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少女头一回读懂自己的心事,是在这般情景下(1 / 2)
戴珺神情端肃:“你何以在第一眼便认定,这是假账?”
顾衍誉在他对面坐下,露出一个惨淡又带嘲讽的笑。
短暂的沉默里,她好像想开了一点什么,又放弃了一点什么,最后看向他时显得有些邪气,更像平时那个混不吝的纨绔:“好,我来告诉你,为何这本账上是蠢人的把戏。真正千夫所指的佞幸,又是如何为自己敛财的。”
第99章 少女头一回读懂自己的心事,是在这般情景下
“顾禹柏说过,在这种工程里克扣卡要,是得了失心疯的猪狗才会干的蠢事。”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当着戴珺的面说起这些。
她不想看着那双眼睛说话,但又知眼下她需要争取这个人的理解,唯有戴家不拿着这账本去告发,事情才会有余地。否则旁人安排好的后招接踵而来,顾衍誉未必挡得住。
“因为这样的钱一旦贪了,根本藏不住。如王纪那般造桥修路的钱拿在手里,却不干活的,等同把物证摊开在世人眼皮子底下,出事不过早晚。王家做得,顾家做不得。王纪能不被办,是仰仗家族权势庇护,有上位者权衡之下的容忍,这份容忍用一次少一点也没关系,总归树大根深,再有几个这样的后代也护得住。但顾家不行,皇帝的容忍总有限度,消耗完了,就没了。他不会做这种连看上去都漏洞百出的事。”
“我若说平泉行宫首次被人告发时我才知道实情,你必定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又赶上我嫂嫂去世,陈御史来府上哭泣哀求,央我爹保下他们。那时便告诫过不要再生事。
后来我去平泉察看,他们正要铺以次充好的琉璃瓦,指头敲上去声音空空,光泽一眼可见的差,那批料子是我让人去砸的。如果不换,等同于把‘借机敛财’四个字写在脑袋顶上,话柄送到旁人手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戴珺听着,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顾衍誉在说的过程中神色渐渐淡下去,最终看起来几乎没有了表情。
她的脸上冷漠而空白:“我爹生辰时收到一幅画,不喜欢,让我送去新开的一间画铺,掌柜一眼看了,说赠画之人不识货,第一层纸揭下来,里面藏着前朝画圣的真迹,保存如此完好更为罕见。画留下,我带回两箱黄金。当天夜里那家画铺库房起火,没几天彻底关门,掌柜和伙计也找不着了。
你猜,送画的人知道这件事吗?画当真珍贵么?火又是谁放的?这件事里的顾家所得,你用大庆律例的哪一条审判?”
“海将军要捞他儿子一条贱命,说愿尽倾家财,被我爹拒绝。而后便有行商为顾家名下的商铺从海上运货,说风大浪急,连船覆没,按照契约,依货值百倍赔付。
你说,到底有没有那一船贵重货物?到底有没有遇上风浪?这样的赔付,收了站不站得住?”
“燕安——”
她却没有停下:“这样的事,大多情况下送钱的人并非心甘情愿,碍于对方权势不得不做,有意无意都会留下把柄。姓陈的不如我爹,这辈子没掌握多少权力,不知道别人求顾禹柏办事时是跪着来的,不需要他提点,他们自会千方百计抹平,打消他的顾虑。钱到公事了,事过无悔。哪一个会蠢到又恨到在账簿里写明,前脚采购了以次充好的石料,扭头便送给顾家白银三千两?”
她很突兀地又嗤笑一声:“但也未必,也许是顾家不如伪造这本账的人。造假之人在陵阳待久了,所见都是像王纪那样的作为,然后发现不必遮掩也没有后果。没有想过小地方来的顾太尉,没有这样的底气。”
她说完,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戴珺为何沉默她不知,或许他的修养让他无法当面评价这些作为,或许……算了,她不愿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