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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兰和林淮第一次见到周意发脾气,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一震。

空气静默了一瞬,打破这份寂静的是周意接下来的话。

卫生间里有一扇小窗户,常年不开, 窗户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 除开灯光之外, 仅有的光线来源便是卫生间门口的一扇窗户。

周意手握着毛巾抵在陶瓷水池边上,她吸了吸鼻子,站在那里没动,只不过身体颤着,连同声音也止不住的颤了起来。

她半垂着眼, 缓慢的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考得差?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比?我为什么不能复读?我为什么生病了去卫生所就好了?为什么......小淮姓林,我姓周?”

周兰喉咙哽了一下, 但很快她咽下异样,如常道:“你在发什么脾气?你现在是怪妈妈对你不好吗?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爸爸妈妈老了, 以后只能靠你, 你一旦有出什么问题,生活中很多事情就都乱了。就像复读, 要是第二年你还是考不好怎么办?晚毕业一年要耽误多少你知道吗?你自小就聪明, 上哪个高中都一样, 高一不照样读得好好的吗?我看你今年是开学了没用心。我告诉你,高二高三无论哪一年, 走错一步后面就都错了, 你不要以为——”

周意打断她,“你知道我高一为什么那么努力吗?”

她的声音淡淡的, 听起来如往常一样清澈温和, 但此时又多了份破碎的压迫感。

周兰合上了嘴巴, 眼睛看向别处。

周意眼眸动了动,她抬起眼,直视周兰,说:“小时候,小淮还没生的时候,我考第一,逢年过节你们带我出去炫耀表扬,我都很开心。后来有了小淮,还是这样,我也开心。小淮慢慢长大了,你们说做姐姐的要多让着点弟弟,我喜欢小淮,觉得这样是应该。可为什么后来什么都是小淮,我不能复读是因为耽误毕业赚钱,赚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小淮,是因为陪读了我小淮没人照顾。我体谅着你们,所以进了正仁比以前还努力。可是......”

周意清浅呼吸,顿了顿,继续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和别人说,女儿是赔钱货,我只是学习好了点,以后也没多大用处,只希望小淮能争气,以后家里的一切都只会留给小淮,我要是想从你这里拿点什么,除非从你身上踩过去?呵......踩过去......”

周意忍不住讽刺地笑了出来。

这些话是三个多月前,暑期,周意和周兰逛街,她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回来便无意听到周兰和街上遇到的老朋友说的。

周兰当时的神情,语气,她一直忘不了。

仿佛她不是她的女儿,是她的仇人,她把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践踏和羞辱的。

但凡周兰有一点考虑到她,也不会明知道她会随时回来,还和别人说那些话。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过往的顺从,努力都成了笑话,甚至有好一段时间她在怀疑她在这个世界的价值。

她是不是真有那么糟糕,所以妈妈慢慢不喜欢她了?

一连失眠多日,有一天起床时直接站不稳晕了过去,是林淮发现的,他才八岁,没什么力气,硬是把她拖回了床上。

而她醒来后看见周兰,周兰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你吃饭不好好吃饭,现在晕倒了?我请半天要扣多少钱你知道吗?一个个真是不省心。”

周兰走了,林淮坐在她床上,像个小大人一样吹着粥要喂她。

周意也永远忘不了那碗粥的味道,淡、苦、又夹杂着丝丝香味。

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把这一切怪到林淮身上,林淮什么都不懂,他会顽劣地对她恶作剧,会遇见好吃的一点都不让她,可是他也会乖乖听她话帮这帮那,会粘着她一声声的喊姐姐。

错的不是他,是他们的父母。

后来失眠一直持续到快开学,她晚上睡不着会去阳台上吹风,阳台连着最边上爷爷的房间,大概是爷爷起夜见到她的次数多了,和周兰提了一嘴,周兰这才说带她去看看。

她生病就去卫生所随便看看,小淮生病就紧张得要去医院看。

她有好几次像现在这样质问周兰的机会,但是她可能生性懦弱,怎么都问不出口,所有的委屈不甘只能留在心底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让时间愈合这些不轻不重却密密麻麻的伤口。

第一次遇见段焰那天,她同样很难忘记,因为他是那样的不羁无畏坦荡。

真的得不偿失吗?

