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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他容貌又贵又俊,能将一身的富贵逼人的装扮压下去。
和宫里养的那只开屏的孔雀有什么区别。
徐兰采微微摇头,饮了一杯桃花酒,面上很快浮起浅红。
徐松乔坐立不安,对着那处官道尽头,几乎要望穿秋水。
他原要进宫去找皇后姨母给他赐婚,被姐姐给拦下了,直言她连白鹤眠战死都毫不顾忌要嫁进去守望门寡,只怕是刚烈之人,若是他敢逼婚,可能会逼死她。
吓得徐松乔只能暂时歇了这心思。
他难掩心焦:“姐,她该不会不来了吧,这都多久了。”
徐兰采拿团扇敲了敲他的脑袋,摇头失笑:“你呀你呀,着什么急呀,她既然回了帖子,那就必定会来。”
徐松乔再三提醒:“姐姐,你可不能给她脸色瞧,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可早晚都是一家人,她脾气不好,你让着点她。”
想起心上人,他桀骜的面容温如水。
徐兰采笑骂一句:“好啊你,还没成家呢,这心眼就偏的没边了。”
众人皆笑。
这场踏青宴热闹,几乎来了小半个郦京的权贵,大家都想看看那位靠美貌名震郦京的花二娘子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见惯美色,桀骜不驯的徐小侯爷失魂落魄,非要娶她为妻,和郦京第一美人徐兰采相较如何。
徐松乔瞅了裴在光一眼,他也没想到这裴在光也会出席这场踏青宴,他可是花二娘子的前未婚夫,纵然知道这两人并无感情,不过是父母之命,他也觉得有些疙瘩。
不过,毕竟他和裴在光情谊深厚,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裴在光又那般爱慕姐姐……想来也没什么。
倒是其他人——那些文人骚客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簪花,有的面上还敷粉,实在是有碍瞻观。
徐松乔目光逡巡,暗自懊悔,就不该折腾这个踏青宴,应该把他的花二娘子藏起来才好。
桥畔停了不少华盖马车,各家的马夫捏着马鞭,坐在车舆上。
笔直宽阔的官道上。
一辆翠盖马车辘辘而来,两匹油光水滑的马车欢快地踢踏着马蹄,马夫握紧缰绳,行驶缓慢,像是怕惊扰了车里的人。
徐松乔认出是开国公府的马车,当即欢欣起身,一撩衣袍,越过人群,穿桥过水,大步朝着那架马车去了。
布帘撂开,两个女使先行下来,扶着那位小娘子下马车。
那位小娘子头上仿佛顶了一个‘小花园’。
重楼头冠,花蘩紧簇,色彩浓艳,一层轻薄的白色面纱从冠子边缘垂下,遮住面容,面纱的一角绣着芍药花,料子像是特制的,又轻又细又透,在日光下,闪着莹莹微光。
她穿了直领对襟窄袖绿罗衫,鸭黄缂丝抹胸、纤细的臂间挽了一条樱桃红披帛,系着藕荷色百迭裙、朱红绦带压着行走间翩飞的裙摆。
徐松乔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侧,小意温柔,殷勤备至,却得不到她半个眼色。
不同于时下娘子们一味追求的纤瘦。
她肩背纤薄,看似伶仃纤弱,偏偏起伏处惊人,婀娜多姿,别有一番慵懒风流之态。
虽看不见面容,可这一段风流体态都足以让所有人屏息凝视。
时下追捧清新雅致之风,像她这样穿红着绿,色彩艳丽繁杂,用色毫不讲究。
实在是俗,大俗。
有那自诩不与其他人同流的文人掩饰地哼一声,大声道:“简直是俗不可耐……”
话音才落,一阵风将那花二娘子的面纱吹走。
那名口出狂言的文人手里的酒樽落地,他望着她露出的面庞,痴痴道:“出尘脱俗……”
【真香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靠美貌给古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我的天,这就是靠一张脸拯救灾难穿搭吗。】
【美貌果然是最好的时尚单品,大小姐这张脸这个身材就是穿抹布都好看。】
绿鬓朱颜,露浓花瘦。
美人神情微微怔愣,笋白的指尖去握那层面纱,却没握住,轻薄的面纱飞过木桥,越过流水,越过丰草……
此时也没人在意那层面纱飞落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满山的风光都不如她。
