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逐庆封合诸侯79(1 / 2)

话说周灵王的长子名叫晋,字子乔,天生聪慧,喜好吹笙,能吹出凤凰鸣叫般的声音。被立为太子,十七岁时,偶然游览伊水、洛水,回来后就去世了。灵王非常悲痛,有人报告说:“太子在缑岭上,骑着白鹤吹笙,寄语当地人说:‘好好感谢天子,我跟随浮丘公住在嵩山,非常快乐!不必怀念我。’” 浮丘公是古代的仙人。灵王派人挖开他的坟墓,只有空棺而已,才知道他成仙而去了。

到灵王二十七年,灵王梦见太子晋骑着仙鹤来迎接,醒来后,还听到户外有笙声,灵王说:“儿来接我,我该走了!” 留下遗命传位给次子贵,无疾而终。贵即位,就是景王。

这一年,楚康王也去世了,令尹屈建与众大臣共同商议,立康王的同母弟麇为王。不久,屈建也去世了,公子围代替他担任令尹,此事交代清楚,暂且搁过一边。

再说齐国国相国庆封,独掌国政之后,更加荒淫放纵。

一天,在卢蒲嫳家中饮酒,卢蒲嫳让他的妻子出来敬酒,庆封见了很喜欢,就与她私通。于是把国政交付给儿子庆舍,把自己的妻妾财宝都迁到卢蒲嫳家,庆封与卢蒲嫳的妻子同住,卢蒲嫳也与庆封的妻妾相通,两人都不忌讳。有时两家的妻小合在一起,饮酒欢闹,喝醉后胡言乱语。左右的人都掩口偷笑,庆封与卢蒲嫳却不在意。

卢蒲嫳请求从鲁国召回他的哥哥卢蒲癸,庆封答应了。卢蒲癸回到齐国后,庆封让他侍奉自己的儿子庆舍。

庆舍力大无比,卢蒲癸也很勇猛,而且善于阿谀奉承,所以庆舍很喜欢他,把女儿庆姜嫁给卢蒲癸,翁婿相称,越发宠信。

卢蒲癸一心只想报庄公之仇,却没有同心协力的人,于是借着射猎的机会,极力夸赞王何的勇猛。庆舍问:“王何现在在哪里?” 卢蒲癸说:“在莒国。” 庆舍派人把他召回。王何回到齐国后,庆舍也很喜爱他。

自从崔、庆发动叛乱之后,庆舍担心被人暗算,每次出入必定让亲近的壮士拿着戈,前后护卫,后来就成了惯例。庆舍因为宠信卢蒲癸、王何,就用这两人拿戈护卫,其他人不敢靠近。

按照旧规,公家供应卿大夫每天的膳食,照例是两只鸡。当时景公特别爱吃鸡跖,一顿要吃数千只,公卿之家纷纷效仿,都把鸡当作食物中的上品,因此鸡价飞涨,御厨按照旧有的数额无法供应,就到庆氏那里请求增加,卢蒲嫳想要揭露庆氏的短处,劝庆舍不要增加,对御厨说:“供应膳食随你安排,何必一定是鸡呢?” 御厨就用野鸭代替,仆人们怀疑野鸭不是膳食的正品,又偷偷吃了鸭肉。

这天,大夫高虿,字子尾,栾灶,字子雅,侍奉景公吃饭,看到食物中没有鸡,只有野鸭骨头,大怒说:“庆氏执政,削减公膳,如此怠慢我们!” 不吃就出去了。高虿想去责备庆封,栾灶劝阻了他。早有人把这事告诉了庆封,庆封对卢蒲嫳说:“子尾、子雅怨恨我了。该怎么办呢?” 卢蒲嫳说:“怨恨就杀了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卢蒲嫳告诉哥哥卢蒲癸,卢蒲癸与王何商议说:“高、栾两家与庆氏有矛盾,可以借助他们!”

