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极乐坊29(1 / 2)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慕容辞忧闭着眼睛,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只听见那侏儒尖细的嗓音喊了一句:“老鬼过来”,接着便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和潺潺流水声。

慕容辞忧刚想起身去看,那侏儒车夫却已掀开车帘跳了进来,他粗鲁的扯起躺在门边的阿毅往外面拽,边拽边骂着:“比死猪还沉,老鬼快来帮我”。

虽然没人应他,但是慕容辞忧明显感受到马车震动了一下,显然有个大块头上来了,

果然在那人帮助下,周围的人都咚咚咚的被扔下马车,慕容辞忧也被那双粗粝的大手抓住胳膊重重的摔在地上。

不对,不是地,是泡了水的木板,慕容辞忧的脸贴在上面,一股腥臭的味道刺激的他只想呕吐,他咬着牙忍住了。

透过眼角的缝隙,慕容辞忧瞥见自己躺在一艘破船上,难道去“鬼市”还要坐船?

慕容辞忧正想着,一个重物却直直的砸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重压让慕容辞忧差点喊出声来。

可碰巧的是,那人的胳膊刚好垂到他嘴边。堵住了他的呻吟,那侏儒和船夫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又合力摇起船桨朝更深暗的河水划去。

清幽的香气在鼻尖荡开,慕容辞忧即便闭着眼睛,也猜到了身上压的是谁,于是耐心等船又行了一会,才悄无声息的搬开宋济泽的胳膊,喘匀了气。

只是两人的身体还紧紧贴在一起,慕容辞忧甚至清晰的听到,宋济泽有些杂乱的心跳声,难道是迷药伤了心智?

慕容辞忧无暇多想,只想赶快把他搬开,只是昏暗中分不清方向,只能一点点的摸索起来,摸了两把,不知触到什么,却被宋济泽猛地攥住了手。

吃痛之下,慕容辞忧刚想挣扎,却听到咚的一声,吓得慕容辞忧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将就着继续躺着。

船似乎停住了。

那侏儒燃起一个小火盆,在微暖炭火的熏烤下,阵阵草药香气在船坞里弥散开来,先前还晕着的人们阵阵咳嗽起来。

“看来这便是解药了,可为何我没有被药酒迷晕?”还不等慕容辞忧想明白,“黑无常”已率先清醒过来,他一把扶起身旁的少女,而后又冲过去扶起宋济泽关切道:“大……公子,你没事吧?”

“无妨,去看看他们吧!”宋济泽的声音不大,但慕容辞忧总觉得他语气有点怪怪的,尤其是“他”这个字,似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慕容辞忧趁机坐起身来,迷蒙着眼睛去看周围,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只是他心虚着不敢直视宋济泽,干脆扭头去扶阿毅。

那侏儒见他们醒过来,很不耐烦的怒喝着:“赶快滚下来,别耽误我赌牌!”一听赌牌,原本还瘫在船板上的阿毅,瞬间清醒过来:“在哪?我来……”

只是还不等他说完,宋济泽手上的佛珠便飞了出来,啪的一声脆响,准确无误地抽在阿毅的脸上,而后又好巧不巧的,飞向慕容辞忧。

慕容辞忧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被那佛珠砸的生疼,他顺手递给正捂着红肿脸颊的阿毅。

阿毅很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忙双手捧着奉给宋济泽,宋济泽接过佛珠一言不发的从船上跳到岸上。

众人刚站定,那船便顺着河道不见了踪影。

借着四周几只忽明忽暗的火把,众人看到一派极怪诞诡异的景象。他们头顶是一片潮湿阴暗的石壁,无数形态各异的钟乳石,倒挂着低垂着,被火把一照便发着莹莹绿光。

脚边是条宽阔的地下河,只有河水奔涌向前却不见一艘舳舻,狭窄的河岸上,偶尔闪过几个穿着黑色掩面长袍的人,不,准确说来,没人知道那黑袍下藏着的是人还是鬼。

众人往前走去,刚走到一处凹荡,便见一个带着大头面具的矮人,突然站起来,他佝偻的身子配上一颗巨大的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都戒备的看着他,一旁的阿毅更是伸长了手臂,护着慕容辞忧:“别...怕,别怕,我...保护你!”

看着阿毅害怕的连连吞咽口水的样子,慕容辞忧心中不禁觉有些好笑。

“黑无常”已经拔出匕首正准备冲上去,那人却猛地敞开自己的长袍,众人这才看清,那人的长袍里挂满了各式器具。

难怪明明头看着很大身子却佝偻着,原来是挂的货物太多被压弯了腰,那人卖力的吆喝起来:“夜光杯,夜明珠,滴血弯刀......\"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摇摇头以示拒绝,那人还不死心,又把黑袍敞的更大些,希望他们能看上其他的器具、

慕容辞忧经过他身侧的时候,悄悄上打量一番,却总觉得那人售卖的东西有些眼熟,夜光杯、弯刀上的花纹都是先前契丹常用的纹样......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际,迎面走来一个衣衫褴褛佝偻着腰背的婆婆,她眯着眼睛阴恻恻的盯着宋济泽。

看了好一会忽然咒骂起来:“呸,晦气的东西进来了,鬼王要生气了,鬼王……”说着,她满脸惊悚又厌恶的,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灰末,洒向宋济泽。

好在“黑无常”一个跨步挡住了所有粉末,当他刚想抓住那老太问罪,宋济泽却摇摇头制止了他。

这神神叨叨的一幕可把阿毅吓得不轻,他忘记了刚才的誓言,惊叫着钻到慕容辞忧身后,哆哆嗦嗦的问:“她…她好像是飘过去的…”

