弟子?”我难以置信,“啊?但是,出马仙儿不是都在东北吗?”
叶老板又怀疑地看向我:“你怎么叽道她老家在辣里?你懂好多喔。”
“我不是间谍,也没想统治香港什么的,我就是单纯民俗知识丰富!”我赶紧解释,“而且她的仙家都说我是狗成精了,我肯定要辩解一下——我不是狗!我是人!”
艾米丽脸上又露出迷茫的神态,她忽然抽搐了两下,我吓了一跳,伸出手,随时准备上前:“怎么了?癫痫了?”
叶老板:“他们的动物神仙上身就系介样的啦。莫慢待。”
我:……怎么感觉这剧情越来越不对劲呢?!
艾米丽从抽搐中恢复过来,她抬头看向我,有些委屈地说:“刚才仙家又说了什么,但我没太懂仙家的意思。”
我干笑两声:“这个,没事儿,毕竟我也没付钱,不看就不看了吧。谢谢仙家,也谢谢你哈,但是澄清一下,我不是狗精,我是人。”
好想撤退,这里越来越神经了!
“不,我得搞明白。”艾米丽坚持,“我带你去见外婆,外婆能懂!”
我:“怎么这就见家长了?!”
叶老板倒是乐见其成:“好哇,要搞懂喔,不能让鬼佬的狗妖怪在我店楼上待着喔。”
我:“都说了我是人!!!”
艾米丽不由分说地扯着我的袖子把我带出茶餐厅,我无助地跟着,虚弱地解释:“我真不是狗,不是,你们不知道七十二变吗?孙悟空,猪八戒,二郎神,他们各种变来变去你不知道吗?哦对你没接受传统教育……看看《西游记》!很好看的!”
我被塞进副驾驶,艾米丽给我扣上安全带,我抓着安全带继续解释:“这是文化差异,我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仙家,仙家在吗?哈喽?我说东北话仙家能听懂吗?仙家听我解释,仙家您是什么仙呐?我知道出马的那些仙家对狗都不太友善,但我是好狗,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比较聪明的那种狗——我就不是狗!”
一路上,艾米丽都保持着坚决的沉默。
路上的高楼大厦渐渐消失,我们拐入平房居多的稀疏边郊。最终,艾米丽在一栋寻常平房前停下,示意我下车。
“这是我外婆家。”她说,“我外婆很厉害,她是真正的粗马弟子。你瞒不过她的。”
我无力地纠正:“是出马……唉你们真说不好翘舌音。”
艾米丽敲响房门,过了片刻,大门吱呀打开,一个精瘦的小老太太探出了头,在看到艾米丽之后,立刻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宝儿!我滴好大宝儿!”
小老太太踮起脚尖,环住艾米丽的脖子,艾米丽被动弯下腰,让小老太太搂着她亲:“哎呀,哎呀,瞅瞅这是谁家小孩儿啊!我家大宝儿~宝儿咋来看你姥了捏?今儿不是上班吗?哎呀我家好宝儿,你来咋都不跟姥儿提前说一声儿,姥儿今天都没买菜!”
艾米丽羞赧地挣扎了两下,用极其蹩脚的国语说:“外婆,我在工作。”
“咋害有工作,你这不都回家了吗?”小老太太不太相信,她直起身,像我这儿看了一眼,忽然眯起眼睛。
我突然寒毛直竖,比刚才艾米丽注视时更鲜明的感觉出现了。
小老太太松开了艾米丽,她盯着我看了许久,看得我背后甚至稍稍沁出了一些冷汗。
她的瞳孔是竖形的。
片刻后,小老太太忽然笑了起来。她面向我,缓缓开口道:“这辈子,你是条狗?”
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刚才那贴着艾米丽时亲昵和蔼的寻常东北老太太的嗓音。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刻意掐着嗓子说话,但没有人类会这么说。
我呼吸急促起来,但依旧坚持否认:“我是人!”
小老太太脸上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笑。她眯缝着眼睛,紧紧盯着我,尖细地叙述:“你出生的时候带狗尾巴。”
“那是因为,我,我是个不完全的阿尼玛格斯。”我越来越害怕,仿佛被人整个看穿,“我是人,我不是妖怪!”
