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敦煌郡34(2 / 2)
慕容辞优又抬头看那小公子,却见他捧着书早已侧到一边去了,还真是像……
吁~
伴随着几声嘶鸣,马车猛的停住了。慕容辞忧重重地砸在车架上,直撞得脊背生疼,剧烈地疼痛,让他原本迷离地意识清醒了一些。
马车竟已颠簸到了敦煌郡的城门下了,慕容辞忧抬眼只见一片雪白,北风一刮,身上仅存的温暖也消散了,这里的春天比兴都城晚了许多.......
天色已晚,城门口处排队进城的人并不多,一个拿着红缨长枪的官差还是高声提醒着众人:“近日郡里不太平,都给我查验仔细了,要是错漏一个,小心你们的脑袋”,“是”一旁士兵们应的响亮。
眼见要拉起宵禁的防护,众人从马车上下来,车夫更是小跑着递上文牒。
那手拿红缨长枪的官差一把抢过去,查验起来,翻了几本文牒,他喊起来:“不对,你们的过所只有四张,但是车上却有五个人”,说着,他周围的士兵已举着长枪对准了马车。
阿毅质疑起来:“他只是个小孩子.....”
“孩子?谁说孩子就不需要过所了?谁知道他是谁的种?”那官差恶狠狠的瞪着阿毅,又故意瞥了怀礼一眼,怀礼吓得连忙躲在怀玉身后,阿毅被那官差的话噎的不知该如何回话。
一旁的车夫忙脸上堆起笑迎上去,他弯着腰恭敬道:“官爷辛苦了,这是孝敬大人们喝茶的,还望您一定收下”说着,就恭恭敬敬地递上去一个小包袱。
“干什么的?”那官差掂了掂包袱,斜着眼睛继续问道。
“我家公子崇敬佛法,一心要去天竺国求取真经舍利,要从贵地出关去”,那车夫不紧不慢地答着。
“既然是苦修取经,怎么带这么多人?”那官差歪着嘴角扯出一抹怪笑。
“回官爷,这侍女是洗衣做饭的婆子,这两个小厮是牵骆驼理行李的走夫,这孩子则是路上捡的,我家公子心善,正说明日带这孩子去官府找青天老爷做主呢”,那车夫似乎很有经验的顺嘴编着,连脸都没有红一下。
那官差还要再问,那车夫似乎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了一下。
只是他分寸控制的极好,身子虽没有挨到那官差,可袖子下攥着银票的手,却灵巧的塞进那官差的腰带里,原本还有些松垮的铁制腰带,一下子就被银票撑的紧实了。
那官差低头一看,眼睛瞬间便笑弯了,他大手一挥,周围的士兵便收了长枪。
那官差又假惺惺的提醒道:“明日!最晚明日,带这个孩子去官府补过所,若是耽误了时辰,说什么也不能放你们出去了”。
“是,是,官爷提醒的是,明日我们一定都办妥当了”,那车夫拱手施礼作别。
见眼前的车夫是个懂事的,那官差又侧了侧脸小声叮嘱着众人:“最近郡里不太平,你们最好不要乱走动”。
那车夫忙又恭敬的拱手:“多谢大人提醒,我家公子办好过所就出关,绝不给您添麻烦”,那官差满意的点点头,侧了身子让他们过去。
“我....”,还在气头上的阿毅还要再争,却被梦溪拉住了,他只好强忍住着。
嘎吱嘎吱,马蹄踩踏积雪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更加空旷,和兴都繁华的夜景不同,敦煌郡一入夜便施行宵禁四处无人了。
马车在一处酒楼前停住了,宽大的招牌上写着“月牙楼”三个字。
几人随便吃了些饭食,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不一会,梦溪端着煮好的姜汤给怀玉怀礼送来:“白天泡了冰水,还要再吃几天安神丸才能巩固好元气”,慕容辞忧道了谢和怀礼一起一饮而尽。
熄了灯,四下静谧极了。
慕容辞忧白天睡的很饱,又想着模糊记忆里的那个玉面公子,翻来覆去了好一会还是睡不着。
