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道禁秘64(2 / 2)

“停光,当年的我,为什么会把你留在这里呢?”

他抬眸望进停光的眼睛,如同撞见一汪清澈的泉水。

他能感受到停光对他的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温和又热烈的依恋,这份依恋并没有因为他单方面的遗忘而褪去颜色。而另一方面,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却还是下意识地给予了停光更多的信任与宽容,仿佛以此印证着——这份双向的牵绊努力地越过了赤绳锁的封印,将微小却无法忽略的印记刻进他的灵魂。

对于以武为尊的修士来说,选定的武器便如同双手般,可谓是不可割舍的同伴。他确信他不可能做出背叛武器、将武器拱手相让之事,那他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因为怎样的原因,才会选择将停光镜留在天下书局的地底塔之中呢?

听清季裁雪的问题,停光面上神情先是一凝,半秒后,他的目光转向季裁雪手中握着的那本书籍。

“就是因为它。”他的语调带上了一丝委屈,“当年就是为了打造阴阳椁,管玉格才向你把我借走的。这阴阳椁能在短短几年间打造出来,可得有我一半的功劳,只是……”

话音如踩着台阶走进海底,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被刻意遮掩的哀恸打湿了包裹它的白纸,坠下苦涩的液滴。

“只是……我已经用我最快的速度去完成任务了,我还是没能再见你……哪怕最后一面。”他说着,语调间带着极力克制的哭腔,“我明明是主人的本命武器,可是,可是在主人最危险的时候,我却不在主人身边……”

自责的话语并未再延续下去,因为有一只手抚上了他低垂着的脑袋。自己摸自己脑袋的场景在季裁雪看来还是有些古怪,但他更不想让停光陷入内耗的牢笼。毕竟——

“是我决定把你留在这里的,对吗?”少年的声线清澈又温和,他试图透过零散的只言片语,分辨出当年作出这个决定的自己的心绪。

“那时候的我,不可能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可我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便说明,我明知道这个选择可能会带来充满危险的后果,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你只是顺着我的指令,完成了我希望你做的事。你没有做错什么。”

蓬松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指腹,他看着那双与自己完全一样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你的错。”

话才说罢不过半息,眼睛里水雾越积越厚的停光便爆发出一声火车鸣笛般的哭嚎,一个埋头就扎进了季裁雪怀抱中。

与炸裂的分贝截然不同,停光扑进季裁雪怀中的动作显然把握好了分寸,使得季裁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稳稳地将人接住了。

短暂的僵硬后,季裁雪试探着,像哄小孩那样环抱住停光,轻轻地拍了拍停光的脊背。

“呜呜……主人….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呜呜……又温柔呜呜又可靠呜呜呜——”停光边往季裁雪怀里埋脑袋,边口齿不清地嚎着。直到季裁雪眼皮一跳,要开始担心停光别不是把他衣襟当揩眼泪的手帕使了,停光才终于扬起了脸。

他顶着一张哭得可谓梨花带雨的脸,眼中眷念如杨花飞絮般绵延。

“他们都说你死了,死在了天道阁里头,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连管玉格后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我从没相信过,因为你和我说过的,你会回来的。”

“果然,我才是最了解主人的,看吧,我等到主人回来履约了。”

即便我等待了,好漫长的,两千九百九十四年……

-

“因为我需要他的回答。”

天道阁阁主的声音沉冷而不带半分情绪,他仿佛全然没察觉到齐彦卿掩盖在微笑下的阴毒敌意,又或是察觉到了,却不屑一顾。

“回答?”齐彦卿显然不接受这惜字如金的答复,“回答你什么?”

透明的灵气在海上殿堂中散开,似要织成一道巨大的、无人可回避的海浪。然而处于攻击范围正中的白发人却依然未有表情变动,只用琉璃一样的瑰丽眼瞳淡淡地扫过被触手托举着的死尸,似在重新为这场交易作衡量。

而后,在一颗蛇鳞从齐彦卿的脖颈浮出时,他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他知道我的名讳。”

少顷冰封般的寂静,齐彦卿眯起一双竖瞳,情绪被遏制在失控的阈值前,他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半晌,启唇道:“你的名讳,若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天道禁秘之一。”

“是。”崔九重颔首,光线变化投下的阴影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仿佛撩开光鲜的一角,显出残忍又污浊的本心,“所谓天道禁秘,是他即便说出了口,也会被天道消除声音的秘密;是自我诞生时起,便永远只会被我一人知晓的秘密。”

“但他却知道了。”

崔九重的语调始终平缓,毕竟,他得知天机泄露时失控的情绪早已全然发泄在了那位窃贼身上。他仍能清晰记得少年脖颈的触感,还那双有因为窒息而洇出泪水的漂亮眼眸。

“我想知道,他是从何处窥见了天机,又……知道了多少。”

又是片刻的沉寂,一触即发的氛围在此间散去。齐彦卿冷哼一声,终是一挥手,让触须将尸体捧给了崔九重。

将还滴着海水的尸体收入储物法器中,崔九重再没看这位昔日“盟友”一眼。乌黑长靴踩过地上积聚的血泊,他径直往冥府之门走去。

齐彦卿亦没有回头目送,只是血落的嘀嗒声仍响在他耳侧,他舔了舔嘴唇,好久才压下落井下石的念头。

他现在可没有精力能浪费在这里……

脚步声忽然顿住,齐彦卿的防备与警觉随即升腾。他回过头,隔着将近百米的距离,清楚地望见那双异瞳中的轻蔑与讥讽。

“没想到千年以来,你都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冥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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