“急啥,我就和你唠唠。”小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这辈子,确实是人。上辈子,也是人。但是上上辈子……”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
小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她依旧笑着,笑着叹气,然后咯咯地发出婴儿哭声样的动静:“你是回来找老乡的!你是回来找老乡的!竟然在这儿遇着老乡了!嘻嘻嘻嘻,好啊,好啊,都想回来,都会回来的。你想回家,是不是啊?但你回不了家了,所以你回到这儿来了……你也想回家,是不是啊,小狗?”
艾米丽吓得面如土色,她急促地呼吸着,在一旁小声呼唤:“外婆,外——”
“消停的,憋吵吵!我跟小狗说话呢!”小老太太突然厉声喝道,“小狗,你,你上辈子是横死,是不是?”
我仿佛灵魂出窍,本能地应答:“……是。”
“横死啊,好人没好报啊,所以你有了这辈子,所以你回家来了!”
小老太太狂笑着,她弓着背突然跳了起来,四脚落地,尖啸一声:“我也得回家!回家!回家!!!”
艾米丽吓得快哭了,她哆嗦着伸出双手,缓缓凑近小老太太。小老太太趴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过了大约十秒,她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抬头对艾米丽说:“哎嘛,你咋不扶我一把捏?”
艾米丽的眼泪涌了出来:“仙家不让,它好凶的,外婆!”
小老太太的嗓音恢复了正常,她抱怨道:“有点眼力见儿啊,仙家走了你来扶我呗。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不抗造了。年轻那会儿我能跟仙家跳一宿……”
她抬眼看向我,笑了起来,眼角堆起层层的褶子:“那谁,小狗儿啊,来,来。咱进屋唠。”
艾米丽有些害怕地偏头看了我一眼:“外婆,她……”
小老太太拍拍艾米丽的手背:“没事儿,小狗不是坏人,进屋唠,进屋再唠。”
我同手同脚地跟着她们进了家门。
艾米丽的外婆姓胡。当她这么自我介绍的时候,我露出了一点点“这设定也太敷衍了吧”的神情。
因为非常明显,她身上的仙家是狐仙。
艾米丽给我倒了茶,我们坐在她家窄小的客厅,头顶风扇慢吞吞地转着,老胡太太给我抓了一把花生,我受宠若惊地接过,她慈祥地笑着,说:“吃,憋客气,都老乡。”
“外婆,她是……”
艾米丽小心地问,我也拘谨地看向老胡太太。老胡太太抿起嘴唇,她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慢吞吞开了口。
“仙家说,这孩子上辈子是咱老乡,死了投胎到英国,成了个洋鬼儿,这辈子又回来寻根修行了。”
艾米丽不解:“老乡?”
老胡太太笑了,脸上都是褶儿:“唉,宝儿,你真是被你妈教得忘了祖宗了……学了满肚子洋话,连老家的话都听不懂。老乡,她是咱的老乡,使筷子说汉语写汉字儿的汉人,明白吗,宝儿?”
“但她,她是个英国人啊!”艾米丽说。
老胡太太摇摇头:“她是投胎做了洋鬼儿了,但她认咱,那就是老乡。小狗,你认咱吗?”
我脸上的肌肉在颤抖。
“我……”
我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就哽咽了。
“哎呀,介孩子,哭啥呢。”老胡太太伸手在我脸上用力呼噜了两把,“说话就说话,哭啥!憋哭!”
我吸了吸鼻涕,眼泪不停往下滚:“我谁也没告诉过,我一直,我谁也没说,谁也不知道我死过,有过上辈子,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
“你不说,仙家也能知道。那可是仙家。”老胡太太得意地笑,“仙家打眼儿一瞅,就知道你是个带尾巴小狗儿。内狗味儿,仙家说都呛鼻子。”
我:“我不是狗!!!”
艾米丽小声说:“她死过,那系不系鬼啊,外婆?”
老胡太太:“洋鬼儿和鬼是两码事,宝儿!”
艾米丽恍然:“哦……那就系,就系……呃,系怎么回事啊,外婆?”
老胡太太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