如水月色潜入窗子,慕容辞忧探头去看,只见满城积雪,被映成高低错落的莹亮,他来了兴致于是从后窗溜出去。
为了躲开监察宵禁的巡更,慕容辞忧故意挑了逼仄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行着。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竟拐进一处幽暗的巷子里,巷子深处悬着两个亮着惨凄白光的灯笼,一阵风吹过,它们就悠悠的晃荡起来。
那两人也不进去,只走到巷子口便停住了,慕容辞忧也停住脚躲在树后观察着。
“哎,你快点,小心被巡更的发现了”,一人催促着。
“嘿,怕什么,巡更的半夜怎么会来这寡妇门前”,另一个却满不在乎。
嘎吱一声,木门似乎打开了,慕容辞忧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丧服的老妪,神情慌张的左顾右盼一番,才放那两人进去。
看到这,慕容辞忧觉得有些无聊,对于寡妇门前半夜的是非,他并不感兴趣,又思索着要去哪里。
这时,风已渐渐停息了,原本巷子深处那两盏,被风挟着肆意飘动的白灯笼,也不动了,慕容辞忧刚转身要走,却瞥见那灯笼上写着“义庄”二字。
义庄?
慕容辞忧突然想起,念慈说过要让他们护送那使者的骨灰前往秦塞国,可始终未见有什么特别的行李,难道那使者的骨灰停在这里?
想到这,慕容辞忧来了兴趣,他悄无声息的跑过去,翻上墙头刚猫着腰站定,就听到东厢房里传出震天响的呼噜声,看来守庄的人已经睡熟了,想到这,慕容辞忧放下心来,轻跳下去,径直推开了停尸堂的大门。
是个不大的厅堂,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慕容辞忧看到这厅堂的正中央,摆着一个案桌,桌上供着关公摆着香炉,旁边则停放着几具棺材。
他无心打扰亡灵的清静,可又好奇秦塞国使者的命案,于是逐一翻查过去,除了其中一具停放着一个老妇人的尸体外,其他都是空荡荡。
慕容辞忧有些失望,却也明白宋济泽做事向来缜密,想来那秦塞国使者的骨灰早就被秘密放在安全处,若是自己瞎逛也能遇到,那才是奇怪,于是也不再纠结,而是往旁边的立柱走去。
立柱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色,慕容辞忧伸手摸了一下,便粘了一手的红色碎末,刚要细看,脚下却被绊了一下。
他移开步子半蹲着仔细查看起来,居然在立柱的角落里,发现了几道奇怪的印痕。
是年久失修的划痕?慕容辞忧有些疑惑,干脆将火折子叼在嘴里腾出手去探查。
指尖顺着那微小的痕迹摸着,只摸了两下便觉察出不对劲来,那痕迹虽小却刻的很深,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而这图案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羽兵营徽记。
作为发明羽兵营徽记的人,当年为了方便作战,慕容辞忧设计了一套极简的图案用于传达信息,尤其是常用的徽记都有固定的样式,比如立柱上这个,圆圈里又画个叉就意味着附近有胡人出没......
慕容辞忧心里一惊又仔细查看起来,果然在那划痕的旁边,还发现一个奇怪的图案,顺着那曲折回环的线条,慕容辞忧竟摸出一个平安符的形状......
他很肯定羽兵营的徽记里,没有这样复杂又不实用的图案,毕竟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平安只是一种难以实现的奢望......
