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李郎来72(1 / 2)
江南南浔水乡,缭绕云雾笼罩万物,宽阔的江面上,一艘乌篷船正缓缓前行,船桨一点点撕开雨丝织成的细网,不断向前......
船舱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正满脸通红的睡着,混沌中他听到娘亲的声音,那孩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见娘亲浮在半空,温柔的对他笑着。
那孩子晕晕乎乎的爬起来,可再一抬头却看不见娘亲了,只看见一个男人斜倚着船舱喝着闷酒。
那孩子嗓音嘶哑的喊了一声:“爹爹......”闻言,李季放下酒壶,又慌乱的抹了一把脸,才钻进船篷下凑到那孩子身边。
“忧儿醒来?”李季轻轻抚着那孩子的额头,可手上烫的吓人的温度,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他忙将被子裹到那孩子的身上。
“娘...娘亲在那边叫我,我们去找她吧!”慕容辞忧指着舱口,李季愣了一下,抬眼望去除了那个穿着蓑衣的船夫,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李季心里一疼,他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忧儿乖,我们这就送娘亲回家!”
“娘亲...家......南浔......”,慕容辞忧难受的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只断断续续的喊着几个不连贯的词语。
一片恍惚中,慕容辞忧又回到了南浔的小屋,他隐隐听见娘亲痛苦的呻吟,又看爹爹带着邻居婆婆,急匆匆的跑进屋里,他也想跟着进去,却被那婆婆拦在门外。
慕容辞忧只好站在院子的里,百无聊赖的玩自己的桃木剑。
可玩着玩着,慕容辞忧见爹爹端的热水越来越多,娘亲的喊叫声越来越大,他不安的收起桃木剑,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屋里。
直到夜色降临,屋里亮起蜡烛,一切却还没结束,慕容辞忧透过那昏黄的窗纸,目光随着婆婆跑来跑去的身影移动。
忽的,婆婆不动了,娘亲也不再撕心裂肺的喊叫了,慕容辞忧突然听到心底发出咚的一声脆响,那是他曾经将珍爱的兔儿爷,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就在这时,慕容辞忧看见婆婆打开门,她浑身是血,带着哭腔的喊着:“没了!没了......”
慕容辞忧还没明白过来,却见爹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慕容辞忧呆呆的走进屋里,入目却是满地的鲜血,浓重的血腥气让他有些窒息,他怯怯的喊了一声:“娘?娘亲......”
一向温柔的娘亲却不应他,只一脸苍白的闭着眼睛睡着,慕容辞忧刚想去拉起她的手,却被爹爹拉着走出屋去。
院里下起了大雨,慕容辞忧站了一会,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雨水和眼泪瞬间将他淹没......
眼见慕容辞忧喘的愈发急促,李季忙他将放平,拿了一条帕子跑到船边浸在水里湿了,又拧的半干才敷在他的额头上。
那帕子只敷了一会便干了,李季忙又跑出去浸湿,如此了好几次,慕容辞忧的呼吸终于缓和了些。
看着慕容辞忧那像极了婉儿的小脸,李季忍不住小声哽咽起来,他摸摸脖颈里的天珠项链,既好像叮嘱慕容辞忧,又好似提醒自己:“婉儿在这里面,我们带她回她的家乡!”
等慕容辞忧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变了模样,乌篷船变了安稳的小床,他心里高兴起来——自己终于回家了,能看见娘亲了。
想到这,慕容辞忧艰难的撑起酸疼的身子,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打开了,慕容辞忧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娘亲!”
闻言,那只迈进门槛的大脚顿了一下,另一只脚才踩进来。
等那人进来,慕容辞忧才看清竟是爹爹,只是眼前的爹爹却与往昔温和笑着的爹爹不同了,他眉间蹙着忧愁,眼里网着血丝,脸上布着沟壑......
慕容辞忧不明白爹爹为何一夜间苍老了许多,也不明白为何总是不见娘亲,可他似乎又隐隐察觉了什么,于是也不再问了,只乖乖接了瓷碗喝着......
慕容辞忧一边喝,一边抹眼泪,嘴里小声嘟囔着:“爹爹,这汤药可真苦啊......”
闻言,李季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脊背安慰着:“忧儿,爹爹在,不怕......”
之后几日,慕容辞忧都木头木脑的,爹爹给他饭他便吃,爹爹给他水他便喝,爹爹喊他睡他便睡了......
李季看着慕容辞忧行尸走肉般的模样,他心里有些后悔,该让孩子见婉儿最后一面的......
又过了几日,慕容辞忧终于痊愈了,李季买来一匹大马,备了干粮,带着他一路向西。
眼见青山大河变成了荒芜起伏的连山,慕容辞忧似乎意识到离家越来越远了,他有些好奇:“爹爹,我们去哪?”
