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旧时意20(2 / 2)

然后他说,没事儿,我以后送很多很多猫给你。

阿娇却又不说话了。

从那以后,原本很喜欢逗猫的陈阿娇再也不碰猫了,就算是看到也全当不见。

后来呢……

后来她浑忘了两个人之间的那些事情吧?

刘彻看着眼前的灞陵,雪又小了,初冬时候下不怎么大,也就那么几片飞下来,落下来,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张汤,你会不会觉得帝王无情呢?”

张汤坐在马上,牵着缰绳,没有回答。

刘彻也没有追问,只是翻身下马,一路来到坟前,墓碑还是新的,地上飘着白纸,已经有了残破的表象。

她虽是以翁主之礼下葬,这墓地却一点也不简单。单从墓室上来说,这不是翁主之礼,而是皇后之礼。

本来这是不符合祖制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司马谈还是张汤,竟然都没有反对的,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可是他不能这么去想。

他终究只是可悲的君王,要为这帝王霸业葬尽自己的情爱。

如今,也只配在她陵前这么一站,甚至不敢多言一句,她到死怕也是不想看到自己的,他也不敢去见她。他负了她,他背弃了自己的真心和承诺。

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她跌了一跤,性情大变,他试图从她身上寻找往昔的记忆,可是时间越久也就越加烦躁。

那不是他的阿娇。

他的阿娇是聪明的,甚至应该说,她是睿智的,她沉稳大气,绝不会因为那些小事便勃然大怒,她若爱自己,也不会像是普通人那样争风吃醋,她在他眼中总归应该是独特的,所以当他发现他心目中的那个阿娇,或者说旧时的阿娇,在时光之中慢慢地消失远去,被时光打磨成了那种普通女子的庸俗之后,情爱也开始消减。

只是在她离开的那几天,他总是梦见以往相处的场景,也梦见这么多年以来,那个刁蛮骄纵完全没有大家闺秀气质的阿娇,他在默许卫子夫送她鸩酒的时候,告诉自己:此娇非彼娇,既然已经不能在她身上寻到旧日的影子,江山美人,总归要有抉择,所以他亲手埋葬自己最后的念想,让残酷成就霸业。

可那都是借口,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终究还是一个字:负。

辜负的负,负心的负。

无数次问,如果被鸩杀的阿娇是旧日的阿娇,他到底会如何,他隐约知道自己的答案,却从来不敢真的假设那种场景。

因为太过决绝惨烈。

他伸出手掌,慢慢地抚上冰冷的墓碑,自语道:“来世,找朕索命吧,彻儿还你。”

说完,他又缓缓地转过身。

张汤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双手还是揣着,低眉敛目,面无表情。

“走吧。”

他随便地甩了甩袖袍,像是要扔开自己一身的疲惫,还没开始征战天下,已经被这血淋淋的代价闹得伤痕累累。

走吧,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张汤回头看了一眼那墓碑,陈阿娇——乔氏。到底谁对谁错,其实并没有清晰的定论……

回去的路上,刘彻少见地跟他说起以往在馆陶公主府的事情,刘彻似乎只是说,他需要一个倾吐的机会,仿佛将一切都说完了,他就可以继续披上冰冷华丽的龙袍,坐在龙椅上,跟那些人勾心斗角。

“她有时候其实很傻气,就像是那一只猫……”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长安城到了。

刘彻拿着马鞭,轻轻一挥手,“你回去吧。”

他自己打马回去了,留在张汤在街口,翻身下来,牵着马,想回廷尉府,却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陈阿娇的宅院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挂起了一个“乔”字,乔宅吗?

猫。

张汤摇头,想笑,却觉得自己不该笑,于是又停了,重新牵着马离开了这里。

院墙之内,阮月说要捉两只猫儿来逗趣儿,陈阿娇却淡淡摇头:“我不喜养猫。”

返回