正在慕容辞忧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慕容辞忧忙灭了火折子躲在窗后。
透过窗纸,慕容辞忧看到,一个粗壮的汉子拿着蜡烛去开门,两个矮小的男人从门缝里闪进来,那粗壮的汉子又左顾右盼一番,才小心翼翼的关了门。
三个男人径直朝厅房走来,其中一个矮个子男人似乎有些害怕,他东张西望着走的极慢,另一个不耐烦的催他:“哎,你快点,小心被巡更的发现了”。
“听......听说孙家媳妇刚被恶鬼吓死了......这大半夜的会不会扰了......”,那人哆哆嗦嗦的说不清楚。
“别废话,跟紧了”,那个穿着的粗壮汉子不耐烦的暗骂着。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辞忧环顾了一圈,可空旷的厅房里实在没有避难之处。
对了,棺材!
慕容辞忧灵机一动,快步跑向一口棺材,用尽力气推开棺盖,好在那是一口空棺材,他轻轻一跃便钻进里面 ,就在他盖好棺盖的瞬间,厅门被打开了。
慕容辞忧屏住气息,透过棺材板的缝隙小心看着。
只见那粗壮的汉子将蜡烛放在烛台上,又引燃了几支香插在案桌上的香炉里,极虔诚的拜了两拜,见状,身后那两个矮个子男人也有样学样,双手合十的拜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嘟囔着。
是他们杀死了孙家媳妇,现在在忏悔?慕容辞忧猜测着。
这时,那粗壮汉子抱着那关公像转了一下,轰的一声,那案桌下的墙壁竟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义庄里居然还有密室?慕容辞忧凝神仔细看着,待那三人弯着腰钻进洞,外面的墙壁又再次恢复原状了。
周围重归平静,慕容辞忧从棺材里跳出来,跑到那案桌下摸索起来,周围的石砖都满是灰尘,只有案桌下的那块是干净的,看来他们是经常来了......
慕容辞忧刚想去转那塑像,可仔细一想:“这密道并不寻常,若是冒然进去说不定会触动什么机关,不如等他们出来再做打算。”
这样想着,慕容辞忧冷静下来,他拔了一根头发夹在那石砖的缝隙里,这才再次跳回棺材里,黑暗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物,慕容辞忧脑海里反复闪过几个画面:义庄?棺材?平安符?
不知为何,慕容辞忧竟莫名觉得他曾来过这个义庄,见过这口棺材,甚至见过这根立柱……
也许真的有什么渊源?慕容辞忧干脆闭上眼睛,细细回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辞忧觉得胸口憋闷起来,是那种无法喘息的难受......他意识到不对劲来,刚要翻身起来,就听到一阵“呜呜呜~”的闷哼......
慕容辞忧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停尸堂里,竟多出两个孩子!
他们被蒙着眼睛堵了嘴,五花大绑着捆在立柱上的,慕容辞优有些生气:即便是偷溜进来,也不该如此严厉的惩罚孩子!
想着,慕容辞忧就准备过去给两个孩子松绑,可他似乎被无形的大手束缚住了,无法移动分毫!
同样的模糊不清,同样的无法靠近,慕容辞忧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看到了过去的记忆,而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记忆里的一切,只好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去看。
只见,立柱上绑着两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嘴角渗着骇人的血迹,被一身略显宽大的衣服笼着,整个人便显得更加瘦小。
走得更近些,慕容辞忧这才看清,那立柱上的孩子,正是小时候的自己。
而另一个被绑着的小公子似乎并未受伤,只是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慕容辞忧一眼便认出,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玉面小公子!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胡语......慕容辞忧突然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的处境,看来他们是被胡人绑架了!
两人还真是难兄难弟,刚逃过一劫又来一劫!
慕容辞忧正感慨着,却见那个玉面公子摸索着抓住了小慕容辞忧的手,
小慕容辞忧也紧紧握住他的手,“呜...呜....”的发出一阵细小的嗯哝声,似乎是在安慰着他。
那玉面小公子愣了一下,旋即拍开小慕容辞忧的手,小慕容辞忧有些不知所措的收回手。
可下一秒,那玉面小公子竟又主动牵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这小公子倒是聪明”,慕容辞忧心里赞赏着,也低头去看,只依稀看到那小公子写着:胡......降......