王何于是夜里去见高虿,谎称庆氏谋划攻打高、栾两家,高虿大怒说:“庆封实际上与崔杼一起弑杀了庄公,现在崔氏已经灭亡,只有庆氏还在,我们应当为先君报仇!” 王何说:“这正是我的志向!大夫谋划外面的事,我与卢蒲氏谋划里面的事,事情没有不成功的!” 高虿暗中与栾灶商议,等待时机发动。

陈无宇、鲍国、晏婴等,都知道这件事,但厌恶庆氏的专横,没有人肯说出来。卢蒲癸与王何占卜攻打庆氏,占卜的人献上繇词说:“虎离穴,彪见血!” 卢蒲癸拿着龟兆去问庆舍说:“有人想要攻打仇家,占卜得到这个兆象,请问吉凶。” 庆舍看了兆象说:“必定成功,虎与彪,是父子关系。分离而见血,哪有不成功的?所仇的是什么人?” 卢蒲癸说:“是乡里的平常人罢了!” 庆舍不再怀疑。

秋八月,庆封率领他的族人庆嗣、庆遗,往东莱打猎,也让陈无宇一同前往。陈无宇告别他的父亲陈须无,陈须无说:“庆氏的灾祸将要来临了。同行恐怕会遭遇灾难,为什么不辞掉呢?” 陈无宇回答说:“推辞就会引起怀疑,所以不敢。如果用其他理由召我回去,就可以设法回来了!” 于是跟随庆封出去打猎。

他们走后,卢蒲癸高兴地说:“占卜人所说的‘虎离穴’,现在应验了!” 打算趁着尝祭的时候起事。陈须无知道了,担心儿子参与庆封的灾难,假称他的妻子有病,派人召陈无宇回家。陈无宇请求庆封占卜,暗中祷告,却把陈、庆氏的吉凶都显示出来,庆封说:“这是‘灭身’之卦,下克上,卑克尊,恐怕老夫人的病,难以痊愈了!” 陈无宇捧着龟甲,哭泣不止。庆封怜悯他,就让他回去了。

庆嗣看到陈无宇上车,问:“去哪里?” 陈无宇说:“母亲生病,不得不回去!” 说完就疾驰而去。庆嗣对庆封说:“陈无宇说母亲生病,恐怕是假的,国内恐怕有其他变故,您应当赶快回去!” 庆封说:“我的儿子在那里,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无宇渡过黄河后,就拆毁桥梁,凿沉船只,断绝庆封的归路,庆封却不知道。

当时八月上旬即将结束,卢蒲癸部署家甲,脸上露出匆匆备战的神色。他的妻子庆姜对他说:“你有事却不与我商量,必定不会成功!” 卢蒲癸笑着说:“你是个妇人,怎能为我谋划呢?” 庆姜说:“你没听说有智慧的妇人胜过男子吗?武王有能臣十人,邑姜也在其中,为什么我就不能谋划呢?” 卢蒲癸说:“从前郑大夫雍纠,把郑君的密谋泄露给他的妻子雍姬,最终导致自己身死君逐,这是世人大忌,我很害怕这样的事!” 庆姜说:“妇人以丈夫为天,丈夫倡导妇人就跟随,何况还有君命呢?雍姬被母亲的话迷惑,伤害了她的丈夫,这是闺房中的败类,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卢蒲癸说:“假如你处在雍姬的位置,会怎么做?” 庆姜说:“能谋划就一起谋划,即使不能,也不敢泄露!” 卢蒲癸说:“现在齐侯苦于庆氏的专权,与栾、高二位大夫谋划驱逐你们家族,我因此有所防备,你不要泄露!” 庆姜说:“相国刚出去打猎,此时正是可乘之机!” 卢蒲癸说:“想等到尝祭那天!” 庆姜说:“他刚愎自用,沉迷酒色,懈怠公事,不加以刺激,或许不会出来,怎么办?我请求去阻止他出行,他就一定会出来了!” 卢蒲癸说:“我把性命托付给你,你不要效仿雍姬!”

