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敦煌变63(2 / 2)
两人直奔东屋,霍云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那门才缓缓打开了,开门的,是个眼圈红肿着的柔美姑娘。
李季愣了一下,却见那姑娘径直踏出门槛,又轻轻关了门,霍云在一旁介绍起来:“这是兴都来的李副统领,这是霍将军的女儿馨儿姑娘。”
李季忙拱手施礼:“见过馨儿姑娘”,霍馨儿也抬手款款施礼:“见过副统领!”
说罢,霍馨儿又满眼忧愁的看着霍云:“父亲身上还是疼的厉害,不可见一丝风吹!”
“好,我知道了,只是叔父等了李副统领许久,今日必须要见的,我今晚守着叔父,你早早歇着!”霍云轻声安慰着。
霍馨儿不再阻拦,轻轻打开门,李季刚跟着霍云进去,门外的霍馨儿便又轻轻关了门。
屋里却不似外面那般亮堂,只星星的燃着一支昏暗的蜡烛。
直到两人走到床边,李季才看清霍老将军的惨状,他形如枯槁般僵卧着,脖颈上缠着厚实的绷带......
李季看的心里一惊,忙上前握住老将军枯枝般的手,低低的呼唤了一声:“将...将军!”
霍老将军似没听见般,沉静了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他仔细看了李季好一会,才嗫嚅的动动嘴唇,李季一点也听不清楚,忙俯身趴在他唇边,却听见:“令!令牌......”
闻言,李季忙从怀里掏出令牌,霍老将军颤颤巍巍的接过去,看了许久,才朝李季点点头。
李季忙俯身靠近,只听霍老将军断断续续道:“和...和亲......有诈!”李季听得心里一抖,刚要起身,却被霍老将军紧紧扯住,又小声道:“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李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见霍云也警惕的贴在门边守着。
李季疑心自己刚才听错了,忙俯的更低些,可霍老将军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松开李季,手却伸进薄毯中,猛地扯了一下,便将一块温热黏腻的东西,连着那令牌一起塞进李季手里,李季愣了一下,忙藏进袖中收好了。
李季还想再问,却见霍老将军已昏死过去,李季忙轻声唤着:“将军!将军!”
霍云听到响动,忙跑过来,他一把拉开李季,掐着霍老将军的人中,急切的呼喊起来:“快来人!快!”
李季这才反应过来,忙打开门大喊着:“快找郎中来!快!”
见状,门边的侍卫慌慌忙忙的跑出去,李季刚要折返进屋,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而来。
李季不忍霍馨儿看到如此惨状,忙拦住门劝着:“馨儿姑娘,你别急,郎中一会就来了!”
霍馨儿伸长手想要冲进去,却被李季拦的严实,她哭的脱了力身子也瘫软起来,李季忙扶住她,才不至使她跌在地上。
霍馨儿正痛哭着,忽然她脸色变得愈发煞白,双手颤抖的捂着肚子,李季不明所以,一低头竟看见霍馨儿身下,洇开一片血红......
就在这时,霍云箭步从屋里冲出来,他一把抱起霍馨儿,一边安慰着:“没事!没事......”,一边朝远处跑去。
李季看着满地淋淋漓漓的血渍,忽然想起霍老将军,他忙冲进去,却见霍老将军一动不动的躺着。
李季颤颤巍巍的伸手过去,染着血的指尖,却连一丝微弱的气息也探不到了......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老郎中,李季还不死心,厉声着:“快!”
可那老郎中忙活了许久,最后还是颓唐的跪在地上垂起泪来,见状,一旁的侍卫也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李季心里一沉,拉起被子帮霍老将军盖好,转身却看见一个侍卫要跑出去,他一脚将那人踹在地上,又跑过去一把闭了门,才朗声道:“诸位听着!”
正哭着的众人,被李季的声响吓了一跳,忙止了哭定定的看着他。
李季掏出怀里的令牌,继续道:“吾乃兴都羽兵营副统领!今日之事诸位绝不可透露半点风声,否则军法处置!”
闻言,那老郎中和两个侍卫忙跪在地上,磕头应了。
李季垂眸思索片刻,便安排起来:“你去搬些冰来,越多越好!”一个侍卫应了忙跑下去。
“你去拿个锁子来,待我锁好这屋子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李季又对另一个侍卫道。
“是!”那侍卫应了,也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待侍卫散去,李季又回到床边,他细细帮霍老将军整理着发须和衣服,霍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国为民,他实在不忍心,霍老将军如此凄惨潦草的了此一生......
“将绷带剪好,我为将军缠上!”李季轻言一句,那老郎中反应过来,忙打开药匣翻找起来。
李季先解开霍老将军脖颈上的绷带,可里层的纱布牢牢粘在血口子上,李季不忍心再扯,只拿了一旁的剪子剪开纱布。
一旁的老郎中也将新的绷带递过来,李季接了一点点缠住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就这样一寸一寸,直到包扎到霍老将军的大腿时,李季却发现老将军大腿上的伤口被扯开了。
伤口边缘参差不齐的挂着崩断的线头,再往那裂开的伤口深处看去,一个乌黑的血窟窿正不断向外淌着鲜血......
李季突然意识到,这个伤口曾被黑线缝合过,却不知被谁生生扯开了,他愣了一下,忙问那老郎中:“将军腿上的伤口是你扯开的吗?”
“回大人的话,不是我扯的,说起来,将军腿上的好几处伤口都是将军自己缝的......”
李季惊诧的看着那老郎中,那老郎中絮絮叨叨的回忆起来:“哎!受伤的士兵太多了,将军命我先给其他士兵包扎,等我忙完,老将军竟自己缝合了几处伤口,他却不让我对外人说......”