小慕容辞忧也瞪着眼睛仔细辨认着,那小公子每写完一字,他便轻嗯一下表示明白。
直到那玉面小公子不再写了,小慕容辞忧立刻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画着,“留...线...”,只是刚写到第二个字,他便停住了。
就连慕容辞忧也觉得为难,毕竟眼下两人都被绑在立柱上动弹不得,别说留下什么线索,就是想移动也很难实现。
小慕容辞忧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他扯着那玉面小公子的手腕,往自己的衣裤里伸。
那玉面小公子先是一愣,而后猛的的收回手,小慕容辞忧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于是忙在他手上写起来:“牌、腰......”
那玉面小公子立刻会意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探手去摸,果然在靠近腰带的地方,抽出一小块冷硬的东西。
玉面小公子将那东西递给小慕容辞忧,小慕容辞忧熟练的解开上面缠着的藤条,露出一块边缘锋利的铁片。
他用那铁片来回摩擦着麻绳,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割断了本就不粗的麻绳。
小慕容辞忧连拽带扯的弄开麻绳,扯掉嘴里的布条和眼上的黑布,还小心翼翼的,帮那玉面小公子解开眼罩和绳索,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说着,他就小心翼翼的溜到窗边,透过缝隙,慕容辞优却看到几个身强力壮的胡人,正堵着大门围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小慕容辞忧皱着眉头,对那玉面小公子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又退回到立柱的角落里,刻了一个极微小的符号。
做完这些,小慕容辞优才附在那玉面公子耳边,轻声道:“你躲在门后面,一会我吸引他们,你趁机跑出去把这个交给我父亲”。
说罢,也不给那玉面小公子质疑的机会,便把那铁片重新缠好塞进他的衣襟,又推着他藏在门后。
那玉面小公子嘴巴微张,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小慕容辞忧已端着供桌上的香炉,爬到一口棺材上,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而后高高举香炉重重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门外的胡人听到动静便冲了进来,小慕容辞忧却从棺材上跳下来朝更里面跑去,引着那些胡人去追他。
那玉面小公子瞅准机会猛跑出去,只是刚跑了两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玉面小公子顿住了脚,就在他晃神之际,一个胡人已经追出来抓住了他。
下一瞬,画面突然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
咕咕咕~嘹亮的鸡鸣声让慕容辞忧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等了一会见周围还是安静如初,才大汗淋漓着从棺材里爬出来。
慕容辞忧忙跑去那案桌下查看,却见自己的头发还留在那石砖的缝隙里,看来那三个人还在密道里。
他稍稍放下心来,又到那立柱下找翻找着,希望能寻到梦中看到的那块生死牌,找了许久,即便把立柱下的砖块也翻开细细查看了,还是一无所获......
慕容辞忧靠着立柱,一边将那些砖石放回去,一边又觉得自己好笑,别说是梦了,就算是真的,这也过去几十年了,又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咚~案桌下的石砖竟开始移动,慕容辞忧忙轻步跑出厅房,翻墙出去。
刚走出小巷,就看到街道两边已经摆开了早摊,慕容辞忧本无意购买,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连天的哈欠声。
他用余光一瞥,果然是昨晚遇到的那两个男人,慕容辞忧故意放慢了脚步,停在一处摊子上挑菜。
“哈哈,昨晚手气真不错”。
“是啊,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老板来两份牛肉面”,说着,其中一个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的男人,掏出一个精致到承露囊,极阔气的扔在桌子上。
义庄怎么会给他们这么多钱?看来那案桌下的石墙后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慕容辞忧细细想着。
“客官,你到底要买多少土豆?”被小贩这样一问,慕容辞忧才回过神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扒拉了一堆土豆到面前,慕容辞忧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尖,忙把所有土豆放回摊子上了。
“哎,不买,你还扒拉半天,什么人呐!”伴着小贩的埋怨,慕容辞忧匆匆赶回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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