慕容辞忧懒得睬他,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到跟前,检查地上的那滩粉末,即便那粉末已经融化进地上的积水里,他还是捏了一些,用指尖揉开又放到鼻尖处嗅嗅,这味道他在熟悉不过了……

“现在能想起方向了吗?”“黑无常”小声盘问着身旁的少女。

那少女脸色煞白,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樱桃小嘴蠕动了几下,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与其回忆方向不如直接找寺庙吧!”慕容辞忧双手抱胸,一脸诚恳的建议着。

“寺庙?现在才去拜佛恐怕来不及了吧!”阿毅一脸疑惑这,双手却很虔诚地合十,朝着四面八方礼拜起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求您保佑,求您保佑……”

“佛祖?他老人家可不管地狱的事”,慕容辞忧满不在乎的回答着,眼睛却紧紧盯着不远处那个建造在石壁上的阁楼。

那阁楼先前隐没在一片黑暗中,眼下却突然亮起两盏血红的灯笼......

“请问,寺庙怎么走?”“黑无常”已行动起来,他拍拍身旁路人的肩膀,粗声粗气的询问着,那人缓缓转过头扫了众人一眼,而后他的目光便扎在宋济泽身上。

阿毅见那人虽脸色阴沉但带着笑意,于是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了一些,“兄弟,麻烦……”

阿毅极尽热情地套着近乎,那人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济泽一动不动。

阿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有些疑惑地看着宋济泽小声问着:“师傅,他好像认识呢?”正说着,宋济泽突然眸光一凝,脚下猛的一扫,阿毅应声倒地。

阿毅毫无防备被猛的一踢,便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正疼的七荤八素的时候,一抬眼却看见一把极锋利的匕首,从空中划过一条银线,他惊叫着连连后退。

一旁的“黑无常”立刻和那人缠斗起来,不一会儿那人便败下阵来。

“黑无常”将匕首横在那人的脖子上,压着他来到宋济泽面前,明明是败下阵来,可那人却大笑的叫嚷着:“呸,贼人,今日便是你的祭日了......”

“黑无常”反手把匕首往他的胸口一插,那人猛的吃痛跪倒在地,“黑无常”又踩住他的胸膛,那人这才断断续续道:“那…那个…”

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果然指的是那个建造在石壁上的阁楼,众人也不再耽搁,急速跑到那石壁前。

只见石壁上垂着几根铁索,铁索旁还留着几个脚印大小的凹陷,想来是常年攀爬留下的。

宋济泽一点头,“黑无常”也不抓铁索,只攀着湿滑的石壁便飞身上去,他先进去查验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才又飞身下来接应众人。

众人都抓了铁链踩着脚印要上去,那个少女却瑟缩在角落,哆哆嗦嗦的发着抖。

“上面危险,你先留在这里,这个给你防身”,说着,宋济泽递给那少女一把匕首,那少女满眼感激的接过匕首。

一番折腾,众人终于来到那阁楼前。

四处的冷清,和那门楣上挂着的“极乐坊”三字极不相衬,众人推门进去,楼里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顶多算得上修整一新。

“嚓~”的一下,“黑无常”燃起火折子,借着亮光众人立刻便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香火极旺的寺庙,地上流淌成河的香烛,和堆积如山的香灰,便是最好的印证。

慕容辞忧低头捏起一抹香灰闻了闻,果然是刚才那个婆子扔向他们的粉末,他自幼在幻化寺长大,对香灰再熟悉不过。

只是等众人走近些,却发现出异常来,与一般的寺庙不同,大殿里的莲台上供奉的不是弥勒,也不是玉帝,而是一尊骑着战马的将军塑像。

更奇怪的是,地上还摆着一尊跪像,那像反剪双手,背上还插着一块写有“杀”字的亡命牌,它跪在一层厚厚的香灰里,不知经过多少香火焚熏,雪白的石像也变得焦黑如炭。

即便还没看清那尊塑像的真面目,众人也都猜到,定是像秦桧般十恶不赦的人在此赎罪了。

阿毅满心好奇,快跑两步想去看个究竟,可当他看清那尊塑像的真面目时,不由地张大了嘴巴:“啊,这……”

众人循着声音上前去看,发现那尊跪像的五官,竟然和宋济泽的十分相似,见状,慕容辞忧心神微动。

“这…这些贼人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这样折辱师傅!我饶不了他们……”阿毅太过激动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有些紧张的去看宋济泽,却发现师傅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阿毅一个箭步冲过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宋济泽”的跪像搬的卧躺在地上,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脸得意的看向宋济泽想要得到夸奖。

可宋济泽根本没看他,已走到更前面去看莲台上的将军像了,阿毅有些失落地撇撇嘴。

另一边,慕容辞忧也直直盯着那尊将军像看得入神,说是将军倒不如说是个浓眉大眼的少年。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左手举着盾牌右手握着弯刀,虽不能动但意气风发之姿却令人赏心悦目,若细看便会发现,那塑像的发丝铠甲都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精心雕刻过的。

看着看着,慕容辞忧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尊塑像跟他前世长的一模一样……

“鬼王到底是谁,他怎么会供奉我的塑像?”慕容辞忧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满心的疑惑。

又悄无声息的去看宋济泽,见他神色肃然的盯着那塑像出神,慕容辞忧明白这一定不是宋济泽的杰作。

低头,又看到地上堆积如山的贡品香烛,慕容辞忧旋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是我看错了,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了,怎么会有人纪念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王呢!” “奇怪,这塑像的披风怎么如此洁净崭新?好像是刚放上去的!”阿毅的自言自语,打断了慕容辞忧的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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