李季怕他伤心,不再提婉儿只含糊着:“去敦煌郡,找你大伯去!”
一连走了不知几日,慕容辞忧只觉得天气越来越热,他跟着爹爹走进一片热浪翻滚的沙漠。
这日,两人正走着,原本寂静的沙漠,忽然炸起一声闷响,李季心神一动,谨慎的环顾四周却不见一物,循着声音,他拉着慕容辞忧爬上一座沙梁。
李季趴在沙梁上往下看,竟看到一棵枯败的沙柳旁,几块白骨围成一个圆圈,一个女人跪在圈里,有气无力的敲着一个破鼓,声音沉闷又难听……
那女人的身边躺着更小的孩子,只一动不动的蜷成一团......
李季定睛看了一会,见始终没有其他人再来,正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慕容辞忧却小声惊奇起来:“爹爹,她晕倒了!”
李季抬眸,果然见那女人坚持不住倒在地上,他忙嘱咐慕容辞忧:“忧儿,你呆在这里,爹去看看......”
说罢,李季便从沙梁上的猛跑过去。
地上的女人被跑动声惊醒,她挣扎着抱起孩子,一脸惊恐的看着李季,李季忙止了步,解释着:“我是来帮你的......”
眼见爹爹被误会了,慕容辞忧也小跑着过去,他解了身上的水壶,递给那个女人,那女人不再尖叫,只是木讷的摇摇头……
这时,李季才快步跑过来,他伸手摸摸那个孩子的额头,又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递给那个女人,急切道:“快带他去看病吧......\"
那女人却带着哭腔道:“他们...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城的......”
短短一句话,那女人的发音却很别扭,李季立刻反应过来她是个胡女。
“那......\",李季思考了一下沉吟着,只是话还没说出口,那女人就突然跪着抱住他哀求起来:“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
说着那女人竟以头抢地,李季忙拉起她安慰道:“好,我带孩子去城里治病,你在城外等着,治好之后我带他来找你”,说着,他就背起地上的孩子。
“啊,呜呜呀呀啦啦......”,那个女人激动的说着胡语,从脖颈上取下一个白骨哨子给那孩子带上,又双手合十的敬拜着,慕容辞忧忙拉住她。
狂风渐起,沙石瞬间染黄了天地。
李季将那昏迷的孩子放在瘦马的脊背上,可那匹瘦马却尥着蹶子不愿前进。
沙暴越滚越近,李季焦急的在前面使劲拉着那匹瘦马,慕容辞忧也在后面努力的推着瘦马的屁股。
就这样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吃饱了风沙的几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城门口,李季又跟那女人嘱咐一番,便带着两个孩子进城去了。
刚入城门,街道两旁摊位上的新鲜瓜果,就引得慕容辞忧直流口水,商贩招呼他,可他还是还是摇摇头,紧跟着爹爹带着那个孩子直奔医馆。
医馆里人来人往,慕容辞忧被人群挤到了角落,一路风尘仆仆的他再也坚持不住,靠着窗户坐着,没一会竟睡着了。
直到一个温柔的男声叫醒他:“忧儿?忧儿…..”
慕容辞忧想要睁开眼,可抬不起沉重的眼皮,李季把他抱在怀里:“哎...睡吧,孩子......”,闻言,慕容辞忧安下心来,往爹爹怀里钻了钻睡的更沉了。
睡梦中,慕容辞忧忽然听到一阵恐怖的尖叫,他被吓的惊醒过来,猛地从床上翻起,找了一圈却不见爹爹,他忙捡起自己的桃木剑就朝门外奔去。
门外风沙肆虐,慕容辞忧抬起手臂遮挡,隐隐看见昏黄一片的街上,四处是抱头乱窜的人。
慕容辞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一个青年撕开黄沙帐,惊慌失措地朝他跑来。
慕容辞忧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人重重摔在自己面前,他胸口迸溅的鲜血糊在他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慕容辞忧又想起那个雨夜,他浑身震悚起来,再低头时,他就看到那青年的背上,插着一柄尖利的弯刀!
就在这时,一阵粗粝又得意的大笑由远及近,慕容辞忧下意识的举起桃木剑。
忽的,一个一脸凶相裹着头巾的男人朝慕容辞忧奔来,慕容辞忧只举高了手里的木剑,定定的看着他。
眼见那人越来越近,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那胡人的笑声便被一把利剑封住了。
“忧儿小心!”
是爹爹的声音!慕容辞忧忙用袖子抹了脸上的血,将桃木剑插在腰间,又拔出那青年背上插着的弯刀,朝前面的一片沙尘走去。 漫天昏黄中,慕容辞忧看不清爹爹的位置,只听见不远处刀剑相接的脆响,走的近了才隐隐看到空中闪过几抹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