时至今日,周意有了确切的答案。

听到周意说的这些,周兰愣了一下,像是想不起自己说过这些话,可仅仅过了十几秒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

周兰张张嘴想解释,但始终拉不下脸,她把卷子往桌上一拍,生硬道:“不知道你哪听来的,现在发什么脾气,我们现在说的是那些吗,是你这个分数成绩!你不想读书了是不是?你想以后像我一样随便进个厂上班,每天累死累活就赚个百十块是不是?”

周意嘲讽的笑意加深,她抵在水池边上的手用力握起,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光下。

外边乌泱泱的云层压得很低,灰色光线落在她泛红倔强的眼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肉眼可见,宛如一幅前尘旧画。

她问周兰:“你们不爱我,却又让我对你们负责,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们就很后悔生下的是我,所以我姓周,小淮姓林?”

“小时候同学问我为什么跟妈妈姓,大家都是跟爸爸姓的,我拿你们哄骗我的理由告诉同学,说我们家女孩子就是要和妈妈姓,男孩子要和爸爸姓,是为了公平。是公平吗?这种谎言永远不会被识破吗?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周兰有点恼了,瞪起眼,厉声道:“我生你养你,对你真那么不好吗!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你要是对这个家真那么不满意,你就去别人家过去!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周意看着周兰,良久,眼里翻滚的情绪终于一寸寸淡下来。

原来,要句对不起那么难。

周兰是真恼了,进周意不动,冷着脸指着门口道:“去啊,怎么不去?”

好似这样,她终于找回了家长的尊严。

林淮屏着呼吸,动也不敢动的看着周兰和周意,只见下一秒,周意略过他们,进房间拿了件校服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姐姐......”林淮断断续续地小声喊道。

喊完他扭回头看向周兰,“妈妈......”

周兰还维持着那个盛气凌人的姿势,直到楼下传来周意的关门声她僵在那边的手才一点点软下去。

周意一路走到了公交站台,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回荡的只有刚刚和周兰的战役。

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输。

她仰头敛了敛泛红的眼眸,可满腔的酸涩快要将她吞没。

公车正好驶来停站,周意想也没想的上了车,刚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她名字。

她打开车窗一看,是林淮,他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兮兮地喊道:“姐!姐!你别走!”

周意忍着眼泪,尽量理智的对林淮说:“我今天和同学约了看电影,你快回去,外面冷。”

“不是的,姐姐你要走了,你不回来了!呜呜,姐姐,你不要走,我什么都不要,都给你!”

周意勉强扬起一个笑,“我真的和同学约了看电影,晚点......晚点回来好吗?”

还没等林淮说话,车子发动,只留给他两道尾气。

周意探出头,嘱咐他,让他回家。

关上窗,周意嘴角残存的一丁点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眶一瞬变得通红,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她抬手抹去,抿着唇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她望着窗外越来越萧瑟的景色,心像被灌了铅一样,下沉,无止尽地失控下沉。

好像子女和父母吵架,从没有听说过谁能吵出个胜负,也没听说过有谁会真的低头认错,父母有父母的尊严,子女有子女的坚持,最后不了了之的居多。

那她和周兰呢?

周意有预感,她和周兰没有办法不了了之,经历今天这一遭,她们不能回到原来的状态。

至少她不想再回去了。

只是今天不该当着林淮的面吵架,八岁了,是能从大人的对话里揣摩信息的年纪了,他一定听懂了她在控诉什么,所以追了出来告诉她他什么都不要。

想到林淮刚刚的样子心中的郁结更加难解。

而她和林淮说晚点回家,可......今天还能回去吗?

那个地方从今以后还能叫做家吗?

周意虚虚望着窗外,玻璃窗很快被热气覆盖,那些能转移注意力的街景都成了模糊的影响,眼泪一行接一行的流下,怎么也擦不完。

车子到站,她的情绪还是没得到纾解,一下车,刺骨的风混着扑面而来,周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冷风将她的脸吹红,滚在眼眶里的眼泪被风怂恿着落下。

她起床洗漱只穿了裤子和穿着睡觉的衬衫,刚刚负气,走得急,就拿了件昨晚扔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没多加件毛衣胸口便空落落的冷。

周意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头朝电影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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