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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扎进温热的海水,钻出来,甩着头发上的水,冲小李喊道:“来啊!”
李朝闻扭捏着不肯脱:“你,你游吧,我先拍一会素材。”
他拿着摄像机去拍空镜了:互相敲头的小孩子、波西米亚挂毯、五颜六色的冲浪板、希腊风的蓝眼睛风铃……
于磐看着他背影,笑着摇头,他太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了,无非是皮肤太白,嫌颈边的红痕惹眼,不好意思露。
算了,索性自己先游一会,再抓他下海。
于磐是在海边长大的,看见海水分外亲切,但他早已不记得上次下海游泳是多久以前,他放任自己扎进水中,闷热潮湿的记忆像海水一样奔涌而来,他想起台湾的海。
那时阿嬷还没有阿尔兹海默,人虽老,脑子是清明的。
于冠良进了阿妈病房,把旁人都赶出来,于磐要冲进去,阿嬷拉他,他崩溃地说,我看见过。
手指比划比划,他们两个,嗯。
于磐以为他在向奶奶指控,他不死心,盼着她告诉他,这是个陈年的误会,或者她气得发抖,拖着老迈的身躯,进去给她的大儿子一巴掌。
阿嬷张着嘴愣了半天,难得地露出一些被揭穿的难堪:“女人嘛…”
她已然苍老的脸上,皱纹像无数条长虫在蠕动,她说:“伊要是再嫁,你还能姓于吗?”
那个陪他长大的人啊,她承认了!默许这一切,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网住他。
“为什么啊?可是你又不姓于。”他颤抖着攫住阿嬷的双手,你为什么做帮凶呢,你让我怎么面对你,于磐声泪俱下。
后来她痴呆,把这些全忘了,记得的只有她的乖孙小时候可爱、长大后懂事。
死无对证。
家是个巨大的罗网,而他是游也游不出去的小鱼,后来他挣破了网,却依然会在大海里迷路。
于磐强迫自己忘记这些,去想一些宏大的命题,比如说人类是从水生动物进化而来,比如说全世界的海都是同一片,可是故乡始终萦绕着他。
晕眩从耳蜗袭来,他拼命挣扎,似乎不知道只要鼻子浮出水面,他就能呼吸到空气。
像梦魇。
他奋力地跃出水面,站起来,发现李朝闻正蹲在岸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于磐差点忘了,他已经得救了。
“过来啊!”他朗声喊道。
小李瘪瘪嘴,缩着脖子脱了浴袍,撒欢地扑过来。
搂住人光滑细腻的腰肢,于磐的心嘭地被撞回了现实,落了地。
“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他说。 一个人把头埋水里,另一个人游或走二十秒,然后水里的那个闭着眼睛,手指他在哪个方向,猜对就算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