李季听着心里生起敬意,他猛然想起,将军曾松开自己的手,在薄毯下扯着什么......
天啊!这缝线竟是霍老将军自己扯的!
李季突然反应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珠飞速一转对那老郎中道:“你去看看那两个侍卫怎么还没回来!”
待那老郎中出去,李季才从袖中拿出,霍老将军塞给自己的东西,粗略一看像是块石头,他轻轻擦了上面的血渍,仔细一看,却见一个“虎”字!
李季浑身震悚起来,这是调兵遣将的虎符!霍将军为何将着虎符藏在伤口里?他是怕谁发现?又为何将这虎符给了自己?
无数个疑问让李季觉得头皮发麻,却隐约觉得霍老将军说的有诈,恐怕不是胡话!
李季正想着,门被打开了,他不动声色的收起虎符,抬眼便看见霍云闯进来。
“怎么样?”霍云满脸焦急的问着。
李季没说话,只沉着脸摇摇头,霍云一脸不可置信的冲到床边,又伸手摸摸老将军的脖颈,才终于确认了噩耗,他跪在床边哽咽起来。
李季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劝着:“节哀顺变”,霍云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惊恐道:“不好!契丹使者来信说,他们已经抵达西凉废都,预计三日后抵达敦煌郡,他们尊敬霍老将军的风骨,想让他亲自为契丹公主点额!”
“点额?”
“嗯,据说是契丹的一种传统,由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将朱砂点在出嫁新娘的额头和手腕上,说是能为新人带去福气!”
闻言,李季也愣住了。
天气如此炎热,若那契丹使者和公主迟迟不到,即便日日更换霍老将军房里的冰块,也难保点额仪式能顺利开展,到那时,如果契丹使者发现什么端倪,走漏了什么风声,恐怕......
想到这,李季不由得皱起眉头,又问:“这里距离西凉有几日的路程?”
霍云稍一思索回道:“按来往的客商所说,若是跑的快些,大约三四日便能到了!”
李季一边垂眸思索着法子,一边嘱咐着霍云:“霍老将军的事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眼下契丹大兵刚退,难说会不会再次反扑,只有稳定军心才能稳住局面!”
霍云满眼悲戚的点点头。
这时,先前跑出去的侍卫和郎中终于回来了,他们推的独轮车里装满了冰块,李季忙命令着:“把所有冰都堆在床边,快!”
众人三两下便堆好了,李季又沉声嘱咐一遍,才带着众人出去。
铁锁的卡扣还没合上,李季使了个眼色,霍云领会其意,两人迅速转身利落的几个手刀,砍晕了那两个侍卫和老郎中。
老郎中药匣子里的绷带散落一地,李季和霍云随手抓了,牢牢绑住那三人的手脚。
李季把三人拖到屋里的角落,霍云又道:“我找人来看着!”
李季摇摇头:“霍将军不必麻烦了,你们刚打了仗,许多兄弟还伤着需要休息,我找人看着他们,你且放心!”
霍云也不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又引着李季去西间的客房休息,正走在回廊上,却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霍云忙抬手告辞:“副统领,馨儿还病着,恕我无法招待你!”
“走!我随你一起去看看,也许能帮些忙”,李季毫不在意,只一心想多帮些忙。
霍云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他一把拉住李季,支支吾吾起来:“这...馨儿的病不好探望,恐污了副统领......”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个婆子支着两只血淋淋的胖手,一脸慌张的跑到霍云面前:“霍...霍将军,孩子...孩子恐怕!”
李季立刻明白过来,忙推了霍云一把,手上却暗暗拿过霍云腰间的令牌,催道:“快去!”
霍云魂不附体般摇摇晃晃的跟着那婆子跑远了。
李季转身去了马厩,果然看见贺六和张顺正在给马儿喂水喂粮,见李季过来,他们高兴的迎过来。
李季却不言语只眼角一抬,便径直走向柴房,两人立刻明白过来,两人小跑到马厩门口,又四处警惕的张望一番才关了门。
直到柴门紧闭,李季才轻声道:“郡里不安稳,恐有大变!贺六你今晚穿了夜行衣,带着四个兄弟一路不停地赶回兴都,将我的信亲手交给宋统领!切记,这信除了宋统领,谁也不能看,人在信在!”
贺六虽不明所以,可还是重重的点点头,李季又转头对张顺道:“张顺,你带十五个兄弟守在郡里,切记完成好这几个任务!”
“一来,每日早中晚三次,拿着钥匙打开东屋房门,给霍老将军送饭送药还要更换冰块!”
“二来,严加看管东屋偏房里的侍卫和郎中,除了吃饭喝水不能松开他们的口塞,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能放他们出门。”
“三来,任何人问霍老将军的情况,只说在慢慢恢复,就连他女儿霍馨儿和亲信霍云也不允许进屋探望!”
“四来,除非亲眼看见宋统领拿着虎符前来调兵,其他要求弃城舍郡,撤兵退防的命令一概不能听,如果情况紧急,就绑了霍云逼他出战!”
张顺听的云里雾里,却从李季不苟言笑的脸色,和不容反驳的语气中,敏锐的嗅出危险的气息,忙郑重的点点头。
忽然,贺六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着急道:“不对,副统领,你是想支开我们?我们也去接公主!是生是死我们都跟着你!”
闻言,张顺也恍然大悟,也忙跟着说了:“对!我们誓死跟着副统领!”
李季却不说话了,只把手伸到半空,见状,贺六和张顺忙将自己的手搭上去,李季紧紧握了才道。
“兄弟们!宋老将军和霍老将军用性命才守住的敦煌郡,我们若是丢了便是千古罪人!切记不可擅自行动,一定按我说的做!”
闻言,两人都垂着眸子不再说话了,手上却握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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