庆姜去告诉庆舍说:“听说子雅、子尾将在尝祭的间隙,对您不利,您不可出去!” 庆舍发怒说:“这两个人,就像禽兽,我与他们相处,谁敢发难?即使有,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庆姜回去报告卢蒲癸,预先做好准备。

到了尝祭那天,齐景公在太庙举行尝祭,众大夫都跟随,庆舍主持祭祀之事,庆绳主管献爵,庆氏用家甲环绕守护太庙。卢蒲癸、王何拿着寝戈,站在庆舍的左右,寸步不离。

陈、鲍两家有个养马的人善于演滑稽戏,故意让他在鱼里街上表演。庆氏有匹马,受惊狂奔,军士追赶才抓住,于是把马都拴起来,解下铠甲放下兵器,都去看表演。栾、高、陈、鲍四族的家丁,都聚集在庙门之外,卢蒲癸借口小便,出去与众人约定妥当,秘密包围太庙。卢蒲癸再进入太庙,站在庆舍身后,倒拿着戟,向高虿示意。高虿会意,让随从用门拍打门扉三声,甲士蜂拥而入。

庆舍惊起,还未离座,卢蒲癸从背后刺他,刀刃刺入肋部,王何以戈击打他的左肩,肩膀被打折。庆舍看着王何说:“作乱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吗?” 用右手拿俎壶投向王何,王何当即被砸死。卢蒲癸呼唤甲士先擒住庆绳杀了。庆舍伤重,疼痛难忍,单手抱着庙柱摇晃,庙顶的脊都被震动,大叫一声而绝。

景公看到形势危急,大惊想要逃走躲避。晏婴密奏说:“群臣为了国君,想要诛杀庆氏以安定国家,没有其他想法!” 景公这才定下心来,脱下祭服,登车,进入内宫。卢蒲癸为首,会同四姓的甲士,杀光庆氏的党羽,各姓分别把守城门,抵御庆封,防守严密,水泄不通。

却说庆封打猎回来,走到半路,遇到庆舍逃出的家丁,前来报告叛乱。庆封听说儿子被杀,大怒,于是回兵攻打西门。城中防守严密,不能攻克,士兵渐渐逃散。庆封害怕,于是出奔鲁国。齐景公派人责备鲁国,不应当收留叛乱之臣,鲁国人将要捉拿庆封送给齐国人。庆封听说后害怕,又出奔吴国。吴王夷昧把朱方之地给他居住,给他丰厚的俸禄,比在齐国时更加富有,让他侦察楚国的动静。

鲁大夫子服何听说后,对叔孙豹说:“庆封在吴国又富有起来,难道是上天保佑恶人吗?” 叔孙豹说:“‘善人富有,叫做奖赏;恶人富有,叫做灾祸’。庆氏的灾祸到了,又有什么福分呢?”

庆封出奔后,于是高虿、栾灶执掌国政,就在国内宣布崔、庆的罪行,把庆舍的尸体陈列在朝堂示众。

寻找崔杼的棺材找不到,悬赏征求,有能知道棺材所在前来献上的,赏赐崔氏的拱璧。崔杼的马夫贪图拱璧,于是出来告发。于是挖开崔氏祖墓,找到棺材砍开,看到两具尸体,景公想要一起陈列。晏婴说:“杀戮到妇人,不合礼制!” 于是只把崔杼的尸体陈列在街市。国人聚集观看,还能认出,说:“这才是真正的崔子!”

众大夫瓜分崔、庆的封邑。因为庆封的家财都在卢蒲嫳家,以淫乱之罪责备卢蒲嫳,把他放逐到北燕,卢蒲癸也跟随他去了。二氏的家财,都被众人占有,只有陈无宇一无所取。庆氏的庄园,有木材一百多车,众人商议交给陈氏,陈无宇把木材都施舍给国人,因此国人都颂扬陈氏的品德。

这是周景王初年的事。

第二年,栾灶去世,儿子栾施继承大夫之位,与高虿共同执掌国政。高虿忌惮高厚的儿子高止,因为两个高氏并列有嫌隙,于是驱逐高止,高止也出奔北燕。高止的儿子高竖,占据卢邑叛乱,景公使大夫闾邱婴率领军队包围卢邑,高竖说:“我不是叛乱,是担心高氏断绝祭祀!” 闾邱婴答应为高氏立后,高竖于是出奔晋国。闾邱婴向景公复命,景公于是立高酀以守护高傒的祭祀。高虿发怒说:“本来派闾邱婴是想要除掉高氏,除掉一个人,又立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诬陷杀害闾邱婴。

众公子子山、子商、子周等,都为此感到不平,纷纷议论指责。高虿发怒,用其他事把他们都驱逐了,国人都敢怒不敢言。不久,高虿去世,儿子高强继承大夫之位。高强年幼,没有被立为卿,大权都归栾施了。