她只是站在那里,便让天地为之失色。
风愈发大。
她臂间的轻薄的披帛和桥下溪水的水浪一道起伏,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山谷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久久不能回神。
除了裴在光。
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
只一眼,便冷淡地挪开了视线。
一眼便知——她这种人是生来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必烦心,什么都不必求,就有人双手奉到她面前。
像她这种生来什么都有的人,什么都可以被她拿来玩弄践踏愚弄。
而他寒门出身,本就不易,半生风雨飘摇,雪刀霜剑,从泥泞里摸爬滚打,戴着一层层镣铐还要拼了命地往上爬,却还要被她踩一脚。
说来,他对这个前未婚妻并无感情,不过是一桩对他仕途有利的婚事。
她父亲愿和他结亲,不过是互惠互利。
可未婚妻出墙这种事,让他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让他苦心经营的文人名声有瑕,让他在那群权贵子弟面前更是颜面尽失。
她的绝世容光。
却让裴在光心底的厌恶更甚。
裴在光垂眼。
手里的酒盏荡漾着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他的眼,尽是厌烦。
她若是真那么爱那个白鹤眠,就该殉情同他死一块,何必在他跟前碍眼呢。
花满蹊对热烈的目光习以为常,倒是对她平静地仿佛看见了一团空气的裴在光显得格格不入。
竟然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
可能是眼睛不好吧。
花满蹊想。
她记得书里剧情,说他小时候穷得家徒四壁,灯油都舍不得用,不是就着月光看书,就是凿壁偷隔壁的光,就着那偷来的光线看密密麻麻的书,那肯定会把眼睛都看坏了。
裴在光姿态端正地坐着,脊梁也是笔直的,他穿了圆领白色细布襕衫,露一截白色中单衣的领子,头戴了靛蓝色儒巾,端的是松风水月、宛若修竹。
温和、稳重、谦卑、谨慎。
看似毫无攻击性。
看似一身简素,丝毫不慕名利。
可这都是表象。
他的士人阑衫底下藏着的是狼子野心,他的文人风骨早就被权力欲望浸染透了。
裴在光年纪尚轻,如今就已经是从三品翰林学士,深得官家倚重,再进一步或许就是宰相。
后来他也的确成了宰相——还是被世人口诛笔伐的一代奸相。
虚伪狡诈、阴郁狠辣、结党营私、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如此种种,罄竹难书。
但他对女主徐兰采却是一腔赤诚,一往情深。
花满蹊看向徐兰采。
徐兰采是典型的高门仕女。
神态、体态、礼仪……都很标准。
整个人像是被框在一个方方正正的严严实实的框子里。
徐兰采怔怔望着她,捏紧手中绢帕。
她并未有其他人看得这样风光,她如今的一切都靠着这些年的苦心经营。
母亲是商女,高嫁给父亲后,生怕别人提她出身,怕她这个女儿给她丢脸,怕别人说,看,这就是商户女生的女儿。
母亲要求她样样做到最好,若是做不好,便是抄书跪祠堂,冷漠苛待她,动辄责骂她,有时还会被责打,母亲回过神,却又会抱着她哭,说都是为她好。
她必须苦心经营,才会有人爱她。
比起花满蹊的美貌。
徐兰采更羡慕她的姿态。
是这样的恣意傲慢,无忧无虑,自在随性,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徐兰采暗道自己这经营出来的第一美人的名头肯定是保不住了,母亲必定会暴怒,也不知道又会怎么责骂她,想到母亲的反应……徐兰采心底发愁。
【徐兰采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又像是惊艳,又像是恐惧】
【来自大小姐美貌的顶级压迫感。】
【能不恐惧吗,她被她妈逼着辛苦经营人设,公主病这是来踩着徐兰采上位的,半个郦京的权贵都在这,她就是故意来抢风头,抢名声,不知道她想干嘛,肯定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