这段话说完暂且搁过一边。

这时晋、楚两国通好,各国相安无事。郑大夫良霄,字伯有,是公子去疾的孙子,公孙辄的儿子,当时担任上卿执政。性格骄奢,嗜酒如命,每次饮酒都通宵达旦,饮酒时厌恶见到他人,讨厌听到其他事,于是在地下挖洞建造房屋,把饮酒器具及钟鼓放在里面,彻夜饮酒,家臣来朝见的,都不能见到他。中午喝醉了入朝,对郑简公说,想要派公孙黑到楚国聘问。公孙黑正在与公孙楚争夺娶徐吾犯的妹妹,不想远行,来见良霄请求免去。守门人辞谢说:“主公已经进入窟室,不敢通报!”

公孙黑大怒,于是出动全部家甲,夜里同印段包围良霄的住宅,放火焚烧。良霄已经喝醉,众人扶他上车,逃到雍梁。

良霄酒醒后,听说公孙黑攻打自己,大怒,过了几天,家臣渐渐都到了,述说国内的事情,说:“各家族结盟,来抵御良氏,只有国氏、罕氏没有参与结盟。” 良霄高兴地说:“这两家是帮助我的!” 于是回兵攻打郑国的北门。公孙黑派他的侄子驷带,同印段率领勇士抵御。良霄战败,逃到屠羊的店铺,被士兵杀死,家臣全部战死。

公孙侨听说良霄死了,急忙赶到雍梁,抚摸着良霄的尸体哭泣说:“兄弟相攻,天啊,多么不幸!” 收敛家臣的尸体,与良霄一起葬在斗城之村。公孙黑发怒说:“子产竟然偏袒良氏吗?” 想要攻打他。上卿罕虎劝阻说:“子产对死者以礼相待,何况对生者呢?礼,是国家的主干,杀害有礼之人不吉祥。” 公孙黑于是没有攻打。

郑简公使罕虎执掌国政,罕虎说:“我不如子产!” 于是让公孙侨执掌国政。

这时是周景王三年。

公孙侨执掌郑国国政后,使城乡都有规章,上下各有职责,田地有疆界和沟渠,庐舍和井田有组织,崇尚忠诚节俭,抑制奢侈。公孙黑扰乱国政,公孙侨历数他的罪行而杀了他。又铸造《刑书》以威慑百姓,建立乡校以听取批评。国人于是歌唱道:“我有子弟,子产教诲;我有田亩,子产耕种;子产若死,谁来继承?”

一天,郑国人出北门,恍惚间遇见良霄,身穿铠甲手持戈矛行走,说:“驷带与印段害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这人回去告诉别人,于是患病。于是国内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良霄来了,男女都狂奔乱跑,如同躲避戈矛。不久驷带病去世;又过了几天,印段也死了。国人大为恐惧,昼夜不得安宁。

公孙侨对郑君说,让良霄的儿子良止担任大夫,主持良氏的祭祀;并立公子嘉的儿子公孙泄,于是国内的谣言顿时平息。行人游吉,字子羽,问公孙侨说:“立后而谣言顿时平息,这是什么原因呢?” 公孙侨说:“凡是凶人不得好死,他的魂魄不会消散,都能作祟。如果有归依之处,就不会这样了,我立祭祀是为了让他有归依!” 游吉说:“如果这样,立良氏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并立公孙泄,难道是担心子孔也作祟吗?” 公孙侨说:“良霄有罪,不应立后,如果因为作祟而立他,国人都会被鬼神之说迷惑,不可以作为准则。我假托保存七穆中绝祀的名义,良、孔二氏并立,是为了消除百姓的迷惑!” 游吉于是叹服。

再说周景王二年,蔡景公为他的世子般娶楚女芈氏为妻。 景公私通芈氏,世子般发怒说:“父亲不像父亲,那么儿子也就不像儿子了。” 于是假装出去打猎,与心腹内侍几个人,埋伏在内室。景公只以为儿子不在,就进入东宫,径直来到芈氏的房间,世子般率领内侍突然冲出,砍杀景公,对外宣称因暴病去世,于是自立为君,就是蔡灵公。史官评论说般以子弑父,是千古大变;然而景公与儿媳淫乱,自取悖逆,也不能说没有罪过。有诗感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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